作者:层云之上
“多谢。”
明明他并不惧严寒,此时却因为这杯茶心情大好。
殷正尧在他旁边坐下:“当日封神之后施兄便闭门不出,我等想来拜访,可无极宫关闭,前往的天路也断绝,往来十次或有一二次能到无极宫前。施姑娘他们时不时就会来看看,没想到过了近万年无极宫的大门才再次打开。”
“日新月异,人间已经不是当初的人间了,施兄可还习惯?”
再见老友,他除了感慨,还十分好奇施慈见到如此瑰丽奇幻的世界是什么反应,毕竟他第一次接触到人间那些东西可是好一番惊讶。
施慈呷了一口茶水,叹息道:“当年似有所悟,种种皆如云烟。天地浩渺,吾居其间,虽通万法,却也对‘命’无可奈何。”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道……无情。
天地万物在他眼中并无区别,无论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凡间的乞丐,亦或是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是天下众生,连他熟悉的亲人朋友也同其他人一样。
他好像成了脱离三界五行外的看客,冷静看着众生起起落落,再也掀不起丁点波澜。
这次随施静下凡,才唤醒了那一丝人性。
如今若是有人提起那些逝去的故人,他恐怕也只会叹息一声,不会再有太多感触。
卓绝的记忆叫他能记得所有人,却没了当时那种心境。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何时季云舒已经来到二人面前,他随手一抛,施慈也十分默契伸手一接,一个通体银白的手机落在他手中。
不同于先前施静给他的,这个手机背面用了不知名的材质,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有生命一般游动,施慈拿到它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用法。
注入一丝神识,近七英寸的手机屏幕激活,心神一动,就能化作虚拟屏幕。
施慈手腕一翻,它又化作了一把银白的长刀,刀身刻着流淌的符文,玄妙非凡。
哪怕是施慈也要感叹一句设计之精巧。
他朝季云舒颔首:“多谢。”
季云舒微微勾唇:“欢迎出关。”
殷正尧从施慈手中接过手机,翻看一番,有些咋舌:“季兄,你把自己关在房里这些天就是为了研究这个?功能真齐全,作为武器也十分不错……怎么还能变成枪?”
他看过去:“季兄,我也要一个。”
季云舒看了他一眼:“材料不够。”
二人这些年下来也算是老友了,殷正尧大手一挥:“这好办,我叫底下的鬼差留意一下消息,找到材料给你送过来。”
季云舒点点头,算是应下。
距离除夕还有两天,食神忙着准备食材,施静给熟悉的人递去请柬邀请一起过节,施茶则闷在房间里做作业,偶尔传来对数学绝望的呼喊。
殷正尧闲不住,出去遛弯,季云舒一心研究各种新奇玩意儿,还时不时当家教辅导施茶作业,施慈坐在梅花树下看书,耳边偶尔会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热闹非凡。
四处旅游的施义终于在除夕前一夜赶了回来,盘在他手臂上的腾蛇熟络地和施慈打招呼。
除夕大团圆,无数张熟悉的面孔在院子里,有的在交谈,有的在嬉戏,施茶拉着已经长成高大青年的妖王赵浮在门外放烟花,无数彩色的烟花在天空炸响,散开炫目的光影。
不知谁喊了一声“开饭了”,施慈回头,无数张熟悉的面孔笑吟吟看向他,他也回了一个微笑,抬脚朝他们走去。
第234章 番外二 成事在天
盲山之下怨气翻涌,不知过了多少年,镇压怨气的镇山印逐渐产生了器灵,他在盲山中央百无聊赖地看着黑色怨气升腾而上又盘旋而下,无穷无尽的日子生出无限寂寞。
器灵开始好奇外面的样子,偶尔有外来的动物死在盲山上,他从它们的记忆中得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外面的天空不是黑色,外面的空气没有那么多负面情绪,连外面身为“人”的生物也格外有趣。
于是在某天,盲山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位头戴华冠身着法衣的青年。
集天地之钟灵毓秀诞生的他有一副不俗的外貌,法衣缀满宝石,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辉。
华丽的法衣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将他衬托得越发出尘。
尚且稚嫩的青年眼中带着对陌生世界的向往,一步步往距离盲山最近的县城走去。
越靠近县城越是热闹,三三两两的人进城出城,到了县城中更是能听见一声叠一声的吆喝。
器灵瞧着就十分富贵,不少人都向他投来目光,他愣是没注意,满心满眼都被路边小摊上琳琅的商品吸引。
这就是人间吗?好热闹!比盲山热闹多了!
器灵只觉得目不暇接,一切在他眼中都十分有趣,却不知已经有不怀好意之人一路尾随而来。
他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公子哥,那身法衣更是价值千金,就差在头上插块牌子写上“人傻钱多速来”。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想对他下手。
“喂,站住!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恶声恶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脸兴奋的器灵转头,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靠近自己,脸上的表情空茫了一瞬,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你们在叫我吗?”
带头的刀疤脸嗤笑一声,靠近他:“别给老子装傻!你是哪家出来游玩的大少爷?这么富贵,借点银子给哥几个使使呗!”
银子是什么?
器灵十分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没有银子。”
刀疤脸上下打量他缀着宝石的衣衫,眯起眼睛:“你小子还想骗我,单你这件衣裳就值千八百两了吧?识相的就赶紧把银子拿出来,别逼哥几个动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小心缺胳膊断腿可别赖咱们出手重!”
饶是器灵再不通世事,此时也察觉到不对了,他斟酌着开口:“你们想抢我东西?”
刀疤脸表情冷了下来:“还给老子装傻?”
他抬手就要去抓器灵,器灵身形一动避开,正要将他定在原地,不知哪里扔来一只酒杯,正中刀疤脸额头。
刀疤脸痛得龇牙咧嘴,顿时骂骂咧咧地环顾四周:“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对老子动手!活的不耐烦了?”
找了一圈没看到出头之人,他臭着脸抬头,就看到了倚在二楼窗边提着酒壶的许问舟。
刀疤脸脸色一变就要溜,却被许问舟冷笑着叫住:“赵二,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把我之前的警告当耳旁风?”
许问舟,许家大少爷,更是许老爷唯一的独苗。
许家在县城里无人不巴结,说是富贵滔天也不为过,赵二只是小小的街头混混,曾经收保护费被许问舟瞧见,被狠狠收拾了一顿,从此看到许家人就绕道走。
他心中暗骂自己耽美,却还是满脸堆笑,谄媚地朝许问舟打招呼:“这不是大少爷吗,今儿怎么有兴致出来喝酒?小的这是在给他指路呢,哪儿敢闹事……诶,大少爷您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啊!”
见许问舟没有追究的意思,他连忙带着跟班跑了,生怕晚走一步被收拾。
器灵默默收起准备施法的手,看着许问舟从酒楼窗户跳下来,他朝他点点头:“多谢。”
许问舟大手一挥,毫不在意:“不必客气!你是来此处游玩的?怎么不见随从?”
按理说这种大少爷出门必定左拥右簇,他自己也是因为想办法甩掉家丁才能这么悠闲在酒楼喝酒。
自己会拳脚功夫家中人尚且不放心,眼前之人看着一派富贵人家傻少爷的模样,他家中人竟也放心他出门?
器灵如实相告:“我第一次出门,没有随从?”
没有随从?难不成此人是独自离家的?
许问舟上下打量他几眼,奇道:“你从哪里来的?”
器灵指了指盲山的方向:“从山中来。”
许问舟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里群山万壑,虎豹环伺,连商队都会选择绕开,眼前之人不像是会武的,若是当真从山中来,只怕是什么山精妖怪。
偏偏他又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妖怪的凶恶?
许问舟在酒楼无聊往下看,观察了器灵好一会儿,他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但眼神澄澈不似恶人,在赵二为难他的时候许问舟这才挺身而出。
心中闪过万般念头,他还是笑道:“相逢就是缘分,不如我请你喝酒?”
器灵不知道“酒”是什么,但还是点点头随他进了酒楼。
二人回到酒楼包厢中,许问舟叫店小二新上了一壶好酒,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器灵坐在他对面,好奇地看着满桌子菜,直到许问舟将酒杯递来,他才回过神道了声谢。
他学着许问舟的模样抿了一口,酒水醇厚的口感让他有些惊讶,却并不讨厌。
见器灵新奇的模样许问舟就知道他没喝过酒,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带坏乖孩子的罪恶感:“若是喝不惯便算了。”
器灵将酒杯放在桌上,摇摇头:“没有喝不惯。多谢你帮我解围,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许问舟道:“我姓许名问舟,就住在城东许府。兄台呢?”
器灵想了想,道:“大家都叫我‘镇山印’。”
他全然没有隐藏自己来历的想法。
器灵对外面的了解全来源于死在盲山的小动物们,盲山外有阵法,普通人和妖都无法进来,这么多年多得是生灵死在盲山外围,真正进到山中的几乎没有,他没办法解读那些生灵的记忆,自然也不知道凡间的复杂。
先前听到器灵说他来自盲山的时候许问舟就怀疑他不是普通人,如今更是坐实了猜想。
有谁会叫“镇山印”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你怎么这么实诚啊,身份来历全都不隐瞒,若是有人动了坏心思怎么办?”
他将话本上看来的各种修士捉妖、妖怪自相残杀等故事举例给他听,详细说了那些妖怪暴露身份的后果,最后总结道:“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得捂紧自己的来历,别谁都说。”
器灵懵了一瞬,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憋出几个字:“……知道了。”
人间原来这么可怕吗?
看他这样,许问舟更担忧了。
一人一灵在包厢内嘀嘀咕咕许久,几乎都是许问舟在说器灵在听。
见到话本中的非人类,他是有些兴奋在身上的,但也心底里认可这个新交的朋友,自然会仔细叮嘱。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擦黑,许问舟在附近的客栈替器灵付了钱,安排好了住所,这才准备回家。
投桃报李,器灵拉住他,认真道:“许兄,令尊近日有一笔生意,务必警惕前来寻求合作的人,他是骗子,会让许家家道中落。”
许问舟一愣,微微皱起眉,郑重点头:“多谢提醒。”
器灵看着他离去,似有所感地抬头,只见夜空群星流转,不知命运的丝线已经被拨动。
交到新朋友的器灵心情颇好,转头来到客栈中,小心翼翼探查了其他人的记忆,叫他对人间贫瘠的印象逐渐丰满起来。
那边许问舟回家之后强烈要求许老爷私底下调查合作的商人,竟真的有浑水摸鱼之人。
此人流窜于各地,已经骗得不少人家破人亡,若非许问舟提醒,恐怕许家同意了这次合作,也要伤筋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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