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星的哈士奇
朱砂听见这话并不觉得难堪,她上前从喜乐的手里接过宋莹的手臂,对他说道:“赵公公,您老这是劳累了一天,累得生脾气了?赶紧去歇着吧!”
喜乐阴恻恻地瞅了朱砂一眼,对着宋莹打了个千儿,转身出门。
宋莹等他脚步声渐远,转头无奈地对朱砂说道:“他现在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对谁都能喷两句,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朱砂摇摇头:“奴才倒是觉得喜乐说的很对。三格格再过几年就要出阁,以大妞的年纪,到那时必然是不能做陪嫁的。奴才之前就想过了,大妞如今在太平馆,跟三格格身边的保母多学些规矩也好。等主子您这胎生下来,就把大妞弄回咱们长春馆。您这胎若是个小格格,就让大妞贴身伺候小主子,日后给小格格做陪嫁。若这胎是个小阿哥,那就再留她几年,等十二、三岁了,再把她送到三格格身边去。”
宋莹有些惊异地看着朱砂:“你舍得把大妞送走?我原是想着太平馆的小丫头多,她在那边也能认识些同龄人。等三个格格都出嫁了,太平馆也还是要备着给以后的格格们住的。大妞可以一直在那边待着,差事也不劳累。等年纪到了,无论是府里还是府外,给她找一门好亲事嫁出去。”
“奴才也是十来岁就离家进宫的。她能跟着格格们搏前程,那是她的造化,就像奴才遇到主子,也是奴才的造化一样。没什么舍不得的。”顿了顿,朱砂补充道:“奴才知道主子是为奴才着想。只是奴才一家既已决定卖身入府了,就没有成天琢磨着赎身脱籍的道理——至少三代之内,奴才一家是认准跟着主子的。至于三代之后怎样,奴才也管不着了。”
宋莹对朱砂的印象,多少还停留在她当年一心想着脱包衣籍,成为普通旗人的阶段。朱砂回府后,宋莹顾及她的心情,一直都没怎么将她一家当成“奴才”看,对朱砂子女,更像是安顿远方前来投靠的亲戚,基本没安排什么下人活计。
如今朱砂既已全然接受了“新的”身份,宋莹也没必要非得拿着“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理念去给她洗脑。
穿越后的经历教给宋莹最重要的课程之一便是:做自由人也好,做主子也好,做奴才也好,人这一辈子,能够自我和解才是最重要的。
宋莹躺到床上,刚合上眼,就又想起一事,叫住了要去榻上打理铺盖的朱砂。
“明儿个……找条细锁链,再弄把锁,将浴房的外门从外面锁上吧。”
朱砂迟疑:“可若是锁上了,主子沐浴前后安置东西什么的,就都得走正门。这人来人往的,吵到主子可怎么好?”
“不是有钥匙嘛,需要的时候再打开便是了。”宋莹回忆道:“今儿若绿的事,倒是让我想起浴房刚改建好的那年。最开始大家也经常会不小心地打开那扇门,把喜乐气的,后来都要去马房借鞭子抽人了。也是过了挺久,大家才慢慢习惯不走那扇门的。”
“金茶和苏梅马上就要出府了,魏紫和浅葱几个小丫头也快到了要配小子的年纪。这几年院子里会来很多新人,也不好就把门的事放在那儿,擎等着新人犯错吧。”宋莹拿手捂住胸口:“而且自打怀了这胎,我好像更容易惊悸了。围墙上的鸟突然飞走,都能把我吓一大跳。今儿浴房门的响声,把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还是把门锁上吧。有了锁,自然不会有人再特意去拉门了。”
“唉,那奴才明日就去办,到时候钥匙就由奴才一人保管,”朱砂答应着,替宋莹掖了掖被角:“您这胎怀得是真辛苦,这吃不下饭不说,还添了易心悸的毛病,刘大夫居然还说正常……明儿刘太医来了,等让他好好给您看看……”
——
第二天一早,朱砂打开堂屋正门,招呼小丫头们端着水盆进屋伺候宋莹洗漱。
苏梅作为打头的,进门的时候,眼睛微微瞥向东边,冲着朱砂使眼色。
朱砂疑惑地踏出门,向东边看过去。只见喜乐如同追魂索命的无常一般,阴森森地盯着东耳房的门。
朱砂走过去:“你干嘛……”话音未落,她就察觉到了不对: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儿透过耳房的门缝飘了出来。
喜乐问道:“主子醒了?”见朱砂黑着脸点头,他冲着耳房抬抬下巴:“与我进去拿人,悄声些,别吓着主子。”
轻轻推开门,屋内的景象显现在二人眼前。
海嬷嬷坐在一条长凳上,一手支在桌子上,抵着额头打盹儿,另一手拿着一个手臂长短的酒葫芦。葫芦口朝下打开着,一滴酒在葫芦口要落不落的挂着,正对着葫芦口的地面上,已经积攒了一小滩的酒水。
喜乐轻手轻脚地来到海嬷嬷背后,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绕过她的肩膀,使力将人束缚住。
海嬷嬷骤然惊醒,果然要出声大喊,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被捂住,叫不出声。她正要奋力挣扎,却认出了眼前俏立着的中年妇人,正是宋侧福晋身边最得力的朱砂。
海嬷嬷瞬间停止动作,胆战心惊地朝后瞥去,发现身后之人正是“最喜欢折磨下等奴才”的赵喜乐公公,顿时心如死灰,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计算自己这些年攒的钱,够不够买个薄板棺材了。
喜乐冷冷地说道:“海嬷嬷可真厉害,您这都快吓得尿裤子了,还能攥着酒葫芦不放!”
发现海嬷嬷想要松开抓葫芦的手,喜乐低喝道:“拿住了!落地声儿再吓到了主子!”
海嬷嬷连忙握紧了葫芦。她满脸丧意,想哭却不敢。
朱砂开口道:“去东厢,这儿离主子太近了。先捆上个把时辰,也好让她醒醒酒!等刘太医来给主子诊脉的时候,再把她挪到杂物院那边做惩罚!”
作者有话说:
这礼拜五天,加了三个晚上的班,回家根本没时间更新,好在上周末攒了些存稿救急,不然真的有断更的危险。照这个趋势,看来周末不攒出三、四章存稿是真的不行……嗷~想不到我的日万成就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达成的……我觉得应该把文案里面周末加更的话删除掉,加更什么的,肉眼可见的是一个不可能达成的FLAG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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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日常
刘太医给宋莹把完脉, 下了和小刘大夫一样的诊断:侧福晋脉象有力,胎相稳固,目前身体上出现的所有不适都是正常反应。
让小郑子送刘太医离开, 朱砂回转,对宋莹说道:“这刘太医该不会是年纪大了, 医术倒退了吧?主子您这刚吐完, 他还能说您一切正常?要不让王爷写个帖子, 将院使找来给您看看?”
宋莹正用一碗温热的酸梅汤漱口, 听到朱砂这么说,差点儿被呛到:“你是看我在这院子里说一不二的,便觉得你家主子在外面也很有脸面?太医院院使若没有特批, 一向只给皇上和太后看诊,我不过一个亲王侧福晋, 哪来的牌面请得到他?凭白给王爷添麻烦。”
“那也不能任您就这么干熬着呀, 您的脸颊都瘦了,”朱砂皱眉说道。
宋莹摸着脸说道:“福晋不是说要给我找个做川菜的厨子吗?等新厨子来了, 说不定做的菜很合我的口味,我就能吃得下了。”
宋莹这胎怀得,确实比前两胎要艰难些,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也确实称不上太好。但有两位刘大夫的诊断在, 她也觉得实在没必要过于担忧。
她毕竟不是处在最佳生育年龄的“小姑娘”了,目前她感到的所有不适, 很可能都是“高龄”怀孕引起的。作为长春馆的“中心”,宋莹很清楚这院子里每一个人的心绪,都在被她牵动着, 因此她一直致力于不让长春馆沉浸在她害喜严重的忧虑中。
她每日是该吃吃, 该吐吐, 就算身体再难受,也不会随便拿人撒气,对着谁都是乐呵呵的,就是为了保持一个平稳的好心情。
宋莹相信,只要她保持心情愉悦,身体也一定会慢慢变好。
“对了,我刚好像从窗户里看到,喜乐把谁捆走了?”宋莹问道。
苏梅接过宋莹手里的空碗,抢先答道:“主子要不要去花园遛遛弯?奴才把卧冬抱着,咱们去湖心亭坐坐可好?这些乌七八糟的杂事,就让赵公公去处理吧。”
宋莹嗔怪地看着苏梅:“又拿话引我,想来是那人犯的错不小。若她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送出府便是了。别动辄就伤筋动骨的,再埋下个什么会影响一辈子的隐疾,到底有伤天和。”
朱砂却觉得,主子这些年是越发容易心软了。她转了转思绪说道:“前些日子,喜乐托陈福请了个送子娘娘的小佛像。据小郑子说,他日日都要拜上两拜。便是为了给您和您肚子里的小主子积福,他这次也不会下狠手的。”
“又蒙我?”宋莹白了朱砂一眼:“昨儿他还要打若绿呢,当我忘了不成?说说,那个嬷嬷到底犯了什么错?”
朱砂不好再隐瞒,只得说道:“是海嬷嬷。她昨日在东耳房守夜,居然喝了酒。早上我和喜乐进去的时候,她醉得呼呼大睡,人事不省的,一身的酒味儿。”
宋莹回忆道:“海嬷嬷……我记得她是在宁古塔长大的?”
“主子记性好,”朱砂点头道:“她祖父犯了事,全家被发配到了宁古塔。后来遇上大赦,这才重回了京城。”
宋莹沉思着点头:“那也难怪她好酒。宁古塔是苦寒之地,冬日不饮酒是不太能熬得过的。”
“她刚进府的时候,特意与福嬷嬷报备过爱喝酒的事。咱们当时是想着刚入府,不好对人事大动干戈,再加上满族女子也多有好酒的,便留下了她,只叮嘱道当差的时候绝对不许喝,她也一直没有犯过禁,”朱砂继续说道:“这两年,我瞅着她的酒量是越来越大,而且仿佛每日都得喝上两口的样子。昨日她值夜时喝酒,想来便是酒瘾犯了,没忍住。”
看来是从好酒变成酗酒了。
朱砂补充道:“您现在正怀着身子,海嬷嬷当差期间喝酒,便是送去给张保打死也是应得的。如今不过是让喜乐略施惩罚,对她已是很仁慈了。”
宋莹露出一个“小题大做”的表情:“海嬷嬷好酒的原因确实引人同情,但我也不会在她玩忽职守的情况下,依旧是非不分地给予宽容——就算我怀孕变傻了也不会。这种事没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说给我听,我还能当个乐呵呢。”
朱砂不好意思地请罪。
“这个海嬷嬷,在院子里的灯火和水上嬷嬷中间,仿佛很有些威信?”宋莹问道:“头两年你刚回府的时候,我记得她们好像还给你找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朱砂不屑地撇撇嘴:“不过就是觉得我年纪轻,又得您信重,抢了她们的风光罢了。被我收拾了几回,都老实多了。”
宋莹点点头:“那些嬷嬷们之间有相处多年的情分在,难免会互相照应、掩护。便是个别人之间有些龃龉,对上‘外人’也会一致抱团。海嬷嬷既是她们的‘首领’,便不好轻易动,免得她们心生不满,平日里搞些不疼不痒但恶心人的小动作,给咱们添了不便。喜乐做的对,这次小小惩罚一下,让她生些畏惧便够了。”
“等我生完这胎,新来的小丫头们的规矩也差不多学好了。年龄到了的大丫头们该出府的出府,该嫁人的嫁人,顺带着将海嬷嬷也送出府吧——喝酒误事,她如今既已成了瘾,我是再不能留她了。其他嬷嬷,若是有不驯的,一并打发出去换新的来,也省得你吩咐差事时不顺手。”宋莹总结道。
朱砂答应着,看苏梅一脸欲语还休的样子,主动提出去找福嬷嬷要把锁头,离开了房间。
宋莹看着苏梅:“你想好了,确定要留下来?”
苏梅重重地点头。
“先说好,你若决定留下来,须得自梳,也别再指望有朝一日,我会突然施恩放你出府嫁人。”
苏梅说道:“便是主子不提,奴才也是要自梳的。”
宋莹再次劝解道:“你小时候受了太多父兄的责打,畏惧婚事也是正常。只是我想说,这世上的男子并非个个都如你父兄一样,动辄打骂妻儿,还是有好人在的。远的不说,朱砂的丈夫你也见过,人就很不错。”
苏梅跪到宋莹脚边:“奴才当年执意进府当差,便是不想婚事被父亲掌控,如今又怎会跳回火坑?况且,在府里是伺候人,嫁了人也是伺候人。奴才又何必离了您,去赌下一个‘主子’还是个好人?朱砂姐姐也是得了主子庇佑,这才寻得了良人。求主子看在奴才尽心伺候您多年的份上,也庇佑庇佑奴才,让奴才留下来吧。”
宋莹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知道了。”
“奴才谢主子恩典,”苏梅磕了个重重的响头,直起身,笑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主子,您要不要去花园遛遛弯?奴才把卧冬抱上,咱们去湖心凉亭坐坐……”
——
七月底的时候,年氏被检查出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四阿哥对此自然很是高兴。
然而这个喜讯并未让府里的气氛欢愉上几天,就被另一个更大的“喜讯”盖住了风头。
——太子再次被废,被康熙下令囚禁于咸安宫。
咸安宫位于皇宫最西边的西华门内,不仅远离紫禁城的中心地带,甚至与内务府毗邻,可以称得上是个“低贱”的地界了。
废太子被囚禁于此,便意味着康熙不可能再让给他机会,让他起复了。
福晋让福嬷嬷将康熙废除太子的旨意背诵给宋莹听,宋莹注意到其中居然特意责骂了废太子一句“为父不慈”。
她等福嬷嬷背诵完圣旨,挥退了众人,将姚大姐的死和怀柔郡主为子寻活佛的事,讲给了福晋听。
福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此便也说得通,圣旨里满篇的为子不孝、为臣不忠里,为何会有这么突兀的一句为父不慈了……若非姚三姐嫁与宋家,这事咱们也不能知道——我和娘娘就从来没听说过废太子的大阿哥死因有异……”
“早年废太子的势力如日中天,哪个敢往毓庆宫里安插人手呢,”宋莹顿了顿,又说道:“但这件事,你虽不知……爷却是知道的。”
见福晋面露疑惑,宋莹将当年哥哥宋滔想凭此消息跟四阿哥卖个好的事,叙述了一遍。
等她说完,福晋蹙眉想了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倒不觉得,爷在这件事中插了手。你也知道,咱们爷对‘欺凌弱小’是有些不屑的。大哥被废已过多年,爷不可能为了扳倒太子,故意将侄孙的缺陷暴露于人前。这也太小人行径了!”
宋莹摇摇头:“爷其实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就好。需要的人,自然会利用这个消息有所作为。怀柔县君之所以敢‘自曝其短’,未尝没有替父报仇的意思——当年直郡王被废,太子可谓‘功不可没’——且若直郡王没有被废,县君又怎会只是一个‘县君’?”
福晋点点头,倒吸一口凉气:“前段时间,张保被爷派出府……最近才刚回来,我瞅着,爷不像是有把他调回‘前院’的意思!”
“他是去……替爷做那些‘不干净’的事了?”宋莹小声说道。
两人沉默着对视,心戚戚然。
“咱们爷手里的势力,真是越来越大了,连县君府都能……”福晋感叹道。
“也非一日之功。到底是筹谋了多年,如今才算是见了些成效,”宋莹低声说道,“只盼着一切顺利,越来越好吧。”
福晋握住宋莹的手:“外面怎么样,都不会影响到你,你只管好好养胎。如今排行在咱们爷前面的只有诚亲王了。他这个人,一向有些假清高,朝中大臣都知道,没几个看好他的。咱们爷算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了,府里还是得更‘太平’些才好。”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宋·资本家·领导脑·莹!
第181章 野望 二之一
钮祜禄氏独自一人在屋里快步转着圈, 内心既激动又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