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坡鱼
别说顾平安惊到了,邹卓也傻了眼,“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方德在骗你,你知道他没得绝症,却还是说要帮他赚钱看病,你让他感动的稀里哗啦,出事的时候好替你坐牢?”
“可惜他太蠢了!连个谎都圆不了,到处是破绽,我早该知道他是个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要不是他,你们根本找不到我!”
顾平安叹口气,方启再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之前就知道他早熟,也知道他心够狠,可没想到他心思居然这么深,早早就想好了退路。
他为了方德做了犯法的事,方德多心疼啊,刚才一直在忏悔,在儿子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对儿子言听计从,要是儿子出事,他肯定第一个站出来背锅啊。
可心思这么重的人,真能被她轻易诈出来吗?
顾平安回想着第一次审讯的情况,她只说方启在做皮肉生意,他就承认了!当时为什么不往方德身上推呢?
扫黄队那边到底是专业的,很快揪出来几个,带到了市局这边。
顾平安先审了一个二十来岁,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在黑胡子那儿干过,也在方启这里干过一个多月。
她紧张极了,“我真是第一次,我女儿病了,她还不到两岁,我男人是海员,出海时人没了,赔偿金被婆家人拿了,我婆婆嫌弃我生的是女娃,把我跟孩子赶出来了。”
顾平安只一眼就判断出这姑娘没有撒谎,她又气又心疼:“报警啊,找律师啊!你丈夫的赔偿款有大半是你跟你女儿的!”
“找了,人家警察同志帮我找了法律援助,可我没跟他扯证,我怀着我家小丫他就出海了,我挺着大肚子还得伺候婆婆,我妈就接我回娘家住了!现在我婆婆说我们早分开了,根本不是两口子,还说我一直住娘家,小丫也不知道是哪个的种儿,我是有嘴也不说不清啊。”
顾平安不确定现在能不能做亲子鉴定,不过还是提议她可以去问问,这个叫小菊的姑娘本来很紧张,见顾平安很和气,还替她着想,眼泪就下来了,“谢谢你,警察同志,我就干了几个月,就想赚点快钱,没想一直当小姐,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再不敢了!”
顾平安道:“你不是还在哺乳期吗?有那么小的女儿要照顾,一般不会收监。”
邹卓也道:“坦白从宽,认真配合我们调查,你这种特殊情况会特殊处理。”
小菊松了口气:“你们问吧,不过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顾平安问她是怎么跟黑胡子搭上的。
小菊说:“我缺钱嘛,想去卖血,可没找对地方,还给迷路了。我就在那条街上转了好几圈,有个男的过来问我多少钱。我说什么多少钱,那男的就冲我笑得很恶心,我想跑,他拦着我,说一看我就缺钱,他能带我去赚大钱。我就问他去哪儿赚钱,他把我带到一间麻将馆,还跟那儿的老大说,还以为我是抢地盘的,哪想到是个找活儿的。那个老大,人家都叫他黑胡子,他就上下打量我,跟打量牲口一样,后来就叫了个女的带我去培训一下。”
小菊捂住脸,低声道:“培训就是说那事,我当时吓坏了,可那女的说很轻松很赚钱,还说出了门谁认识你,我就动了心!”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小菊倒是没瞒着,可这些人都是绰号,什么桃妹子,玉姐姐,像花名一样。
“就是那些打手一样的人,也都叫什么哥,反正不叫全名,我真说不上来。”
桃妹子就是把刘萱从KTV骗去卖的女孩,看来她们不只自己卖,还会拉人进去拿提成。
顾平安又问小菊:“有人说黑胡子弄了狗笼子,把不听话的关起来,你见过吗?”
小菊肩膀抖了下,哭道:“我不只见过,我还被关过!他们不给我吃喝,非逼我求他们,我求了就给我一碗放了盐的水和拌了盐的白饭,我喝了一口就吐了,可后来实在太渴太饿了,就全都吃了。我越吃越渴,渴了只有盐水喝,实在憋不住就尿在笼子里了,他们就笑我是狗,这样搞了两天,我真觉得我像狗一样了!再不敢不听话!”
邹卓越听脸越黑,这些人还真是恶毒没底线!
顾平安恨不得把黑胡子从隔壁审讯室里揪出来喂袋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发生的?同样遭遇的都有谁你还记得吗?你一五一十说出来,这属于囚禁虐待,比打架可判得重!”
小菊边哭边说,黑胡子一伙虐待人的法子还真不少,应该是怕影响生意,都是不给留伤的惩戒办法,但会折磨人身心,让人降低自尊。
顾平安都怀疑这些恶人研究过心理学了,都怎么琢磨出来的!
小菊哭完了,不等顾平安问,就主动道:“是启哥救了我们,就是萱姐的小男朋友,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人很公道,也从来不打骂我们,更不会关狗笼,我赚够钱要走的时候,他也没拦着。黑胡子那边想走就得脱层皮,钱更别想带走。而且他们那伙子要是看中哪个女孩,就会做局把人家迷晕了拍照片,勒索人家帮他们卖|淫赚钱。有些女孩喜欢去KTV但并不想做小姐,他们真的是害人不浅。”
怪不得刘萱说方启帮了跟她一样的人。
这一对比,方启还真比黑胡子强!
顾平安又问了几个在两边都待过的,都在夸方启,说他年轻有魄力,最重要的是处事公道,从来不会欺负人。
顾平安都无语了,虽然行业违法,但在这些人眼里方启居然真是个好老板!
傍晚时,被方启打晕后来又投靠方启的小弟也找到了,这人染着黄毛,穿着喇叭裤,进了市局也很嘚瑟,“我启哥那是没得说!他打我是为了救萱姐啊!是他让我知道混社会最重要的是什么,反正不能像黑胡子那样欺男霸女!要讲江湖义气。”
得,这也是个重度古惑仔,被方启亦正亦邪的气质给震慑了,觉得他是当老大的料。
问了一圈,大家都快要佩服方启了,但顾平安想到他被狗咬伤的大腿和小腿,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问小菊:“黑胡子喜欢把人关狗笼,他养过狗吗?”
“没有吧,反正我没见过,不过我知道他吃狗肉,说是大补,倒是启哥养过狗!”
第64章 屠龙少年12
◎在医院差点被人割喉◎
顾平安一直以为方启是被谁家的狗给咬了, 哪想到他自己居然养狗,可他在哪儿养呢?
小菊也不清楚,“反正有一天我要走的时候, 听见刘萱问他,是不是又要去喂狗。还有一天,我看见方启买了好几只鸡,还是活的, 拎着就走了, 我以为他要招待客人, 还想给他帮忙, 结果他说要喂狗, 叫我别管。”
顾平安愣住,用活鸡喂狗?难不成方启是想把狗养出野性,再去对付别人,哪想到被狗反噬了?
她问刘萱,刘萱却说只知道他爱养狗也爱喂流浪狗, 结果不知怎么腿被咬成那样。
“当时我见他受了伤,还劝他别再玩狗了,他也没说话。只说等腿好了就带我去南边转转,我以为他怕了黑胡子, 心里很不高兴,就躲在屋里没理他。然后他那个废物老爸就把你们引来了!”
刘萱显然在社会上混惯了, 被带到市局, 面临拘押,她一点不慌张, 甚至还说要是过夜的话, 能不能让她妈给她送两年换洗衣服。
方德不知道方启玩狗的事, 只说他已经管不了孩子了,什么都听方启的。
方启坐在审讯室里脸色越来越白,虽然他不要求去医院,顾平安还是赶紧叫了救护车送他去了市医院。
市医院的医生听说那些伤是被狗咬的,打疫苗还是在72小时后,十分担心,“伤不算重,但就算出院了也要多观察。不过就算真有事,也基本没救了,看来狂犬病的科普还是不够啊。”
人家医生给方启换了药,发着感慨下班了。
方启还是不以为然,他听人家说了狂犬病的症状,而且一旦发病就没治了,可他觉得他不会是那个倒霉蛋。
顾平安坐在他床边:“我还是不明白你在折腾什么?为什么去喂狗?想训练它们伤人吗?可为什么受伤的是你?”
方启冷哼一声:“你真想多了。我喂的都是流浪狗,我心善,自己受过苦,看不得流浪狗饿着,更看不得那些打狗队把狗抓走,这也犯法吗?”
“既然你是拯救它们的活菩萨,为什么它们会咬你呢?”
“到底不是人,人发了疯还乱咬呢,何况是狗!”
这么说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天已经晚了,护士提醒方启需要休息,顾平安只好先出来,“这里得安排人守着。”
邹卓道:“已经安排好了,他现在涉案,这可是团伙卖|淫,属于大案,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他催顾平安回去休息,“案子也不可能一天查完。”
顾平安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又在重蹈覆辙,可没办法,一查起案来,总不能到点就停下来先去吃饭吧。
她去医院食堂买了两份红烧肉盖饭,给邹卓捎了一份,“明早我想去流浪狗多的地方转转,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不过方启之前说的那个地方,肯定没问题。”
邹卓无奈道:“你怎么就跟流浪狗叫上劲了,要是从小养大的狗突然咬主人,我也会觉得奇怪。可那些狗本来就是野狗,也是吃活物的,饿过了劲,肯定会扑咬人,方启就算投喂也不可能天天去顿顿去吧,那些狗根本没把他当主人。被咬了有什么稀奇的?”
“是啊,确实不稀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反应。我提到放狗咬人的变态时,他突然就紧张起来,可惜没记录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个变态是他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十六岁就干这行,被抓到还振振有词,甚至想让自己父亲顶包,这孩子本就是变态。”
“这又是一个让人觉得奇怪的点,他既然已经决定让他爸顶包了,那被发现了为什么不说呢?方德一直不肯开口,是方启先招了,他才说了他以为的实情。如果方启说这全都是方德指使他的,你说方德会不会认下来?”
“肯定会!他觉得是自己害了方启,对儿子很内疚,哪怕判死刑,估计他也敢认。”
“所以啊,既然已经找好了替罪羊,为什么没有安排好?哪怕没时间提前安排,就他那心理素质,被咱们审的时候直接推到方德身上,很难吗?哪怕其他人把他招出来,只要他说他是被父亲指使的,他就是从犯,再加上年纪小,在少管所也待不了两月。”
这么一分析,邹卓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道:“可能他太成熟,大家都把他当大人,都忘了他才十六岁,可能想不了那么周全,反应也没那么快。”
“好吧,也有这种可能性。”
两人一边讨论一边把饭吃了,邹卓说他守夜,顾平安想回去看看扫黄大队那边还有没有进展,就先回了市局。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骑车到市局门口就听见有人喊她:“姐!这边!”
顾平安停下车,循声望去,居然是金子豪,“这么晚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金子豪献媚地朝她笑笑:“姐,我来找你啊,你们找到方启没有?我等了一天了,也没个消息,我去筒子楼,他家也没人。”
“不用找了,方启在医院,他惹的事比你严重多了,你管不了。”
金子豪吓了一跳:“他能惹什么事?是被他爸打残了吗?还是他反抗了?这也不是他的错啊。”
顾平安有些为难,想跟金子豪直说吧,可这位比方启单纯多了,跟他说了会不会让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他跟混社会的有矛盾,为了抢生意,互相算计,总之案子很大很麻烦。但跟你没半点关系,好好回去上课,我想那么大的学校总能找到个性子相合的好朋友吧。”
金子豪吓傻了,“你是说你们要把他抓起来?他到底犯什么事了?姐姐,你心最好了,能不能也放他一马?”
顾平安其实知道自己不说,迟早也会露出风声,想了想,干脆把他带进值班室:“你跟方启真是好朋友?”
“当然了,从小就是!我们还在关帝庙拜过把子,我们这叫异姓兄弟。”金子豪说得十分自信。
顾平安没打击他这份自信,只问道:“那这半年,你没觉出他有什么变化吗?”
金子豪皱眉:“我们虽然在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而且他要照顾他爸,还要去打零工,也就周六日能约一下。这半年他确实不怎么去我们的秘密基地了,但我约他还是会去的,可他一个月都没去上课,我就急了。”
顾平安再次发现自己遗漏的线索,金子豪说一个月没见方启,可方启的腿伤才几天,黑胡子也才放出来没几天。
“你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他不见了,又是哪一天去找过他老师和他爸?好好想想,把具体日期说出来。”
金子豪为难起来,掰着手指头半天也算不清楚,“我们就记礼拜几,反正也不管阴历也不管阳历!大概是上上周二吧,反正头一天升过旗,我去方启班里找他,他老师说他生病了,他爸给他请了假。然后我又去他家,他爸跟我说他转学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再没见过他,他不上学了,也再没去过关帝庙。我实在担心,又去问他爸,他爸很凶,拿脸盆子扔我,还说别管小启去哪儿了,都不关我的事,再来找他,就打死我!”
金子豪缩着肩膀,“当时他满身酒味,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我就觉得他肯定是失手把小启给杀了。可我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就没再找过小启。后来你让我还钱嘛,我就打开小启的盒子看了看,钱都在,我就又开始担心起来了。”
他说着舒了口气:“他没事就好,我白担心了这么久,姐,他是打架了还是偷东西了?”
顾平安平铺直叙地说了方启犯的案子,金子豪彻底傻眼,“弄错了吧,是不是同名同姓?小启不可能干这种事。”
“人都是会变的!”
“不会的,他人很好,我们学校有些男生很没品会欺负女孩,他还拦过。而且他还暗恋7班的一个女生,他怎么可能组织卖|淫?你说他还有个女朋友?也是跟他一起干这行的?肯定是弄错了!他不可爱交女朋友!”
“他有暗恋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叫纪小静,长得挺漂亮的,跟香江的一个电影明星可像呢!小启还跟我说等毕业的时候要送她一件礼物!”
“两人没说过话吗?”
“没有,小启特别内向特别不爱说话,他只在升旗的时候或者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偷偷看纪小静,我曾经想过替他表白,他不肯,还说我要敢乱说话,就绝交。反正那就是他的仙女,他人特别单纯,怎么可能去干那种事,更不可能交别的女朋友啊!”
别说金子豪惊讶了,顾平安一时也想不明白,方启变化怎么这么大?
就算变成熟了变狠了,本性也不会变啊。
一般来说内向的人受多大刺激,有多大变化也不会变得外向。还是说方启在金子豪面前也在伪装?可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装呢?
她又详细地询问了金子豪,让他把印象中方启的性格处事都描述一遍,跟她之前做的心理画像确实有些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