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鲜肉豆沙粽
屋外蝉鸣声阵阵,两只麻雀蹲在树梢上,听见屋内热闹一片。
“亲一个,不气了。”
“走开。”
顿了顿,一声响亮的巴掌。
麻雀惊得飞起。
“手往哪伸?”
“嘶,疼。”
“活该。”
麻雀虚惊一场,重回枝头,豆丁似的眼珠子好奇打量突然安静的屋子。
旖旎水声交缠,女子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领,又被覆盖上新的痕迹。发间步摇随着仰头滑落在地,发出脆响。没有人能分出心神去捡拾。
“关……关窗。”她轻轻喘息,又被咬住唇瓣。
“嗯。”他轻笑。
一只手抽出空来合拢窗户。
麻雀歪头:“啾??!”
作者有话说:
向麻雀道歉,私密马赛。(鞠躬)
第129章 箴言
◎姐姐更新啦◎
这人胡闹起来就没个消停, 一直到晚膳时辰,店小二敲了三次门,清懿再不由着他, 推开人起身。
“你坐着,我去。”袁兆拉住她。
清懿拢着衣裳, 看着他不语。
这人嘴上说去, 几次三番就将人打发走, 哪有半点诚心。她再不愿信。
袁兆笑起来, 眼角眉梢都写着餍足:“这回真去。”
说着就披了衣裳去外间。
店小二端着热了三遍的膳食,头皮发麻:“客……客官, 用饭了。”
“嗯,多谢。”袁兆接过餐盘, “砰”地一声利落关门。
看着差点摔到脸上的门, 店小二摸摸鼻子:“……”
贵客的心思真难猜,殷勤送饭还得罪人了。
袁兆端着盘子拐进里间, 清懿已经收拾一新,挽好了发髻。
脖子上红红的痕迹斑驳一片,她小心地拉着领子遮盖, 有些遮不住的, 只能扑粉盖住,经不起细看。
清懿心中微恼:“是不是你说要出门,还弄出这些?”
袁兆夹了一小碗菜, 并半碗白米饭,送到她面前,笑眯眯讨饶:“我的不是, 再也不敢了。”
清懿一向当他的话是搪塞, 却没有再揪住不放的意思。归根结底, 她也在暗自懊悔,自己竟昏了头,由着他胡来。
今晚是江夏的酬神祈福会,到晚间楚江殿门开,他们就要去祭拜颜老。
临出门,袁兆不知从哪变出一块云肩,纯白的锦缎绣着翠竹纹样,上头点缀着碎玉流苏,很是精致。
“你几时买的?”清懿挑眉,笑问道。
袁兆低下头,替她系盘扣,立领恰好遮住红痕,“那日你挑青黛的时候,我正好瞧见这块云肩,如意翠竹,你穿定是好看。”
换上新装,对镜打量一番,袁兆仍不满意,突然拎来一双新绣鞋,上面同样是翠竹纹饰。
见他抓住自己的脚腕,清懿一惊,拍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袁兆不理,只轻笑。他的大手握着她瘦窄纤细的脚背,掌中的小脚显得格外莹白脆弱。
清懿挣不开,无奈叹气,嗔他:“我有手有脚,哪就劳动你一个好好的郎君替我穿鞋袜?”
“不是郎君,是夫君。”他浑然不知害臊为何物,老神在在,“世上有谁规定夫君不能给娘子穿鞋?”
“你……”清懿不欲同他辩,只任由他去。
从清懿的角度看,他蹲着身,微垂头,鼻梁挺直,唇角微抿,俊逸的眉眼透着认真。
也许是生来淡漠,她很少这样打量旁人,又也许是记性好,但凡扫过一眼的人,她总能记住,于是视线从不会多流连。
那日御宴初见,她其实认得这位名声在外的郎君。不过,那时的他远在天边,即便那张脸在平淡的记忆显得如此独特鲜明,她也并不觉得需要格外注目。
往后种种相遇,这张脸一次又一次出现,清懿也记不清,究竟何时起,那个瞩目的人,成了她生命里的寻常。
在这个同样寻常的傍晚,她第一次专注地打量一个人,从额头到眉眼,从鼻梁到下颌。
有一瞬,她恍然地想,当初琼林夜宴,那个囚在四方宅院不得出的小官家女儿,会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身旁那位如隔天堑的郎君,会带她出京游玩,会为她躬身穿鞋?
“袁兆,你不必如此。”清懿突然道,“你不必迁就我。”
袁兆抬头看她,眸光微动,片刻后才笑道:“你觉得我这样是刻意迁就你吗?”
清懿反问:“不是吗?”
他们没有挑明的是,从亭离山表明心意起,即便情感上不分高低,可天然的地位差距,终归横亘在眼前。
低处的人总不如高处的那位自在。
无论是在意,还是忽视,高处的人在感情里始终有主动权。
而感情的事,是最不由人做主的。清醒也好,沉迷也罢,都是一瞬间的转变。
低位者往往有所顾虑,不肯轻易全盘托出自己的心思。事事小心,事事拘谨,生怕守不住自己的心,怕伤害,也怕伤心。
清懿每说一句话,总是习惯性思量许久,这一回,她同样如此。
“你做了很多本不必去做的事情,正如你说,不要我因为‘对我好’而喜欢某一人。现下我也这样觉得。我既然喜欢的是你,便不需要你刻意对我太好,只为安抚我太过敏锐的自尊心。”
她顿了顿,直视他,缓缓道:“我既然敢对你坦白,那就意味着我早便想好了自己的处境。你今后会否变心,我又会沦落到何种田地,那都是我选的路。”
“所以,你不必刻意放下身段对我好,此一时彼一时,你如今的好,未必不是日后叫我难受的反衬。”
清懿说完,垂着眸不再看他。
袁兆的神情在听到这段话时越来越奇怪,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何笃定我是刻意讨好你?你没见过寻常做夫君的为娘子做这些,就觉得我稀奇,猜测我是一时兴起?”
清懿看向他:“是又如何?你身边的王公贵胄,有几个同你一般做派。”
莫说天家,单是城里随处可见的平民百姓,无论在外多窝囊的男人,只要回了家,就是女人的天,就有颐指气使的权力。
从小到大,哪一家不是如此?只是高门妆点得体面些罢了。可内里一瞧,芯子还不是男尊女卑?
袁兆摆摆手,打断道:“不,我只问你,我这样做,你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清懿迟疑片刻,不答话。
“那就是高兴。”袁兆盯着她的眼睛,大笑道,“别人怎样做夫君,我管不着。我只晓得在我这里,头一个要紧的就是对媳妇好。给你当牛做马,是我心甘情愿。”
清懿顿了片刻,想要略过这个话题,轻叹一口气:“好,我明白了。”
袁兆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认真道:“你真的明白吗?”
“清懿。”他唇边笑意微收,“诗经里常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怕我只是一时的沉溺,待到感情冷却,就抽身离去。”
“可我想告诉你的是,为你买衣裳穿鞋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我心里甚至不足以当一件事来提。只因世上的男子大多熟读君子远庖厨,夫为妻纲,你也许就觉得我也应该如此。”袁兆眸光复杂。
“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不这样呢?”清懿目光里透露着真切的疑惑。
她剩下的话是:男人是既得利益者,应该装傻充楞,能做好表面功夫,对妻子有三分好,就算得上京里顶有好名声的夫君了。没有哪位君子的风度是靠对妻子太好而闻名的,这就是男人世界的道理。
时下讲究夫妻相敬如宾,如果有哪家能做到,就是极恩爱的一对。如袁兆这般,却会被诟病。
“细想想,作为男子,我确实没有理由这样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只要追逐名利就好,情钟一人固然是美谈,却也不过是为好名声锦上添花,背地里谁知有多少小老婆。”袁兆摇头轻笑,“这个道理不需人辩驳,是既定存在的。”
“可我并不想听这样的道理。”他轻笑,抬头道,“你可以理解为我后脑生反骨,就要做特立独行的事。也可以理解为……”
他停顿了一会儿,唇角微勾:“我心甘情愿。”
“世上的名利如浮云,所谓君子风度更是狗屁,买不到我的心甘情愿。”他想到什么,笑道,“我做这些事,没有半分勉强和伪装。或许诗经不可尽信。”
“士之耽兮,同样无法抽身。”
清懿垂头看云肩上的流苏,碎玉当啷,如心头泛起的涟漪。
“少有男子能真切体谅女子的心思,你这样说,无论日后如何,至少现在……我很欢喜。”她笑起来。
袁兆也笑:“才体谅几分,你就欢喜了?”
顿了顿,他笑容淡了下去:“世上没有男子能真正感同身受你们的处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无论我们说得再好听,可终归成为不了女子。”
清懿没有想到他如此直白地解剖身为男人的心思,一时愣住。
“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母亲?”袁兆突然问,“我自以为了解我的母亲,我心疼她的多愁多病,气愤她的糊涂懦弱,甚至在没有长大的时候就想带着她和我父亲对抗。”
“她被情意蒙蔽了眼睛,可我没有。袁钦其人,虚伪自私,也就有副好皮囊。一介破落侯门出身的庶子,费尽心思娶到了长公主,背地里却做尽龌龊事。”袁兆眼底闪过冷意,“我曾把他在外狎妓的事告诉我母亲,我原想着她会就此认清这个人,谁知第二天,他的私生子就顶着远房侄儿的头衔进了府里。”
清懿瞪大眼:“你母亲是堂堂公主,便是她容忍,圣人又岂会咽下这口气?”
“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个读着女德长大的傀儡。我母亲是外祖母第一个孩子,幼时并未长在身边,不曾得她教养。所以身上总少了几分公主的傲气。”袁兆低声道,“她受了委屈却不提,外祖又怎好插手,若是当真和离,皇家的颜面也挂不住,她也没有勇气豁出去,做众人的焦点。”
“所以,她就忍下你父亲的不轨?”
袁兆笑:“不知他如何花言巧语,又或是我母亲心甘情愿被他蒙骗,事情被轻描淡写带过。此后他便防着我,行事越发小心。可我从此也与我母亲疏远,心灰意冷极了。”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更恼她有豁出去的权力,却没有胆量。”清懿说,“是这样吗?”
袁兆捧着她的脸,亲了亲额头:“是。”
“我倒能体谅几分她的心思。”清懿缓缓道,“抛开公主的身份,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外头看着有气势,实则也是无根浮萍。父亲除了她,还有无数子女,有更多的考量。母亲疼爱她,却也无法违逆父亲。说到底,这世上没有人真正为她撑腰。或许有一个,那就是你。可你尚在少年,她作为母亲怎么肯拖累你?”
“你说得对,所以我才说,男人无法真正共情女人,因为并没有处在相同的位置。”袁兆认真道,“所以,如果我在某些时刻忽视了你,没有照顾到你的情感,你大可直言不讳,这也是我的心甘情愿。”
“好。”清懿看着他,点了点头,眸光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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