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星的哈士奇
魏紫点头:“你都跟我说了好几遍了,我忘不掉的!好姐姐,草莓可给我留了,我还从来都没吃过那个呢,听说可好吃了!”
浅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主子赏的,怎么可能不给你留!在朱砂姐姐屋里放着呢,你罚站完,悄默声地去找朱砂姐姐要。一人一个,可不许吃别人的!”
魏紫噘嘴:“倒春寒的时候让人罚站,这老嬷嬷心可真狠。”
浅葱哂笑道:“你心里偷着乐吧,这波儿站完,主子心里就留了你的名了——那两个想罚站,还没得机会呢!”
——
王嬷嬷确定魏紫走远了,再也忍不住,抓起一颗草莓,捏碎在手里。
这短短一个月,宋家往府里送几回东西了?五回?还是六回?每回送的,都是现在这个时节极少见的新鲜果蔬,价值不知几何,但绝对便宜不了!
宋家哪有闲钱频繁地买这些?还不都是让她那两个儿子放高利贷赚的!
王嬷嬷常年居于内宅,就算再不通晓外面的事务,也知道这放印子钱是要被下大狱、甚至被砍头的!
她看着满手的果汁:这哪里是什么草莓,分明是她那两个儿子的血啊!
王嬷嬷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很是有些不思进取,有时还会想些歪门邪道的路子去赚点儿“零花”,但那都是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事情。即便被揪住,她豁出去老脸左求求右拜拜,事儿也就了了。
放贷这种严重违法乱纪的大事,他俩是不会主动去做的:一来不敢,二来,他们也没有本钱。
所以,一定是宋家人强迫他们去做的……
侧福晋不是也说了么:宋家人只出了本钱,她的两个儿子却是给宋家做了担保!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一旦事发,进大狱、甚至被处斩的只会是她的儿子,宋家人完全不会被牵连!
凭什么呀!侧福晋连带着宋家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却让她的两个儿子每日担惊受怕……
她的两个傻儿子呀!怎么就答应替宋家人卖命了呢!放贷赚来的利钱,宋家能给你们一个指头吗?!
是了……儿子们为什么能被胁迫住……全都是因为她呀!因为她在侧福晋身边呀!宋家人在拿她威胁儿子们!
是她拖累了儿子们呀……
王嬷嬷后悔了,她不该不敬侧福晋的,她该讨好侧福晋的。
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单纯和善好说话的宋侧福晋,对付起人来,下手居然会这么狠!
她该怎么办呢?可不能再让儿子们被宋家辖制了。这时间拖得越久,宋家人通过放贷赚的利钱就越多,儿子们的罪行也就越大,到了最后……
王嬷嬷嘬了嘬手上的草莓汁:她自我了结……行不行?
恐怕不行。
自从侧福晋跟她“示好”之后,王嬷嬷几次试图往府外传消息,都没有成功。
只要离开长春馆,她身边必然有一到两个小丫头跟着,全程不会与她分开。她前脚与人说了什么话,传递了什么东西,侧福晋后脚就能知道。
这般严密的信息封锁,即便她人真的没了,侧福晋也一定能将消息限制在贝勒府内,儿子们绝对无法知道,也就不会奋起反抗宋家人的剥削。
更甚者,宋家人在知道她已经没命后,说不定会担心儿子们知道她的死讯,变得不再“服管”,而愈发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俩!
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一直枯坐到下人用晚膳的时间,王嬷嬷不好再在屋里待着了。她在水盆里洗掉手上果汁干涸后留下的印记,准备将剩余的四个草莓放到柜子里。打开柜子,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几个苹果和梨。
这些是前段时间,宋家人送进来的鲜果,侧福晋分给了她一些。放得有些久,果子已经开始腐烂了,慢慢释放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王嬷嬷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波澜,将草莓碟子扔了进去,关上柜门。
长春馆下人的用膳地点在茶房。
王嬷嬷食不知味地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离开。她走到院子里,看着自己屋子的房门,想起刚刚闻到的令她反胃的气味,决定到屋后的游廊里转转——没出长春馆,她也不需要找个小丫头跟着。
春寒料峭,王嬷嬷坐在廊下,感受着寒气逐渐浸透棉衣。
转弯处传来了脚步声。
大冷的天,在外面坐着,凭白惹人疑窦。然而王嬷嬷的脑子被冻得有些发木,竟没想到要立即起身离开。好在那边的人没有转过弯,而是停了下来开始说话。
一个人问道:“你晚膳可没用多少,有心事?”
另一个人答道:“没什么心事,就是被恶心着了。”
王嬷嬷仔细分辨了一下,说话的是两个二等丫头,青黛和碧山。
青黛又问:“你被什么恶心到了?”
碧山答:“我今儿跟着郑公公去取主子的晚膳,在膳房碰上我表哥了。他如今在柴房打杂,我寻思着好久没见面了,就跟他聊了一会儿。谁知他还跟小时候一样,专爱挑些吓人的事讲给我听。给我讲什么今日菜市口砍人了,血流了一地什么的……”
青黛揶揄道:“哦~表哥呀……那你有没有吓得扑到他怀里?”
碧山生气道:“小蹄子,看我不捏你的嘴!”
拉扯的声音传来,王嬷嬷有些不耐烦。
那边两人玩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青黛喘着气说道:“也是奇怪,死刑犯一般不都是秋后问斩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砍头?这才刚过完年也没多久。”
碧山也累得呼哧带喘:“听我表哥说,被斩首的好像是个放印子钱的钱庄老板。因为欠债的还不上钱,这钱庄老板把人全家逼得上吊自尽了,事情闹得太大,这才判了斩立决的。”
“咦~”青黛嫌弃道:“放高利贷,良心都没了,活该被杀头。”
“说的是。就是杀头的场面太血腥了,我表哥还特别会描述,什么“手起刀落,犯人的脑袋咕噜噜地滚下了行刑台”,什么“没了头的身子还在抽搐,血从断掉的脖颈处哗哗往外喷”,嘶~真恶心。”
青黛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若是家里有病人的,可以去买死刑犯的血,沾到馒头上,给家里的病人吃,能药到病除呢!”
“真的假的?”碧山惊讶。
青黛迟疑道:“我也不确定,只是有这么个说法。不过我倒希望是真的,那些犯人活着的时候作恶多端,死了用自己的血救一两个人,也算是积阴德了,下辈子或许不必投生成猪狗,还能转世为人呢!”
青黛和碧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王嬷嬷撑着膝盖,缓慢地站起身,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能再让侧福晋和宋家,趴在她儿子的身上吸血了。
她得去告诉四贝勒。
现在只有四贝勒,能救她的儿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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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四阿哥手里拿着陈福查来的消息, 静坐不语。
王嬷嬷一开始来告发宋滔胁迫她儿子放高利贷的时候,四阿哥是觉得有些可笑的。
在四阿哥的印象中,宋莹的哥哥宋滔是个挺会“钻营”的人。他很擅长揣摩上位者的心思, 办事也算牢靠。
这么多年来,托赖他在内务府的关系, 阿哥所和贝勒府的各种份例, 从来没有短缺过不说, 品质也都是上等的。
福晋为此赞誉过他好多次, 甚至连贝勒府下人的挑选事宜,也放心地交给了宋父。
而宋滔所做的这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让滢滢过得好。
这样一个心系妹妹的人,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旦放贷的事情暴露出来, 会给滢滢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可是, 陈福查到的信息做不得假,宋滔确实在地下钱庄开了一个放印子钱的户头。那个钱庄的幕后老板并不怎么神秘, 稍微查查就能知道,是郭络罗家的家奴。
四阿哥手中的力量到底比宋滔要强得多,陈福甚至都查清楚了,这个“郭络罗”到底是哪家的人——宜妃母家的一位族叔。
证据摆在眼前, 四阿哥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宋滔是无辜的了。
再结合王嬷嬷所说的, 宋家近一个月来,频繁地给府里的宋莹送新鲜果蔬……这些东西,便是四阿哥本人也不大好弄到, 宋滔若是没有放贷, 哪来的钱搞来这些?
而整件事情中, 最让四阿哥介意的,不是宋滔有胆子勒索王嬷嬷的两个儿子去放贷,而是宋莹的反应。
——她到底意没意识到,宋家送进府的东西,价值早已远远超过了宋家能够负担的上限?
四阿哥不觉得宋莹会毫无所觉。她虽单纯,却不傻,在某些事情上,甚至还有些巧思。
可是如果宋莹已经有所察觉,还心安理得地享用这些东西……
是侧福晋的位置,让她飘飘然了吗?
四阿哥强行打断思绪。
他内心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想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府外的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府里的女人也会逐渐增多。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不得放松。四阿哥是希望,在这些繁复的事情之外,能有一个可以让他全身心都轻松自在的地方的。
宋莹多年来待他的心思从未变过,他之前一直是把她的所在之处,当成心灵平静之地的。
长春馆,长久春意盎然。
就连宋莹恐怕都不知道,明明有那么多的字词可用,他为何偏偏挑了个与西六宫长春宫重名的长春馆,作为她居所的名字。
如纳兰性德那般深情专一的人,都晓得人心易变,写下了“等闲变却故人心”的词句。而四阿哥却愿意坚信,或者说隐隐地希望,宋莹待他的心会一如当初,永远不变。
如果她变了……
她现在已经变了吗……
四阿哥平复心情,将桌上所有写着证据的纸张收拢了起来,起身叫来苏培盛:“去长春馆。”
年还没过完时,康熙突然决定南巡。四阿哥被他安排到了户部,协理户部尚书筹措南巡所需的银两等事宜。公务忙碌,四阿哥已有大半个月未踏足长春馆了。
宋莹接到通报,心中暗道一声“来了”,连忙照了照镜子,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随手往脸颊上扑了些红色的印子。
这半个月,她严格控制进食量,瘦了不少,脸颊都凹进去了,愣生生增添了一份憔悴。
宋莹走到门外,蹲福迎接四阿哥。他如往常一样,伸手将她拉起,却没有立即撒开手,反而用力地握了握。
宋莹感到轻微的疼痛。她摆正脸色,怯怯地、仿佛满心愧疚地抬头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看见她的样子,先是一愣:“怎么消瘦了这么多?”又转向朱砂,“下人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主子没有好好用膳,都看不到吗!”
朱砂带着众人跪了一地,宋莹反手拉着四阿哥进屋:“是我没什么胃口,不干她们的事。爷好久没来长春馆了,别管她们了,与我说说话可好?”
四阿哥看着她与以往不同、眼含哀求的样子,心中不免猜测,难道自己的预想竟成了真?
两人沉默地进屋,在西侧间的榻上坐下。下人们端上茶后就都退出到屋外。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二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四阿哥看着宋莹的这副样子,心沉到了谷底。他将几张纸从袖子中拿出,放到桌上,轻轻推到宋莹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