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鲜肉豆沙粽
青萝僵在原地不敢动,直到项连伊离开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背后遍生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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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司人马分成几队深入林子,一个时辰过去了,仍未有好消息传来。
因林子里多虫蛇,晏徽云用袍子将清殊裹得严严实实,并不深入太险的地界儿。
“殿下,弟兄们把北峰翻个遍,就差把地皮掀开也没瞧着人影。枫林山庄周边那一块儿早在寻项府姑娘时便找过了,也没有。”陈平昌面露难色,顿了顿又道,“除了通向南峰的那片毒瘴林,我们不敢久留,打眼瞧着没人就出来了。”
晏徽云问道:“就剩毒瘴林没有细看?”
陈平昌挠了挠头:“是,出来得急,没有随行的医师,怕待久了有个好歹。”
“我知道了,带你手下去休整。”晏徽云随意挥了挥手,又拍了拍了清殊的头道,“你也下去,跟着陈平昌去庄子里歇着。”
陈平昌一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殿下?!”
清殊敏锐回头:“你要一个人进去?”
晏徽云眉头皱了皱:“区区瘴气,我一个人来去便宜,跟着我反倒累赘。”
陈平昌一哆嗦:“使不得!殿下!那毒瘴忒厉害,经年的老猎户都不敢久留,吸入瘴气过多轻则昏迷,重则丧命。您要有个好歹,我怎么同王府交代啊?!”
“啰嗦。”
晏徽云懒腰抱着清殊,正要提她下去,却被一把抓住袖子。
“带我去。”外袍从清殊头上滑落,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她认真道,“我心慌得厉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念头,我觉得姐姐就在里面。”
晏徽云皱眉:“甚么蠢念头?成年男子尚且受不住毒瘴,你若进去也别找你姐姐了,权当给豺狼虎豹送菜罢!”
清殊急死了,不想同他吵,伸手捂住他的嘴,“哎呀你先听我说!”
“我休息的时候总也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出现一座高塔,还有长长的石阶,周围林子里雾蒙蒙一片。方才找过的地方都与它不相像,你可见过?”清殊道,“我同姐姐心绪相连,莫名梦到这些情景,保不齐她就是在那里。再说了,我们只剩毒瘴林没找,我不想漏下这一处!”
被捂着嘴的晏徽云翻了个白眼:“……”
清殊赶紧撤开手:“如何?可否让我同去?”
晏徽云冷哼一声:“爱去不去,吸了毒气变成呆子也不关我的事。”
话是这么说,晏徽云还是找来一圈布条给她捂住鼻子,又从怀里掏出个不知名的丸药塞她嘴里,命令道:“吃了!”
“啊?!那丸子可是……”陈平昌瞪圆了眼,惊呼到一半被晏徽云冷冽的眼神堵了回去。
心知这丸药来头不小,清殊也不敢细问,咕咚便吞了,讨好地看向他。
啧啧,她要是再敢罗里吧嗦有的没的,估摸着这位爷真要耐心告罄,把她扔下马去!
“曲清殊。”临到毒瘴林边界,晏徽云忽然道:“倘若没有找到你姐姐……”
他顿了顿,声音难得缓和了下来,“往后有麻烦,你自可像今日这般来寻我。”
清殊沉默了片刻,扯出一个笑,没有答话。
逐风有灵性,谨慎地行进着。
“我说这话,一则是同你兄长有交情,二是因为袁兆同你姐姐有交情,你不必觉得欠我甚么。”晏徽云道,“你年纪小,说话做事随心所欲,任性妄为。我所见的闺阁女儿里除了乐绫,也只有你是这般性情。”
清殊皱眉:“我怎么听着不像夸我?”
“闯祸精一个,还想挨夸?”晏徽云习惯性冷哼一声,然后意识到语气太凶,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虽然跳脱,不过……这样也很好。无论发生甚么,不必移了性情。”
晏徽云平生也没安慰过人,说出来的话硬邦邦,不费点心思都琢磨不出其中的柔软。
可清殊却听得分明,她无意识揪了揪逐风的鬃毛,又抬头望了一眼树林荫蔽的天空,硬生生将泪意忍了回去。
“我会找到姐姐的。”
从清懿出事到现在,她一直很冷静,没有露出半点崩溃的征兆。她知道无谓的焦急只能自乱阵脚,还会耽误救援时机。
可是那股胡乱压在心底的恐惧时刻叫嚣着要冲出来,她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害怕,眼前频频闪过清懿受伤的画面。
从前的清殊不信鬼神,可经历了穿越时空,她不得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那股力量。
晏徽云:“尽量屏住气息。”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这片丛林,清殊觉得头脑渐渐昏沉,窒息的感觉来势汹汹。
快要晕厥的当口,清殊的眼前一闪而过陌生的画面——长阶入云,高塔巍峨,成群的飞鸟在空中盘旋。
她一把抓住晏徽云的袖子,急道:“我知道在哪了!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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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石阶看不见尽头,入口处卧了几具野狼尸体,满地的鲜血干涸,凝固成暗红色。
沿着台阶往上,有血迹一路蔓延。鼻子灵敏的小兽想找寻受伤的猎物,一路顺着血液的味道前进,直到半山腰才看见踪影。
那人的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随着每一步艰难的攀登,石阶上就多一滩鲜血。
小兽舔了舔爪子,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再定睛一瞧,才发现猎物居然还背着一个人!
“醒了?”
那人突然说话,小兽被动静吓得逃窜。
清懿的意识渐渐回笼,她覆眼的布条还未摘下,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的伤……”她想问,一口鲜血却喷涌而出。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袁兆的右手血肉模糊,胸膛被尖锐狼牙撕咬,留下贯穿的血洞,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
“我没事。”清懿听见他说。
他语气平静,无端地令人心安。
“没事就好……”清懿没有睁眼的力气,血液映衬着惨白的脸,似断线的风筝,“我们到了吗?”
“快了。”他缓缓擦去嘴角的血。
“如若真有人搭救……”她缓缓道,“让他先救你。”
清懿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他笑了,声音有些沙哑:“我的伤不重,都坚持了这样久,再等一等,我们都能活下来。”
他的话那样坚定而沉稳,清懿的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黑暗里。
有飞鸟盘旋在高塔上空,俯瞰着渺小如微尘的人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攀登。
鲜血逶迤,留下刺目的红,昭示着那人逐渐流失的生命力。
如若飞鸟有灵识,一定会讶异于这人的可怕。
流逝的时间无比漫长,他机械地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远处看着如置仙境的高塔,走到近前瞧,也不过是普通寺庙模样。
一位灰袍老僧正在清扫落叶,听到后面的动静,人未回头,声却先至。
“小友,一别经年,缘何到访?”
梦中面目模糊的老僧出现在眼前,袁兆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将身后的少女缓缓抱下来,“我梦中犹记得这座高塔,想必正是为了今日的因果。贸然相扰,只为请求大师,救她性命。”
老僧终于回过头来,只见他须眉皆白,却偏偏生了一双年轻人似的眼,透着明亮澄澈。
他定睛瞧了瞧昏迷中的清懿,又看了一眼袁兆,目光带着笑意,“因果因果,是你们之间的因果,而非你我。”
袁兆:“何解?”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有损寿元。我从前泄露得太多,未老先衰,现在可不敢了。”老僧笑着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闲话休提,先救人性命要紧。”
话音刚落,袁兆最后一丝气力消耗殆尽,终于昏倒过去。
另一头,晏徽云听信清殊的胡言乱语,打发了逐风原路回去,自己在林子里抓瞎走。清殊同样闭着眼睛,牵着他的衣摆,在前面引路。
“一刻钟,这蠢事我只做一刻钟。要是没有你说的高塔,你必须出林子,听到了吗!”晏徽云一边向前走,一边冷冷道。
“嗯。”清殊敷衍地应了一声,脑中放空,跟着内心的指引走。
不知过了多久,清殊突然停了下来,晏徽云没止住步子,差点撞上去,这一刻他终于耐心告罄,“又怎么了?不想走了就跟我回去!”
“晏徽云!”清殊打断他,声音激动,“你睁眼看!”
闻言,晏徽云懒懒睁开眼,视线触及眼前景象,他的目光陡然定住。
几具狼尸横七竖八倒在长阶入口,地上随意插着一根木棍,上头刻着特殊印记——正是消失在山洞口,找不着后续的标记。
这说明袁兆就在这里!只是,看着拖行了满地的鲜血,好像情况不太妙。
第70章 兔子
◎姐妹俩贴贴啦◎
长阶通天似的高, 以清殊这小身板,才将走个十之有三,便喘得不成样。她心中又焦急, 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晏徽云看不下去,摆摆手示意道:“别耽搁时辰, 过来。”
见少年愿意屈尊背她, 清殊是不矫情的, 立时便搭上人家的肩膀, “有劳了,回头请你吃好的。”
“嘁。”晏徽云翻了个白眼。
二人探查到踪迹, 心中安定八九分,一路上倒也有心情吵两句嘴。
途中遇到一只颇有灵性的小兽, 毛色纯灰, 圆球球一团,瞧不出是甚么品貌, 只看它耳朵收着,眼睛滴溜溜的转,似要在前头引路。
“看!兔子!”
晏徽云:“是个兔子模样, 可也忒胖了。”
二人已经登上最后一级台阶, 古朴寺庙大门紧闭,正愁不知往何处去,胖兔子及时雨似的出现, 不时回头看他们有没有跟上。
寺庙门虚掩着,一推便开了,胖兔子当先钻了进去, 清殊小跑着跟上, 晏徽云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 警惕地打量四周。
清殊跟着兔子蹭蹭跑,绕过长廊转角,差点与人迎头撞上,定睛一瞧,是个满脸笑容的僧人。
“唐突大师了,我是来寻人的,请问可有见到一个这么高,脸这么小的姑娘?”清殊着急比划着。
僧人眉目含笑,视线在清殊身上停留得格外久,“小施主莫急,你要寻的人确然在此处。只是,小施主又是从何处来?”
“当真?!甚好甚好!”清殊心下一松,听得姐姐的消息,她也肯好好答话,“我是您搭救的那位姑娘的亲妹妹,我家是京城正阳街东胡同巷户部侍郎府,因缘际会,凑巧找到了您的神仙宝地,既然师傅肯伸手搭救,想必也是善心人,小女在此谢过师傅。之后若我用得着我们凡夫俗子的地方,尽管吩咐,香油海灯管够。”
她心情一好,嘴里便连珠炮似的说好话,甭管对方是凡人神仙妖怪,她也没个怕味儿。反正她自个儿的来历就够稀奇了,再有稀罕的,也不过如此。
此刻晏徽云也到了近前,与前者不同,从古怪的长阶出现,到眼前这个老僧,这一切都超越了他原先的见闻,因此不得不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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