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四月二十……”
……
“四月二十一,下午,我和妹妹到公社,宿舍很多人看见,可以作证……”
“第二天……”
李村——
“四月二十二,我姐入职轴承厂,轴承厂员工能作证。”
赵柯一日日说着赵棉的动向,每说完一日,身后就有赵村儿的人附和作证。
她不断质问李会计夫妻:“李大胜在哪儿,在做什么?”
李会计夫妻被她逼问地哑口无言。
姐妹两个在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地方,妹妹维护姐姐,姐姐不容许有人企图伤害她的妹妹。
两个人一直数到前一天,最后一针见血,咄咄逼人——
赵棉:“生产队有出工记录,你怎么跟我谈得对象!”
赵柯:“生产队有出工记录,你儿子怎么跟我姐处对象!”
家属院里,赵棉嘴唇上残留的鲜血染得唇色殷红。
李大胜看着她血红的嘴唇张张合合,寒意笼罩全身,根本张不开嘴。
家属们面面相觑。
逻辑清晰,对峙有力,难道赵棉真的是被污蔑的?
家属们想起他们对赵棉的揣测,脸上有些臊得慌。
方煦也以为赵棉是柔弱的,没想到会见到她这天翻地覆的另一面,比之前更加移不开视线。
李村,李村生产队的社员们总有人清楚地知道,某一天李大胜在没在村里。
更何况出工记录必须真实,所以李大胜真的跑去纠缠赵村的姑娘,还污蔑人家清白。
李会计家办事儿实在不地道。
这么对一个姑娘,也太缺德了,不怪赵村儿的人打过来。
李村生产队的社员们看向李会计夫妻的眼神有些鄙夷。
李大胜妈没有赵柯逻辑清晰,受不了村里人的眼神,蒙头转向之下,说出个最烂的回应:“兴许两人是写信……”
李村队长都替他们夫妻丢人,看向夫妻俩的眼神恨不能抽他们。
“啪!”
李会计打了孩子妈一巴掌,气愤难当,“我还以为大胜身体真的不舒服,肯定是你撺掇他做错事!你是想毁了他一辈子吗!”
李大胜妈震惊地捂脸,然后在他狠厉的目光下,垂下头,默认了。
赵柯等人冷眼看着。
李会计转向余秀兰和赵建国,满脸歉疚地说:“都是我没管教好家里人,余主任,你看我赔偿你们些损失,行吗?”
余秀兰怒意无法消减,“我女儿以后在轴承厂还怎么做人?你赔偿得了吗!”
李会计态度放得极低,“是,大胜的行为给你家姑娘造成了伤害,这样,我……我赔偿三百块,可以吗?”
李大胜妈倏地抬头,“什么?!三百块!”
赵二奶也在旁边儿惊呼:“三百块呢!”
赵五奶一时放松,就让她找到空张嘴,连忙重新捂住。
李村队长给了李会计一个眼神,李会计立即拽了孩子妈一下,让她别出声。
随即,李村队长好言好语地说和:“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对,不过三百块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了,你们看能不能就过去了?”
余秀兰不乐意,“过不去!”
李村队长也知道他们夫妻在气头上,便又问赵新山:“赵队长,你看……”
赵新山视线略过余秀兰夫妻,落在赵柯身上,“你看呢?”
所有人都看向赵柯。
赵村儿人倒是还好,李村儿的人都有些奇怪,他们竟然询问一个年轻姑娘的意见。
赵柯几乎没犹豫,“五百,还得签证明和保证书,证明李大胜和我姐赵棉没有任何关系,纯属诬陷,保证你们全家以后都不靠近、打扰我姐赵棉的生活。”
五百……就是真的彻底掏空家底了。
但为了尽快解决,李会计咬咬牙,“好,五百,你们不再追究大胜?”
至于签什么声明和保证书,他没放在心上。
赵柯淡淡地说:“我不追究。”
余秀兰眼一瞪,“不……”
赵建国了解赵新山的态度,按住她,制止,“听闺女的。”
余秀兰不甘心这么放过李大胜,憋气。
李村队长生怕他们反悔,还闹个没完,赶紧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拟好证明和保证书,给赔偿。”
“现在就得签。”
赵柯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赵新山,“大伯?”
赵家所有人:“……”
她咋还带了纸笔?
赵新山接过来,走到牛车那儿,垫在牛车上开始写。
写好后,赵新山合上笔帽,拿给李会计。
李会计看了好一会儿,才在赵村众人的催促下,抖着手签上名字。
轮到李大胜妈,她硬邦邦地说:“我不会写字。”
赵柯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盒印泥,“那就按手印。”
李村众人:“……”
带的可真齐全。
赵村众人:“……”
印泥只有队委会有,她什么时候从大队顺出来的?
李大胜妈再不能拖延,不甘不愿地按上手印,一想到凭空损失五百块,心口都开始疼。
而赵柯还不满足,看向李村队长,“我还要你在上面签名,你们大队盖章。”
李村队长深深看了赵柯几眼,只能答应:“行,现在就回去。”
赵家众人瞪着李会计夫妻,逼着他们立马回去拿钱。
李会计夫妻只能拖着宛若残疾的双腿,跟他们一起往村里走。
李村生产队其他人站在田埂上,对李会计丝毫同情不起来。
李会计家没有五百块现钱,最后用家里新买的自行车抵了一部分钱,全都被赵柯要求,落实在书面上。
然后,赵柯收好那几张薄薄的纸,道:“我会把证据和赔偿给我姐,由她决定是否继续追究。”
李会计夫妻顿时一急,“你怎么能反口?”
连赵村众人都意外地看向赵柯。
赵柯很无赖,“我是答应了,我现在答应,明天也会答应,什么时候问,我都会答应。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替受害人不追究?”
余秀兰听了,瞬间通身舒畅,就是,别人有什么资格替受害人不追究。
赵柯看着怨愤不甘的夫妻俩,冷静地说:“你们造谣轻而易举,我们却要不断不断地拿出有力证据来证明那是谣言。而即便辟谣的证据多有力,造成的伤害和影响不可逆,永远会有好事的人,恶意揣测、嘲笑、凝视我姐……”
李会计夫妻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自然不能共情。
赵柯冷笑,“跟你们这种人也说不明白,我们说点儿能明白的。”
她站在赵枫和另外一个壮实的堂哥中间,身后是举着家伙事儿的庄稼汉们。
“别惹我。”
李会计夫妻神情变了变,显然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当面教训,都很难堪。
而赵柯狐假虎威完,看了一眼手表,没什么礼貌地撂下一句“走了”,转身就骑上原来属于李会计家的自行车。
李会计夫妻看着自行车越来越远,心都在滴血。
余秀兰慢了一步,对李村队长说:“对了,不要再叫我余主任,我们赵村儿的新妇女主任是我闺女了。”
几分钟后,赵村儿众人趾高气扬的身影消失在李村队委会。
李村队长今天因为李会计夫妻在别的村儿丢了大脸,对他们没有一点儿好态度,“还不走!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会计夫妻灰溜溜地出去,在大路上就打了一架,又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赵柯要去公社看姐姐,现在天有点儿晚了,她一个人骑车肯定不安全,就叫赵枫骑着另一辆自行车,两人结伴去公社。
赵枫往常骑自行车出去,都要嘚瑟好久,今天蹬得飞快,一心都在公社的大姐身上。
俩人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公社。
赵柯去宿舍,没有看到大姐,才得知今天下午赵棉跟李大胜在家属院又冲突了。
李大胜被拘留了。
他是活该。
赵柯和赵枫更关心赵棉的情况,匆匆赶到于师傅宿舍。
赵棉看见两人突然出现,惊讶极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姐?你还好吗?”
赵柯观察着姐姐的脸色,发现她脸色虽然不好,精神竟然意外的还行。
赵棉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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