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一家子跟马盛定了个日子——大后天正式过来谈。
于是第二天,马盛就回家去跟父母说两家见面的事儿。
赵柯知道了他们定下的日期,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斜挎包,骑车进公社。
公社大院儿,书记办公室——
“段书记,没打扰您吧?”
赵柯规规矩矩地坐在长椅上,向给她倒水的程干事道谢。
段书记坐在茶几旁单独的一把椅子上,笑道:“你这个小同志,我算是了解些了,我如果不抽出点儿时间见见你,第二天你准保还得来。”
赵柯还真是这种厚脸皮的人,但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干工作不厚脸皮,办不下来事儿。”
段书记好笑地微微摇头,问她:“说吧,这次是为什么来?”
赵柯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
这是她自制的,用报纸一层层糊起来,糊成硬皮,纸张在里面,不会卷边褶皱。
赵柯把几张纸整齐地放在段书记面前,道:“第一页是我们大队实时的庄稼数据,暴雨之后,我们大队及时、尽力地挽救损失,存活量达到暴雨前的一半,其中存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的劣苗,不低于一半的中等苗,大队长预计今年秋收,平均亩产大概只能到一百斤左右。”
赵村儿的耕地面积只有五百亩左右,靠天吃饭,每年的亩产不固定,庄稼伺弄得精心,这两年亩产约莫在两百八十斤到三百斤之间。
双山公社往年交公粮的要求,必须是品相最好的百分之二十。
今年的交公粮免了,不过按照今年的估产,真要交公粮每亩大概也就只能交二十斤左右。
大队还要留出好种,种子斤数还得跟往年一样甚至更多,所以今年秋收后分粮,社员们拿到手的粮食肯定要照比去年减半,甚至还要缩水。
这个数据,其实很难看。
可是放在整个双山公社二十个受灾的大队中,赵村儿大队的社员勒一勒裤腰带,紧巴一点儿,好歹不用担心饿死。
其他大队就没这么“好”了,即便赈灾款赈灾粮,也根本吃不饱。
就算是发霉的粮食,他们也不舍得丢。
要不是整个公社追种白菜,暂时拴住了各个大队的人,可能不少人要出去要饭,且不说耕地荒掉,再重新开垦,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太多人员流窜也很有可能影响治安。
段书记看着这一页纸,面色沉重。
他很清楚,公社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难题。
“第二页是我们大队白菜和萝卜的数据,由于没有大面积种植的经验,我们只能按照村里自留地今年的产值进行一个粗略的估计。”
段书记翻到第二页。
赵柯记得每一个数据,完全不用看就能脱口而出,“我们整个大队自留地平均每家收一千斤白菜,共计约五万三千斤,种了大概十亩自留地,平均亩产就是五千三百斤,我们大队种了一百八十亩的白菜……”
其他大队的种植量可能是赵村儿大队的两倍甚至三倍,产量必定也是个极高的数字。
段书记看着手中第二张纸上赵村儿大队的数据,叹道:“如果不是提前联系好各单位和食品站,各大队恐怕都不敢大面积种植。”
“因为公社下发的指示紧急,各大队要抢种,都没有挑选白菜品种,划拉到什么种子就全都种下去了,也没有足够的大面积种植经验,甚至因为晚种,可能影响成熟度,进而影响产量……”
段书记边听边点头,“确实是这样,这也没有办法。”
“是,今年突发状况,大家都不能强求太多,但是……”赵柯看向段书记的眼睛,“段书记,我认为这是个缺口,也是我们公社一个增产增收的机遇。”
段书记抬眼,“哦?怎么说?”
“全公社二十个村的白菜,今年能吃下,以后肯定也能吃下,最重要的是,白菜的种植要求不高,周期还短,而我们已经打通了一部分渠道,难道要放弃到嘴边的肉吗?”
北方冬天主要的菜就是白菜、萝卜、土豆以及各种干菜腌菜冻菜。
物资紧缺的情况下,城里普通人家吃得也都是这些。
农村家家户户种这几样菜的量都很大,尤其是白菜,因为要腌酸菜。
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这还不是蚊子肉。
一斤白菜一分钱,五十万斤就是五千块,这年头一个大队每年如果能多收入五千块,简直了不得。
段书记听得很认真,并没有第一时间表现出激动高兴的情绪,而是有理有据地说:“这只是理想的前景,事实上,不可能这么通畅,如果食品站不收或者收的少、收的慢,我们是很被动的。”
“如果公社能牵头,建一个酸菜厂呢?”
段书记眉心的纹路更加深,他在思考这个建议。
“酸菜的保存周期长,也不怕冻,我们只要想办法把腌好的酸菜送进各地供销社、各个单位就行。”
“一开始的效益不会很好,这是肯定的,但如果我们的目的是消耗各大队种植的白菜,只要酸菜厂不赔钱,甚至不需要多大的规模,对整个公社就有切实的好处。”
一个人身处的位置不同,着眼点也不同。
他们不是商人,目的不仅仅是谋利,他们要更全面地看整个村子、整个公社的发展。
增加就业岗位,农民增产增收,间接促进消费……天长日久,慢慢会有一个正向的发展,良性的循环。
段书记眉头渐渐松开,舒畅道:“小赵你回回来公社,都要给我搞些事情。”
赵柯欣然道:“那我厚颜说一句,应该是好事情多过麻烦事吧?”
“哈哈哈……当然是好事情。”
他们都没担心过腌酸菜的技术问题。
这片土地上,数百年流传下来的经验,足够他们来筛选更优。
“你又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段书记欣赏不已,“你这个脑子,很活泛啊,留在大队里当个妇女主任,有些屈才啊,不如来公社?”
公社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儿,一个螺丝一个帽。
赵柯来能干什么,顶着个干事的职位出主意吗?
其实这些主意,也没什么新奇,等到大家慢慢地走出僵化的思维模式,自然就会有更多灵活的人才涌现。
端看领导敢不敢大胆启用,能不能把握住风向。
段书记就是位能够听取建议的好书记。
赵柯婉拒:“大队的发展跟公社的发展根本分不开,我留在赵村儿大队,一样为咱们公社服务,而且刚刚不是还说过,我厚脸皮,有事儿找上门,您想不见我都要一直烦您。”
其实还有一个更实际的理由,她在赵村儿大队有实权,能够尽情施展。
段书记不强求。
赵柯又笑道:“要是咱公社这路,再修得平整点儿,没准儿我天天公社大队来回跑呢。”
“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又给我提意见呢。”
要想富先修路,交通的重要性,根本不需要多说。
赵柯道:“这个时候,其他大队有很多社员闲散在家,不如动员起来。”
段书记若有所思,“修路是义务工程,也是大项目,公社会开会讨论的。”
他手里还拿着纸,并未见底,随手翻到第三页。
是地图?
还有各种线条。
“这是?”
“这是我们村排水渠的图纸。”赵柯说出她的第二个目的,“排水渠的作用,经过暴雨验证,我们大队现存的庄稼就是有力佐证。”
确实。
段书记认可地颔首。
赵柯坐得更直,看起来毫无私心地说:“排水渠也需要科学的规划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我们大队作为双山公社的一份子,愿意无偿对其他大队进行技术指导,在此之前,我想邀请您和吴主任还有其他兄弟大队一起来我们大队实地考察。”
“这是好事儿啊。”
段书记直接答应。
“排水渠不急,明年雨季之前,都来得及。”
赵柯连人家什么时候挖排水渠,都给人安排好了,相当周全。
“也不能让你们大队太吃亏……”
赵柯立即顺杆儿往上爬,“钱我们是肯定不能要的,要是他们实在不好意思……一个大队出五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帮我们干一个月的活儿就行。”
暴露意图了。
段书记失笑:“倒也不是不行……”
赵柯又补了一句:“最好是未婚男青年。”
这一句,段书记有几分哭笑不得了,“这是要干什么?”
赵柯诚实地说:“给未婚男女多一个选择。”
既然婚姻是大多数人都要选择的一条路,与其内部消化,不如扩大选择范围,如果能达成利益最大化,那就更好了。
她的要求,不离谱。
跟其他大队沟通,需要几天。
赵村儿大队的实地考察时间,就定在了五天后。
赵柯从办公室离开,时间还早,她就没在公社过夜,当天赶回大队。
一天之内,蹬了六个多小时的自行车,两条腿灌铅一样,又酸又重,到家直接瘫在炕上一动不动。
余秀兰等她吃晚饭呢,硬给她拽起来。
赵柯的手还是健全的,不耽误吃饭。
晚上,烧了热水烫脚,烫到两个脚丫子通红,明显和小腿有一道齐平的分界线。
第二天,赵柯满血复活。
赵新山知道她进公社干啥去了,一大早在大队部得到准确答复,就打开大队喇叭,喊话:“通知:一家出个人,十五分钟后到大院儿来开会。再说一遍,通知……”
十五分钟后,一家不止一个,只要有点儿闲工夫的,基本都来凑热闹了。
赵新山站在方凳上,“说个事儿啊,四天后,公社领导和其他大队的人来咱们大队实地考察排水渠。”
这可是赵村儿大队少见的大事儿!
众人激动地交头接耳。
赵新山对着喇叭重重咳了两声,等到大家伙全都看他,才继续说:“这是咱们大队第一次外联工作,有重要意义,这几天,家家户户院里院外全都收拾一遍,必须展现出咱们大队最好的精神面貌,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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