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坡鱼
田副队不由吐槽,“这卫欣经历够丰富的!死了两任丈夫,在监狱待了十七年!也该老实了吧!你们怀疑她是凶手?动机呢?”
小郭道:“那台机器她三十块钱卖给收破烂的了,这不可疑吗?”
黎旭一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一边说:“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她不缺钱,有卖房子的钱还有前夫家的积蓄,一台不想要的切肉机便宜卖给收破烂的也不出奇。不过她真是单纯运气差吗?当初为什么要审她三天三夜?总不会是要严刑逼供吧?”
顾平安道:“我也觉得该找到当初办案的警察问问清楚,还有那位爆炸幸存者,得把卫欣身上的疑点一个个查清楚,因为我怀疑她跟于富义早就认识,但他们两个都不承认。”
黎旭把线索汇总起来,总结道:“虽然找到2号受害人的身份了,但对案情并没有太大帮助。嫌疑人可能不经常在省道上活动,只是偶尔路过带走了情绪失控的佟兰兰。田队跟小严继续跟进,接着找失踪人口,确定1号受害人的身份。小顾跟小郭把那四家买了切肉机的也查一遍,确定所有切肉机的下落。”
顾平安道:“黎队,我觉得今天就得盯着卫欣和于富义,甚至连于水萍也应该一起监视起来。”
“把卫欣放在首位,你觉得她嫌疑最大?”
顾平安点头:“没错,首先她第一任丈夫的父亲,也就是他公公是杀猪的。她被丈夫的母亲,也就是后来的婆婆嫌弃六指,于是拿起刀砍掉了自己一根手指。她还说她跟她公公学过杀猪的手艺,在他们去世后,她在国营屠宰场干过。等她出狱后想开的是肉铺,于是托于富义买了一台切肉机。”
黎旭道:“确实不对劲,既然她公公是杀猪的,她也干过,选择这行肯定有心理准备,为什么又嫌脏呢?”
“对啊,而且她还说过小郭不是猪头三,又不喜欢听别人称呼她前夫是杀猪匠,可以看出她曾经以杀猪为生,但对猪好像很敏感。”
大家都看小郭,邹卓哈哈乐,“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说小郭是猪头三?”
小郭瞪他,“耳朵聋了吗?人家说我不是猪头三!”
顾平安笑道:“因为我们不断逼问,有些时候语气不好,她可能带了情绪吧。但小郭没有坏心,还说她六指不是不吉利,她爸妈扔掉她是她爸妈的错,她就说小郭不是以貌取人的猪头三。她可能因为长得好看,爱打扮被人嫉妒还传过闲话,又被于水萍误会她跟于富义有不正当关系。还有于水萍年轻时穿过类似的碎花衣服,会不会他们三个年轻时就认识?”
田副队他们也都觉得卫欣可疑。
邹卓道:“一般人可没有自行断指的魄力,这女人可不一般。”
黎旭看着案情板上的各种线索,确实只有这条线索最有可能接近真相。
“好,不能再发生类似案件,也不能让他们见面串供,先盯着吧。田队、邹卓跟小郭盯前半夜,田队去治安大队那边借个人盯卫欣,邹卓跟小郭盯于富义夫妻俩。我跟小严带人盯后半夜。田队这组马上行动吧,先确认他们的位置。”
“那我呢?”顾平安忙问。
田副队笑道:“你一个小丫头,盯梢这事就别掺和了!”
顾平安看都不看他,皱眉道:“黎队,咱们刑侦队办案还分男女吗?这是谁的规定?写在哪个手册上?”
田副队见火药味出来了,马上带着邹卓跟小郭跑了。
黎旭苦笑,跟顾平安说:“我是觉得你刚来没多久,还没培训过,不知道怎么盯梢。”
这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但顾平安怎么可能不懂盯梢,当初她就是盯梢时猝死的!
“我没问题,陪你们值下半夜吧。”
黎旭知道她性子很强硬,怕她纠缠,干脆点头:“行,就算不懂,带带也就明白了。”
顾平安回去准备值夜要用的东西,结果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八点多,黎旭就让冯娇来喊她。
“我联系到那位老警察了,他已经退休,就住在家属院,卫欣的事是你审的,跟我过去一趟,问问清楚。”
顾平安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欣然点头:“好,要去别人家,用不用买点东西?”
黎旭很明显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不懂人情世故,只知道查案。”
顾平安无奈道:“这两者有冲突?”
“那倒没有,对了,你今天买的那身衣服完全没必要,所以队里最多只能给你报销二十块钱。”
顾平安更无语了:“黎队,你想太多了,我说让你报销了吗?那是给我二姐买的,她马上生日了,那套衣服虽然贵了点,但是牌子货,挺值的!不得不说卫欣真得很有品味,就是气质上差了点什么,还有点忧郁感,喜欢听的歌也有些伤感。”
两人聊着案子来到附近的供销社,黎旭买了两盒点心和水果罐头,一共不到二十块钱,“是个意思就行了。”
顾平安捉狭道:“黎队,是不是超了二十,你也不好报销啊?”
黎旭乐了,“看望老前辈,花点钱不是应该的吗?用不着报销,不过买得太贵重,也给人家增添负担。”
老前辈姓杨,今年七十六,头发都花白了,但声音很哄亮,身子骨是真不错。
“这案子我可忘不了!那天卫欣早上醒了去正房才看见家人惨死,她马上喊救命,邻居跑过去,试图抢救又帮着报警,有个邻居说曾经看见卫欣冲着她公公的尸体笑。”
顾平安皱眉:“冲着她公公?不是她婆婆催生,还逼她吃药的吗?”
杨前辈叹口气:“当时有传言说卫欣跟她公公有一腿,她婆婆才总是骂她,她丈夫李文斌也跟她打了一架。”
顾平安不禁想到卫欣说她爱打扮就总有人说她闲话,哪想到还有这样过分的传言。
她有些气愤,第一反应想说那些人都是嚼舌根,可突然又想到卫欣还说过她公公教她手艺!为什么要教儿媳妇杀猪?是想让她接班吗?
顾平安犹豫地看了眼黎旭,一时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谣言了。
黎旭问杨前辈,“这些传言有目击者吗?是有人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才传出来的,还是完全都是街上的闲人杜撰出来的?”
“有人说卫欣经常去屠宰场给她公公送饭,其实这也没什么,儿子没空,儿媳妇去送个饭有什么问题。主要是他家邻居说,卫欣跟李文斌吵得很凶,李文斌骂她是万人踩的破鞋,还说幸亏没生孩子,要是生了还不知道要叫他爸还是叫他哥!你说这话能是邻居编出来的?”
顾平安问:“这位邻居跟李家有仇吗?”
“没有,他跟李家父子关系都不错,还诅咒发誓说他听得真真的。可卫欣什么都不承认,只说婆婆要熬中药,她闻不了中药味才跟李文斌吵,然后搬去了耳房,第二天一早全家都中了煤气。”
杨前辈说完又开始叹气:“不夸张的说,这姑娘的心理素质比很多警察都好,当时我就觉得要是抓不住的话,她以后还会再犯!看看,这不是应验了吗?”
第82章 优雅的屠夫11
◎死遁◎
杨前辈把当时的案情细节, 还有查案过程都记得清清楚楚。
“卫欣说她男人小肚鸡肠,总怀疑她背着他偷人,还跟踪过她。还说她婆婆听信偏方, 给她熬制难喝的中药,还不肯让她丈夫也去医院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又说她公公脾气大,送饭晚一会儿就会发脾气,反正这家里谁都对不起她, 可她还是任劳任怨, 也就那晚她嫌弃中药里有人中黄还有蜈蚣, 她说她打死也不会喝, 这才跟她丈夫吵起来。她赌咒发誓自己没有杀人动机, 还哭着说从孤儿院出来,好不容易有个家,她再怎么委屈也想留在这里,怎么可能去害人!”
顾平安皱眉:“那你问她跟她公公的关系了吗?”
“问了啊,她说她公公虽然脾气不好, 但人很好,想让她接班,一直在教她该怎么用刀。根本没有乱七八糟的事,都是街上人瞎传, 然后婆婆听说了,开始生她的气。她说虽然婆婆生气, 但也没有怀疑过她, 骂她只是因为生气,嫌弃她爱打扮, 别人都灰头土脸, 她偏要扯两块花布做衣服, 也怪不得别人说她闲话。”
顾平安忙问:“她扯过花布?做过碎花衬衫吗?”
黎旭马上把照片拿给杨前辈看,“卫欣穿过这样的衣服吗?”
杨前辈拿过照片端详,像大多数人一样,他先看到的不是衣服,而是那个硕大的猪头:“这……这猪头是她摆上去的?”
顾平安道:“是啊,我们就是因为她买过一台切骨机才找上她。”
黎旭又问:“这样的衣服,她当年穿过吗?”
杨前辈摇头:“这我也不知道啊,没问这些细节。反正案发那天她穿着件碎花布拉吉,就是整身的裙子,当时特别流行。她这人特别爱干净,晚上不给她睡也不让她回家,她就哭着说自己要馊了,要回去洗澡换衣服。”
他叹口气:“我们也不是想严刑逼供,卫欣是重大嫌疑人,本来就不能让她太舒服。虽然没有证据,可她临时搬出夫妻俩的卧室跑去耳房睡,然后当晚就出了事。还有一个细节是那锅药是熬在堂屋的,她公公婆婆住西屋,她跟她丈夫住东屋,半夜没人守着火应该不会太大,可锅熬干了,中药都糊在药罐上了。”
黎旭疑惑道:“烟囱从东西屋走吗?还是说当时是冬天为了取暖,火烧得太旺?也许卫欣婆婆是想半夜起来挪开药罐子,哪想到已经煤气中毒了。”
“不是冬天,十月中旬吧,她家没用炉子取暖,烟囱也只从堂屋往外走,当时我们检查了烟囱,设计很合理,不可能倒烟,再说倒烟都得呛醒了,更不可能煤气中毒啊。怎么说呢,意外的可能性太小,我当时怀疑有人打开了东西间的门,又另外烧了炭,因为当时地上有些灰,只是很多邻居来过,又是抢救又是往外抬,还有人动过炉子,所以这些都不能做为证据。”
顾平安听了这些细节,几乎可以肯定是卫欣杀了公公婆婆及丈夫,也许从她的角度这些人都是背叛欺负她的人,可命案就是命案。
杨前辈把照片递给黎旭,感慨道:“这事太久了,再翻案也没意义,但她现在对无辜路人出手,还搞成这个样子侮辱人,是真的无可救药了,你们可千万别像我们一样,再让她逃脱法律制裁。”
顾平安他们要走时,杨前辈突然又追上来:“你看我这脑子,到底是老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当时我们拿她没办法,但也不想放过她,没事就盯着她,发现她很快跟屠宰场一个工人好上了,那工人算是她公公的半个徒弟,就是跟着她公公打过下手。这小伙子叫什么来着?你们等我想想啊,人老了,脑子不……”
顾平安想起卫欣的第二任丈夫,马上道:“不会叫康永平吧!”
“对对对,就是康永平!卫欣家出事半年后,她就跟这个康永平结婚了,一起住到前夫家里。我当时都不想盯着她了,再有疑虑也找不到证据啊,结果某天在街上听见有人说这两人早就有一腿。然后就有知情人让他们别瞎说,这位知情人说康永平把卫欣公公当师父,在卫欣家出事那天还帮忙来着,出殡什么的也都跟孝子一样。”
顾平安疑惑道:“这人什么逻辑?跟公公关系好,未必跟儿媳妇就没关系啊。”
“对啊,我私下找这人问了,他跟卫欣的公公在一个厂里,住得也不远。他说他就是觉得康永平人很好,见师父死了这孩子很悲切,而且还试图抢救来着。我就更奇怪了,康永平住在屠宰场宿舍啊,怎么一大早跑到卫欣家去了?这位知情人见我怀疑康永平还很生气,说他一开始没跟警察提这事,就是怕我们多想,还说康永平待人如何真诚,反正夸了半天。”
黎旭道:“看来康永平人缘不错,这人在维护他。你们没找他问问?”
杨前辈无奈摇头:“怎么说呢,这个康永平身上有些东西很像卫欣,说不明白,反正我就觉得抓来审根本没用,审不出来,就不能重蹈覆辙。可我好不容易发现问题,怎么可能不管呢,我们就开始跟踪康永平,结果那几天连雨,河水涨了,到处都在抗洪抢险,我们一直在忙,忙完了就听说康永平摸鱼的时候被水冲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平安问:“他知道你们在查他?死遁了?”
杨前辈叹口气:“谁知道呢,反正雨一停就开始找他,在下游发现了他的裤子,人没找见,河工们都判断不是裹进淤泥里了,就是冲进海里去了。当时今天斗了明天斗,我都不知道会不会轮到我们,又见卫欣被人说克夫,看着挺可怜的,就没再盯着她,哪想到过了两年她又惹出了爆炸案!”
黎旭问:“爆炸案也是您处理的?”
“不是,不过我知道这事,当时就跟同事感慨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谁想到这都多少年了,她又干出这种事,果然啊,监狱改造不了坏人!最多能吓住他们,可卫欣这样的根本吓不住。你们是不知道她当时坐在审讯室里那个孤傲的样子,那眼神就像含冤而死的幽魂一样。说实话那时候我们也确实比现在强硬些,一般人进去了,还没审呢就缩着肩膀不敢正眼看我们,就她在那里侃侃而谈,还指责我们跟街边的八婆一样,捕风捉影,听信谣言。”
杨前辈对卫欣显然印象深刻,所有细节记得一清二楚,他们八点半到,快十点了才从杨前辈家出来。
结果还没出家属院呢,顾平安突然想到一件事:“刚才没给杨前辈看于富义的照片,应该问问这个于富义跟卫欣还有卫欣家人有没有交集。”
黎旭道:“我文件夹里没有于富义的照片,明天再说吧。”
可顾平安等不及了,她拉他站在路灯下,“我画一个。”
黎旭想到她画得肖想确实逼真,只是这都十点了,他一边帮她赶着灯下的飞虫,一边道:“杨前辈那么大年纪了,别打扰他休息,明天找张照片再来吧。”
顾平安总感觉卫欣跟于富义早就认识,可她没有任何证据,这时见到以前办案的老刑警,就想问个清楚。
“咱们刚走,他肯定还没睡呢,我五分钟画完,两分钟走回他家门口,最多再耽误十分钟而已。”
往回走的时候,黎旭还怕杨前辈的家人怪他们打扰老人休息,哪想到走到杨家门口,就听见杨前辈正骂家里人呢。
这老人家说是又想起了很重要的事,要去找刚才那两位同志汇报一下。
大晚上的,他家人肯定拦着不让去。
黎旭看了眼顾平安,笑道:“这不来巧了嘛。”
杨前辈见他们回来,忙说:“就是爆炸案的事,我刚才说不是我处理的,但当时我也问了办案的人,说是卫欣先找上炮竹厂这个男的,给了人家不少钱,才帮她往外偷运爆竹。你说她在肉厂,往外偷点肉或者下水卖不稳妥吗?她也给了那一家子不少钱,才让她存放炮竹,其实她当时已经在别的地方也租了民房,地方很大。”
顾平安皱眉:“您是说她偏要倒卖炮竹,偏要去那户人家存放。”
“对啊,而且在爆炸前,卫欣还把孩子领出去买糖吃了。虽然当时没查出她跟这家人有什么仇,但长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好这次她没逃过去,最终判了十九年。”
黎旭道:“卫欣还说是炮竹厂的人先找上她,两人合谋想赚点钱,原来是她花钱引诱对方监守自盗?”
杨前辈叹气:“没错,这就是个蛇蝎女人!你看看那猪头,把人弄死了,还要这么糟蹋,两位小同志,你们可要加把劲,把证据都找全了,就算判不了死刑也得让她这辈子别出来了,出来就得祸害人!”
杨前辈女儿杨阿姨又担心老爸过于激动,又想接着听这蛇蝎女人的故事,见父亲说完了,她马上扶着往里走,“行了,爸,局里有人查呢,你快睡去吧,十点多了。”
黎旭不好意思道:“确实来晚了,打扰了老人家休息。”
顾平安冲杨阿姨抱歉地笑笑,还是拿出刚才画的肖像递过去,“杨前辈,您认识他吗?”
杨前辈在职时肯定是个很敬业的人,就是退休了提起案子语气也很激动,给人嫉恶如仇的感觉。
他推开女儿,接过画像却愣在那里,“这……这是……”
他不敢确定地揉揉眼,又把画像放远些,还催促杨阿姨去拿老花镜过来,“我是老糊涂了?还是看花眼了?”
顾平安跟黎旭对视一眼,都知道他肯定认识于富义,只是这个反应有些奇怪,于富义变化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