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殷正尧心道果然没看错人,又介绍起伏临县的情况:“先生和鸿儿没去过伏临县,恐怕不太清楚,伏临县中人多崇尚修道,县城之中有一座道观名叫‘青云观’,观主道号青云道人,修为颇深。青云观时常外出捉妖,护佑百姓安全,还会给贫苦百姓施粥,听闻有云游的修道之士,可在青云观中借住。”
“先生即时可自称是修士,往青云观去一趟。”
施慈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青云观,问道:“国师可是怀疑青云观有异常?”
殷正尧笑着感叹一声:“不愧是先生,正是如此。青云观的名声可是传到了京城之中,它的消息躺在我的桌案上,尽是赞美之词。倘若一个人一直做好事,不是心性高洁之辈,那必有所图。还请先生一探,帮我看看青云观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其名。”
施慈点头道:“好,那我便去这青云观走一遭。”
该交代的已经交代清楚,殷正尧站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祝先生此行一路顺风。”
施慈也笑着朝他拱拱手:“必不负君所托。”
第43章 第三十四章 画皮1
施慈和江鸿到达伏临县城门口的时候正是天光乍破,云层泛起一点白光,正好照亮了高高的城墙。
施慈远远看去城中一片繁华,街道上挂满了符咒和八卦,不少地方都留有青云观特有的徽纹,看得出来这座县城的确是崇尚道教,尤其是青云观。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穿得十分隆重,熙熙攘攘往一个方向去,施慈和江鸿二人进了城门,随着人群一路往前,最后停在了青云观门口的广场上。
经场早就布置完毕,地上有许多蒲团,想来是这些人坐的地方,而上面些的位置有一座高台,台上左右两边站着两位童子,中央摆着一个蒲团,看起来像是在等人上去登台讲道。
施慈二人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眼看着天色渐渐明朗起来,百姓们都坐定,来的晚些抢不到蒲团的人就坐在后面的地上,从前面往后看去竟延绵看不到尽头。
在最前面的人一身官服,年纪约莫五六十岁,续着长须,这就是伏临县的县令徐兴文了。
伏临县崇尚修士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徐兴文,他本身就是修仙狂热分子,殷正尧给的消息里此人年轻时曾经被不少伪装成修饰的江湖骗子骗过,但是依旧不改对修仙的热爱。他本身是没有资质修仙的,但是他膝下两个儿子却有些天赋,拜入了青云观,师父正是青云观的观主。
徐兴文在伏临县为官几十载,颇受百姓们爱戴,不少百姓都受到他的影响,而青云观本身又经常做好事,无论是修桥铺路还是施粥济人,长时间下来,伏临县已经成为青云观的脑残粉。
徐兴文的儿子们拜入青云观,他和青云观的关系更加密切,所以说在伏临县,青云观的观主地位直线上升,几乎和徐兴文平起平坐。
而在别的地方却没有这种现象。
修士们虽说地位的确比普通百姓更高,加之平常降妖伏魔、有寻常人没有的本事,在百姓中会备受尊敬,但也没有到如此离谱的地步。
青云观的名声的确不错,倘若施慈说它一句不好,恐怕会被百姓们的唾沫淹死。
如此一来,只能先打入内部,再从长计议。
既然青云观让游历的修士住进去,那就说明中观中的确没有猫腻。
要不就是因为有十分的把握,让别人发现不了异常。
施慈可不信前来查案的国师府出身的人会在伏临县凭空蒸发。
眼见日头越来越高,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中年道人的身影,他出现得十分突兀,可底下的百姓们却习以为常,看来平时经常使用这种神出鬼没的方法。
他朝百姓们打了个稽首,扬声道:“贫道青云子,多谢各位居士前来听贫道讲道。”
百姓们十分捧场,口中忙称“不敢”,对他尽是溢美之词。
青云子微微一笑,在蒲团上坐下:“今日贫道要说的是福祸相依,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个说法最开始出自……”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能传遍整个广场,甚至连后边的人都能听见,施慈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青云子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仅仅是听他讲道还挺有意思的。
青云子的声音不徐不疾,令人如沐春风,将那些深奥的东西掰开来,连普通没有接触过道经的人都能听得懂,但是由此又延伸出了新的解释,道与自然、与人的经历、以及生活中发生的小事联系在一起,听得人津津有味。
江鸿在一边和施慈站了许久,一开始他还能和施慈一起听下去,渐渐的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无他,平日里在家中受江文德的熏陶,以至于他听到这些哲学类的东西就想睡。
眼看着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他终于忍不住了:“道长,咱们不是来调查青云观的吗,怎么你一副听得十分起劲的样子?”
施慈有些好笑:“怎么?呆不住了?”
江鸿点点头:“我平日里最不爱的就是这些东西,这青云子一讲就是半天,也难为这些人真坐得住。”
施慈摇摇头,笑道:“青云子讲的东西由浅到深,听进去了自然觉得有趣,听不进去就觉得乏味。江公子要是不感兴趣,不如去县城中逛逛?”
江鸿也不跟他客气,当下道:“那我去周围看看,一个时辰之后回来。”
估摸着一个时辰之后,青云子的讲道也要结束了。
施慈点头应下。
他对青云子的感官不错,至少能将经史典籍信手拈来,就证明青云子是一个学识渊博之人。
他对于学霸向来是十分敬重的。
台上的青云子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莲冠羽衣,一派出尘之姿,面相看起来也很亲和。他身边的童子也是个个唇红齿白,看着就十分机灵。
之前施慈见到殷正尧的道袍,还以为国师府特殊所以才有那么精美的衣冠,现在却不这样想。
原来这些修道之人皆是低调奢华的道袍,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世外高人。
这么对比下来,施慈虽说不是道士,但也算散修,一身普通黑衣远远及不上这些有正规校服的道士们潇洒,要不是自身气质在那里撑着,说出去自己是修士都没有人信。
修道之人大多数都不穷,毕竟修炼十分耗费资源,不是仅仅靠一个“悟”字就能成就大道,自己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或是炼成灵丹妙药,都需要不菲的身家。
神话传说中的仙草、神丹莫非是凭空出现的不成?自然都是靠着人一天天用灵露浇灌长成、一次次失败炼成的,而这个过程消耗的资源就不在少数。
一个山门想要养得起那么多弟子,少不得就会因为银钱而烦恼,而仙家之物又是凡人可望而不可求的,这么一来二去不就有了交易?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些修仙门派想要让自己拥有更多的信众,可不是要把自己包装的更高大上一些?注重外观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这些繁杂之事只会影响修仙之人在普通人心里超然的地位,但是身在红尘中又怎么能完全脱离红尘呢?
连施慈平日里吃饭住店也需要银子。
这场讲道一讲就是一个上午,百姓们陆陆续续回去,江鸿也逛完回来了,还给施慈带了两个包子。
两人赶了一晚上路,只在思归亭灌了满肚子茶水,的确有些饿了。
施慈没有拒绝,接过包子细嚼慢咽。
他二人正打算随百姓离开,晚些时候再去拜访青云观,却没想到被青云子叫住。
“这位道友请留步。”
施慈挑眉,心中知道他在叫自己,转身朝他打了个稽首:“久仰观主大名,不知有何事?”
青云子身边还跟着徐兴文,他二人上前,朝施慈行了个礼。
青云子一脸温和道:“方才贫道讲道时,见道友在台下听了许久,见道友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这才冒昧拦住道友。”
施慈有些尴尬,他方才听得入迷,青云子有些观点和他不谋而合,有些又产生了分歧,才有些失态。
他歉意地笑了笑:“打扰道友讲道,是在下的过错,道友讲解十分精辟,在下一不小心就听入了神。”
青云子倒是毫不介意,笑道:“哪里哪里,贫道浅薄的见解能入道友的耳也算是三生有幸。不知道友和这位小兄弟如今在何处落脚?若是还没有去处,不如来我青云观一叙如何?”
施慈见他主动邀请,当然不会拒绝:“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观主。”
青云子欣喜道:“请道友随我来,不知道友对方才贫道讲的有哪些不同见解?”
施慈斟酌着开口:“观主说的这一段……”
眼看二人聊着走在前面,江鸿有些无奈跟了上去,徐兴文同青云子和施慈打过招呼之后便回了县衙,一时之间,江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说好的去青云观调查,两人这倒是聊上了。
他自己不喜欢论道,只好百无聊赖跟在后面。
如果蒋泗还活着,定然会惊掉下巴,不敢相信两人竟然能和和气气走在一起论道。
不错,青云子不是别人,正是蒋泗的师父。
那日他将偶人交给蒋泗之后就回了青云观,将观中一切打扫得一干二净,只待施慈等人的到来。
蒋泗能栽在施慈手中不亏,毕竟他一眼就能看出施慈浑身溢满清灵之气,不是个普通修士。
他放蒋泗回去,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蒋泗能活着回来,不过他正好差十八个童子,蒋泗能将童子带回来固然是好的,哪怕不能也可以试探试探施慈。
那人偶不仅仅是能救蒋泗性命的道具,更是他暗中监视的眼睛,透过傀儡和怪物的眼睛,他能间接看到施慈的能力。
国师府人被青云子扣押在伏临县,他就不相信国师府会不派人前来查探,如今来的正好是施慈二人,也方便他将两人带入青云观灭口。
青云子没有和施慈硬碰硬的打算,如果不请他背后的大妖出手,两人只会斗的旗鼓相当,如今敌在明他在暗,为什么不利用这个优势摆一出鸿门宴呢?
青云子有特殊的法门隐藏身上的怨气,就连施慈都没有看出不对劲,在他眼里,眼前此人待人温和亲切,谈吐之间俱是正气凛然,完全不像邪魔肖小之辈。
不过施慈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个人心里都各有目的,但表面上的确是一团祥和的模样,就连江鸿也没有看出施慈和平常有什么区别。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画皮2
青云子十分好客,午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待施慈二人十分热情。
施慈客气了几句,和他商业互夸起来。
下午青云子还有要事离开,施慈和江鸿二人就在青云观闲逛。
青云观的占地面积不小,正殿和偏殿占了不小的面积,后面是一处庭苑和几排厢房,环境十分雅致。道童们有的院子里在洒扫,有的在念经书,看起来一片岁月静好。
江鸿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去其他地方探查了,施慈一个人顺着曲折的回廊慢慢走在道观之中。
此处依山傍水,后山还有一处小瀑布,河边上不少白鹤翩翩起舞,看着就是一处仙气缥缈的环境,也不枉青云观名声在外。
几个小道童坐在瀑布边的石凳上论道,施慈没有过去打扰他们,驻足观望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
“施道长!施道长!可算是找到你了!”就在施慈悠哉悠哉闲逛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声。
他转头,就看到青云子身边的小道童边擦汗边朝他跑来。
施慈停住脚步,有些好奇:“我记得你是青云道兄身边的童子明月?何事唤我啊?”
明月气喘吁吁,擦了擦满头大汗,满脸歉意:“打扰道长雅兴实在是抱歉,只是师父有事去了城外,小子无法,只好请道长出手。”
施慈摆摆手道:“不碍事,既然在下借住于青云观,自然有义务帮青云观解决麻烦……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明月有些郝然:“是青云观的信众孙大娘,她孙子小远之前失踪了,今天早晨被一位年轻道友送了回来,结果不知为什么昏迷不醒,连医馆也查不出异常。这种情况有些像失魂之症,于是李大娘就求到了青云观,可是师父不在,我们师兄弟学艺不精,只好请施道长出手。”
他三言两语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施慈了然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随你去一趟。”
明月在前面带路,欣喜道:“那就多谢施道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