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蟾蜍精一抖,小心翼翼问:“敢问沈静仪和道长是什么关系?”
施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擅自换人脸皮?”
蟾蜍精胆战心惊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道:“小妖感谢张胥的香火,也想人前显灵一次,好叫其他人都来信奉小妖,万万没想到沈家二小姐竟然和道长关系匪浅,倘若小妖知道定不会得罪二小姐!”
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还没有搞清楚究竟错在哪里,施慈忍不住摇摇头,道:“哪怕只是寻常人家,你如此做法就是对的吗?”
“你并非因为自己做错了而道歉,你不过是慑于我的道行罢了!倘若今日来找你的不是我、倘若我的道行不及你,恐怕你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蟾蜍精哑口无言,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来人道行不及他,他早就与人斗在了一起,哪里会如此低声下气?
见蟾蜍精无话可说,施慈冷哼一声:“你将沈家二小姐的脸皮换到了何人身上!还不速速将人带来!”
蟾蜍精将地板磕的“砰砰”响,明明是个壮汉的体型,做这种瑟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笑:“小妖这便去!这便去!”
他心中不禁有些埋怨张胥,若是早知道沈静仪有这等法力高强的人做后盾,他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张胥跟暗中跟随沈静仪那么久,竟然没将沈静仪身边有高人的消息告诉他,差点就害得他身死道消,何其可恶!
蟾蜍精在前面带路,施慈随他一同前往桐花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蟾蜍精说自己没做坏事,施慈却是不信的,毕竟换脸这种事在蟾蜍精心中都无关紧要,从他的反应来看,显然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想要成神哪里有那么容易?
不仅仅是香火够了便能成神,还需要有足够的功德,以及一颗为善的心。
若是德不配位,又哪里能够成神?
蟾蜍精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只以为香火够了便能成神,那也不过是一位自封的野神。
像他这样大恶不犯、小恶不断的妖怪,只有尝到苦头才知道自己是错的。
施慈不会直接打杀他,可是惩罚却免不了。
等一人一妖到达桐花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张胥和陈翠翠并不在桐花村,叫他们扑了个空。
蟾蜍精霎时不安起来,战战兢兢道:“道长,他们不在,不如您先回去,三日后我定然会将沈小姐的脸带过来,完好无损地还回去。”
施慈深深看了他一眼:“谅你也不敢哄骗我,那我便在沈府等着你。”
蟾蜍精连连点头:“好!好!”
怕施慈误会他动作太慢,他又解释道:“道长,小妖修为不济,须等三天才能重新换脸,并非有心拖延时间……”
施慈挥挥衣袖:“知道了。若是三日后你没有来,那我便亲自上那座破庙‘请’你。”
蟾蜍精打了个哆嗦,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施慈消失在原地。
蟾蜍精不敢乱走,只好蹲在张胥房门口等他出现,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张胥才带着用丝巾遮住脸的陈翠翠回来。
张胥将陈翠翠带到房中,十分温柔地让她坐下,不要太过劳累,自己则去烧火起灶煮些吃食。
张胥带着陈翠翠悄悄回了舒阳县一趟,将房产卖掉,好说歹说让牙行帮自己把房子挂出去,忙碌了一天才回来。
并非是想带着陈翠翠出去招摇,只是早上陈翠翠抗拒的模样十分明显,他生怕出什么事,才把人带在身边。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陈翠翠也算是想通了,并不再闹着换回自己的脸,让张胥松了口气。
他来到厨房,蟾蜍精早就在这里等他,见四下无人,现形出现在他面前。
张胥没有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害怕,反而十分高兴上前一步:“土地爷!您来了!今日我将房产卖出去,不用多久便能在桐花村建起土地庙,让桐花村的村民们都来供奉您!”
蟾蜍精本来阴沉着一张脸要找他麻烦,谁料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倒叫蟾蜍精愣住了:“……这么快?”
张胥正色道:“我辈读书人言出必行,既然土地公帮我娶到心上人,我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倒像是把自己都给骗了过去。
蟾蜍精十分心动,若是桐花村的人都来供奉他,想必他收到的香火会很可观。可是他已经答应了施慈,会在三天之内将沈静仪的脸带过去,一旦失约,施慈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短短三天,哪怕张胥现在建好土地庙,哪怕他能吸收全部的香火,也不能和施慈对抗。尽管他再心动又如何,动了不该动的人,只会死路一条。
就怕到时候有命挣香火,没命收。
蟾蜍精很快想明白得失,叹了口气,对张胥道:“不必修土地庙了。沈静仪背后有高人,如今他出手,勒令我将沈静仪的脸换回去,若是三日后不能带着她的脸上门,恐怕我难逃一死。”
张胥闻言大吃一惊:“你已经是土地神,还有谁敢在你头上动土?”
蟾蜍精没有说明自己真实的身份,只是摇摇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技不如人罢了。张胥,珍惜这三日的时间吧。”
张胥心有不甘,可是也知道此时不适合将不满的情绪表露出来。他做足了理解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劳烦土地公了,是我和沈家二小姐无缘。”
蟾蜍精果然于心不忍,也有些不愿意放弃到手的香火,他想了想,道:“既然我没能实现你的愿望,那不如你换一个愿望?”
张胥等的就是这句话,可面上依然是一副为难的模样,思索半天才道:“既然如此,敢问土地公可有学习神仙术法的书?如若有,请土地公让我看一看书,如何?只需借给我一个晚上,能学到多少东西全看我自己。”
蟾蜍精心中有些不情愿,他自然是有这种书的,可是就这么交给一个凡人,总觉得有些亏。
不过转眼一想,张胥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能在书中学到多少东西呢?能够学到些许皮毛已经算他资质不凡。况且还是自己提出想让他换个心愿,若是不答应,岂不是显得自己肚量小?
他思索片刻,点头应下:“好,那我明日便把书给你带来。”
他这么说,也是吃准了张胥肯定会舍不得沈静仪那张脸,届时无心看书,也不会贸然将书上的法术学了去。
一人一妖的心眼一个赛一个的多,但是谁也没有发现对方暗藏的心思。
第二日,蟾蜍精果然将书带了过来,张胥假作舍不得那张脸的模样,捧着书本回了卧房。
蟾蜍精没有看小两口温存的爱好,当下回了自己的破庙。
而张胥拿到书没有第一时间看,反而翻出了笔墨纸砚。
陈翠翠不解:“相公,你这是干什么?”
张胥得意一笑:“此书可不是凡物,能叫我成大事!”
他看着那张属于沈静仪的脸,眼神发暗,心道总有一天他能抱的美人归!
这一整日张胥都在抄书,虽说无法全部理解,但抄下来日后还能慢慢研究。
等到第三日,蟾蜍精来取书和脸皮的时候,他又做出一副落寞的模样,把书还给了他。
“多谢土地公赠我这场美梦,如今也到了梦该醒的时候了。”
蟾蜍精沉默不语,到底是自己没本事,原本答应好的事,却因为施慈的出现而毁约,他心中有些忧心张胥日后会不会对他有成见,而不专心帮他建庙,当下也没有仔细检查书本,反而拍着张胥的肩安慰了两句。
张胥低着头,从蟾蜍精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伤心的模样,全然看不到他计划得逞勾起的嘴角。
很快,蟾蜍精便带着沈静音的脸皮来到沈家,此时沈家的会客大厅内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施慈和季云舒碍于沈图的请求,坐在了最上位,蟾蜍精一进门就看到两位高人直直看向他,当即腿一软就差点跪下。
他心中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动歪心思,要帮张胥留下神静仪的脸,否则施慈和季云舒一同出手,他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估计也会殒命当场!
“道长,我来了。”
蟾蜍精恭恭敬敬从大门走了进来,站在大厅内,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沈家的女眷惊讶于他丑陋的相貌,不免用帕子捂住嘴惊呼出声,哪怕是沈图,也有片刻被吓到。
但是一想到有施慈和季云书坐镇,只有妖怪不敢乱来,心中也稍稍镇定下来。
“将二小姐的脸换回去,再对天道发誓保沈家百年安危,我便饶了你。”
施慈沉声道。
这是沈家自行商议的结果,本来沈图和沈夫人打定主意要蟾蜍精付出代价,可是沈静仪思前想后,觉得得罪一位妖怪,不如将他收为自家助力来得划算。
在沈家人不赞同的目光中,沈静仪将事情的利弊分析了一遍,众人不得不同意。
沈图混迹商场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的道理呢?只是他实在心疼自家闺女,如今沈静仪这么说,他也只好同意了。
有施慈在,蟾蜍精肯定不敢放肆。
而蟾蜍精听到这个消息松了一口气,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脱层皮的打算,毕竟这个世道,妖怪的命在修道人眼中根本不算命,施慈没有直接将他打杀已经是仁慈了。
蟾蜍精纵然有再多的性格缺陷,此时也不免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不妥。
他感激涕零的跪下:“多谢道长不杀之恩!”
施慈道:“要谢便谢二小姐,若不是她替你求情,我岂会放过你这自私自利的妖怪。”
蟾蜍精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沈静仪竟然会放过自己,他连忙又朝沈静仪拜了拜:“多谢二小姐!二小姐仁慈!”
“好了。”见事情解决,施慈没了之前故作威严的模样,只道:“还不将二小姐的脸换回去。”
蟾蜍精立马点头:“是,是。”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静女其姝7
沈静仪的脸很快复原,蟾蜍精发誓会庇佑沈家之后便离开了,等回到破庙,他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单单施慈一个他就打不过,更何况还有季云舒在旁边,不言不语的模样比施慈给他的压力还大。
蟾蜍精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为了香火贸然出手。这次运气好,那下次呢?要是碰到个严苛些的修士,恐怕自己小命难保。
索性他和张胥的交易已经完成,以后再无瓜葛。
他心中这么想着,决定日后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去见张胥才好。
蟾蜍精可谓是把墙头草本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不知道的是张胥已经拿着那本手抄的书,开始研究怎么灵魂出窍。
上次他灵魂出窍是巧合,这次他却想在保留理智的情况下前往沈府寻找沈静仪。
蟾蜍精那本书记载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他以前从一位疯道人那里得到的,他看不太懂上面的某些东西,却也知道上面记载了很多法术,是以之前张胥向他借书他才有些不情愿。
不过说蟾蜍精狡诈,他却直接承认他有书,说他老实,看他的行事作风又实在不适合“老实”这两个字。
或许张胥的确是有些修道天赋在身上的,那些晦涩难懂的法术叫他研究了两三天,竟然真的摸到了些许头绪。
他仿佛入了魔一般,在院子里用动物的鲜血依样画葫芦摆出这个灵魂出窍的阵法,拿自己做实验如何才能灵魂出窍。
他不眠不休研究阵法的这几天,一直都是陈翠翠在照顾他,每日做好饭菜送到他手边。大抵陈翠翠的确是对张胥情根深重,见他如此疯魔,竟然都没有离去。
一开始陈翠翠的确是十分害怕,在成亲的第二天,自己莫名其妙换了一张陌生的脸,枕边人还是那种反应,如何能不叫她惶恐不安?
虽说那张脸比她自己的脸好看了无数倍,可张胥对她的态度难免让她觉得十分割裂。好像张胥想娶的不是她,而是有这张脸的人。
后来没过两天,她的脸又换了回来,张胥却开始研究起这些一看就是歪门邪道的东西,若不是陈翠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想法太深入人心,她早就跑掉了。
眼见张胥疯了一般坐在阵法中央,大半夜的对着虚空念念有词,陈翠翠站在门后面,小心翼翼看着他,生怕他突然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