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钗缘 第144章

作者:鲜肉豆沙粽 标签: 破镜重圆 甜文 市井生活 轻松 穿越重生

  不是这一世对前情一无所有的那个袁兆。

  也不是留在前世记忆里,只用回忆的口吻讲述的那个袁兆。

  而是——

  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真正纠葛了一世,带着所有记忆同她相遇的这个袁兆。

  像是印证她的话,袁兆舌尖顶了顶唇角破开的伤口,带着几分坦然的笑。这样乖戾又沉暗的神情,不属于任何时期的袁兆,至少在清懿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

  “不装了。”他笑着说,“我以为这样装下去才有用,现在才晓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似乎察觉到她眼底的警惕,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碰到她的脸,气息灼然,“你怕我?”

  清懿重新恢复冷静,目光淡淡,直视他道:“袁兆,你不妨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

  袁兆嗤笑一声,“不人不鬼,阎罗殿里爬出来的无常。”

  清懿静了一瞬。

  他自嘲似的形容,却当真贴合如今的神态。

  不人不鬼,极度厌世,眼底暗藏毁灭一切的欲望。几乎找不到曾经光风霁月的影子。

  这就是他真正揭开伪装的模样。

  感受到她的抵触与厌恶,袁兆眼底的笑意越发热烈,其中却夹杂着一闪而逝的悲怆。

  像找不到出口的困兽,无法辩驳,无法自救,除了碰撞得鲜血淋漓,哑声嘶吼咆哮,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徒劳地看着微光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怕我也好。”他笑着喃喃自语,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阴鸷,“你怕我,你所谓的夫君,只会更怕我。”

  “已有婚约,已为人妇。”他缓缓重复她白日里说过的话,眼底的笑意却骇人,“纤纤,我才是你的夫君。除我以外,你还要嫁给谁?”

  作者有话说:

  出差途中,短短。

第133章 前尘

  ◎姐姐姐夫发刀啦◎

  “纤纤?”清懿目光渐冷, 良久,轻声道,“别用这两个字叫我。”

  那年那日的情景仿佛随着这两个字, 横亘在眼前。

  扮观音后,他们租了一处小院, 在江夏短住半月。

  天气好的时候, 他歪在窗边看书, 她跟着当地的女乐师在树下吹奏竹箫。

  柳絮轻扬, 曲声婉转。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目光望向窗外, 信手写了一行字。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截莹白的皓腕握着凤翼笙, 纤弱得不堪一折, 却固执地要将生疏的技艺学会。

  绿纱衣美人发觉他的目光:“不好好看书,瞧我做什么?”

  “看纤纤美人, 赏心悦目。”他托着腮,笑吟吟:“只是美人又错了音,不如我教你罢。”

  她不信:“你几时还会这个?”

  “我会的多了, 瞧好了。”

  郎君丢开书, 凑上前接过凤翼笙。

  见他当真像模像样地吹了一段,她便安静地挨着他坐下。

  吹一半,他又停住, “呀,忘了后面什么调。”

  她轻瞪他:“装模作样。”

  “我好心好意教你,小娘子怎么也要来点报酬罢。”

  笙箫奏出阳春三月的欢快乐曲, 乐师笑看树下的两人吵闹, 识趣退下。

  微风将窗边的宣纸吹落, 阳光将墨笔书写的一行字照得清晰分明——碧纱微露纤纤玉,朱唇渐暖参差竹。

  纤纤。

  夏末初秋的暴雨骤然而至,当惊雷炸响在耳畔,彼此仿佛都看出对方眼底的恍然。

  这两个字,如今听来,至痛至深。

  “袁兆。”她忽然开口,“在你们男人的心里,是不是永远记挂着得不到的?我们之间,是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你觉得遗憾,想要弥补,想要重来,可你几时听过破镜能重圆?”

  “我用一生陪你走过一段路,至今也无法断定它是对或错,只是我的结局算不得好。可就同五年前,我和你说过的那样,这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曾后悔。我既不会恨你,也不会再次纠缠你,试图改变结局。”她疲惫地闭眼,“老天让我重活一世,我不愿……再踏进同一个深渊。”

  “所以……”她睁眼,“你也放手罢。”

  良久,室内一片寂静。

  倏尔,才休止片刻的夜空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放手?”黑暗里,他声音极轻,是极力克制情绪后的冷静,“你是说,让我看着你去嫁给旁人,嫁给京城随便哪家三郎四郎,是吗?”

  他突然低声笑,笑得眼眶通红。

  “曲清懿。”他盯着她,一字一顿:“这绝无可能。”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灼热气息,清懿静静垂眸,像是从灵魂深处涌出的一阵疲惫。

  “你若以权势压人,我自认没有胜算。”她淡然抬眸,眼底滑过讥诮,旋即伸出手解开领口盘扣,松开一颗又一颗,直至露出锁骨以下的莹白肌肤。

  黑暗里,只余屋外廊中的灯火映出星点光亮,却足够让人看清她的模样。

  “如果你要的是这个,那么……”她解开最后一颗衣扣,缓缓看向他,“做完,你就滚。”

  耳边呼吸声顿时加重,像是被激怒到极致的困兽。

  袁兆倏然冷笑,盯着她:“世上当真只有你,知道什么话是扎进我心窝里的。你觉得我不会这么做吗?”

  亲吻如狂风骤雨,带着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狠戾。从唇边到脖颈,留下蜿蜒暧昧的红痕。

  屋外的雨不曾停歇,清懿自始至终望着檐下的熹微烛火,任他施为。

  不知哪一瞬,热烈的吻戛然而止。

  囚笼里的困兽,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斗志。看着她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很无力。

  像是一阵风,极力想抓紧,却怎么也抓不住。

  无数纷繁的情绪让他双目赤红,却又生生压抑,最终化为一声轻笑。

  “你知道,你明知道……”他抬起她的下巴,眼尾红得好似下一刻就要落泪,“我要的不是这些。”

  清懿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就这么安静地同他对视。

  也许是窗外雨声渐弱,让这个夜晚突然平静。也许是他的眼神在某一刻,触动了心弦。

  清懿缓缓闭上眼,挪开视线。

  “可你要的,我给不了。”

  “袁兆。”她说,“前世,我不欠你什么,非要算,大概是欠你一声道别,才让你执着地想在今生寻求另一个结局。”

  “如果我活着,会变老,变丑,兴许性情也不同,就一定是好的结局吗?恩爱夫妻尚且能走到相看两相厌的境地,又何况你我呢?”

  “御宴初见,亭离山的孔明灯,江夏数月,我都记得。少年时,误把一时情谊当作山盟海誓,妄想凭着这点情谊熬过往后的风雨。”清懿抬头看他,“可我们试过了,结局一败涂地。连那点情谊,我也早忘干净。我不后悔,说不恨你,却也恨过的。至少五年前,我在雅集上初见你,还是恨。”

  “后来,我却渐渐觉得没有意义。人生在世,我有太多比恨重要的记忆。”

  “而你现在不甘,无非是……”她声音顿住,却又像下定决心,要剖开外壳说出血淋淋的真话,“因为我死在你怀里。”

  他隐在袖中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回忆。

  “我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无非就是八个字。”她声音平静,“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前世的告别,我今生补上了。”

  -

  大雨滂沱,袁兆似无所觉,径自走进雨幕中。

  她最后一句话犹在耳畔。

  缘分已散,命中注定。

  他扯开嘴角,嘲弄般地笑,谁定的命?

  他双目赤红,仰头看天,内心暴烈绝望的情绪流窜在四肢百骸,几欲发疯。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良久,他被冰冷的雨砸出一丝清醒,那道浅淡的嗓音好似又响起。

  “你现在不甘……无非是,因为我死在你怀里。”

  蓦然间,他捂住心口,不受控制地佝偻,心像被千刀万剐,喘不过气。

  长睫挂着水珠,流到凹深的眼窝,又滑进衣领,延绵不断。

  叫人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覆水难收……”他鼻翼翕动,低声笑,“破镜难圆。”

  他笑声越发喑哑:“什么命格,我都不信。”

  雷声突然轰鸣,像是警告这个出言不逊的狂徒。

  同一时刻,屋内的床榻上,清懿在黑暗里睁眼。

  听着外头的狂风呼啸,她的眼底流淌着寂静。

  又一次面对往事,她本该难过,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

  清懿不怎么信命,有时候,却不得不信。

  江夏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后来才了悟,这就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假象。又像老天爷给你一点甜头,让你心甘情愿接受之后所有的苦难。

  三月之期结束,回到曲府,清懿收敛性情,变回从前那个安静的大家闺秀。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她知道,有人很快就会来接自己。

  聘礼如约抬进曲府,三书六礼一样不落。

  迎亲那日,眼高于顶的大才子和普通人家的新郎官没什么不同,笑呵呵地给堵门的亲友送红封,任人为难,怎么也不恼,难得的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