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妖娆
伏安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也就只见过翠兰婶的小儿子吃过一回。
他那时候就很想知道那糖葫芦是什么样的味道,就是做梦都能梦到糖葫芦。
可他知道家里的情况,所以从来就没向奶奶闹过要什么东西,更是告诫自己不能再惦记那糖葫芦。
可是,他不敢再惦记的东西,现在却近在眼前,紧张得让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喘一下。
虞滢缓缓把油纸拨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伏宁看着糖葫芦,眼睛睁得更大了,傻了一小会,然后连忙扯着哥哥的衣服,不停地指着糖葫芦,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那小动作什么都明说了。
好像在说——哥哥,哥哥你看,是糖葫芦!
虞滢看着兄妹两人激动的神色,多少有些心酸。
伏宁是小孩子,伏安何尝不也是孩子。
虞滢一人分了一串糖葫芦,叮嘱他们:“在家里吃,别让外人看见,知道吗?”
二人双手拿着糖葫芦放在眼前,定定的看着,只差没对眼了。
伏安从糖葫芦的惊喜中回过了神来,想起小婶挣的那些银子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所以连忙点头:“我和宁宁偷偷藏着吃,绝对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虞滢见伏安心里有数,便让他们拿出去吃了。
兄妹二人拿着糖葫芦出去了,虞滢转身看向一眼就能看尽的狭小茅草屋。
墙下的柴火已经没了一大半,过些时候得去砍了。
伏安提起过,说家里的柴火都是何叔砍来的,有时候还会帮忙提水回来装满水缸。
目光从小半堆柴火移开,落在了屋中唯一的家具上。
一张都不足三尺宽,只到她膝盖处的禾秆床。
她这尚有这么个地方躺着,但那祖孙几个却只是一张草席睡在地上。
现在天气热,睡地上是无事,睡禾秆上也更没事,可都只是暂时的。
但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下雨天后蛇虫鼠蚁蜈蚣蝎子出没,这就罢了,另外地上的湿气也会因下雨而加重。
她刚刚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是下了一场雨,幸好没有那些毒物出没。
可那场雨之后,那祖孙三人好似也着了凉,加上身子本就亏损,大雨之后山中有瘴气,所以那些天一直咳嗽不断。
床是个问题,即便竹床也好过睡地上和禾秆上。
现在手中的银子在赎回伏大郎夫妻后会有些剩余,时下肯定解决床的问题了。
钱还没焐热就要花出去了,想到这,虞滢暗暗呼了一口气。
她正要把背篓中的银子取出来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伏安的声音:“小婶,能进来吗?”
伏安一改先前似刺猬般的态度,现在把她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内,态度已全然不一样了。
虞滢暂时放下包裹,说:“进来吧。”
不一会,伏安和伏宁从外边走了进来,伏宁端着一个碗,左手上还拿着只余两个果子一串的糖葫芦。
伏宁把碗端到了虞滢的面前,仰着一张小脸望着她,把碗递了过去。
虞滢往碗里看去,发现里边装着三颗糖葫芦。
“给我的?”
伏宁重重地点头,然后看向哥哥。
伏安说:“小婶三颗,奶奶三颗,我和妹妹,还有小叔每人两颗。”
虞滢愣怔了一下,然后接过了碗,说:“好,我也尝一尝”
说着,她拿起了一颗糖葫芦放入了口中。
说实话,这糖葫芦并不怎么好吃,就是泡了糖水却没有裹糖浆的红李子,而且糖味很淡,好在果子还算清甜。
见她吃了糖葫芦,伏安扶宁也跟着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芦。
一口下去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好似这味道不怎么样的糖葫芦,在他们那里却是珍馐美味一样。
兄妹二人从屋中出去后,就站在屋外边品尝着第一次吃到的糖葫芦。
虞滢瞧了一会童真尽显的两个孩子后,才把碗放到了一旁,把背篓中沉甸甸的包裹取了出来,放到了床上。
继而把荷包中银子铜钱全倒到了床上,最后才把藏在床底的一百四十文也给挖了出来。
毕竟五贯钱就有五千枚铜钱,这全数下来不知要数到什么时候,再者也不一定能数得顺。
她把五贯钱和一百四十文,碎银子放到了一旁,然后才数那些散碎的铜板。
最后,加上铜板换了银子来算,约莫是九两七百多文。
赎回伏安伏宁爹娘虽只需七两多,但可能还要打点些其他的,所以得暂时余留八两,那么现在还是有一两七百多文的。
一两七百多文么……
虞滢琢磨了许久,数出一两五百文做其他事情,又或是留着急用,只留了两百多文钱做日常花销。
算好后,虞滢拿了二十文钱串成了一小串,再用两块布把五千钱和三两银子包裹了起来。
虞滢做好了这些后,把罗氏喊进屋了。
待罗氏进屋后,她把二十文钱给了她。
罗氏仔细摸索了一下掌心的东西,摸出来是铜板之后,脸色一慌:“六娘你这是做甚?快拿回去!”
她慌忙地探出手去捞虞滢的手,却是没摸到。
虞滢微微后退了一步,说:“我卖药材挣了好些银子,我给你二十文钱,是想着哪天我不在家时,有些什么事情也还可以急用,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可说什么,我也不能要你的银子呀,你帮我们伏家已经够多了,我要是再要你的银子,我这、这都成了那吸血蚂蟥了……”
话到最后,罗氏声音哽咽了起来。
虞滢缓声说道:“我能对你们好,前提是你们对我也好,是相互的。这种好并不是在于银钱上,而是在于生活琐碎上。”
伏家祖孙,包括伏危,并不是害怕她离开了后无人帮他们,才会对她好的。
真心与虚情假意,虞滢能分辨得出来。
罗氏道:“我们对你好,那全是你对我们好呀。”
虞滢伸出手把罗氏手掌阖上,让她握住了二十文钱,说道:“你若不收着,我就给宁宁。宁宁年纪小,若是丢了如何是好?所以还是你拿着吧。”
虞滢如此劝了她一会,罗氏只得收了起来,心里暗道存着,等哪日她想要离开伏家了,她再还给她。
罗氏走了后,虞滢收好其他铜板,之后把一包三十来斤重的银钱从屋中抱了出来,见伏安看了过来,她手指放在了嘴边,对他轻“嘘”了一声。
伏安愣了一下后,也反应过来地点了点头。
虞滢在屋外提醒了一下伏危,才抱着包裹入了屋中。
伏危望着她进来。
看到她怀中的一包重物,眼中露出微疑之色。
待见到她往外瞧了眼,谨慎小心的模样,他大抵也猜到了那包裹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
“你把银子拿过来了?”
虞滢步子稍一顿,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会知晓这里边是银子的?”
伏危:“昨日你端着何首乌进来的时候,虽然神秘,但并未像现在这么谨慎。”
虞滢闻言,也不卖关子了,径自说:“我有时也不在屋中,不能时时刻刻的守着,总怕出些什么意外,再者也没个藏东西的地方,还是放在你这稳妥一些。”
伏危望着她那澄澈的双目,沉默了片息,说:“放到我这,你就放心了?不怕那些贼人摸到我这屋子里来?”
虞滢想了想,应道:“那也总比无人好,若是有贼人进来了,你只管大声喊,先震慑了那贼人再说,没准他心一虚就跑了。”
“不说贼人,就说这些银子,你信得过我不会监守自盗?”他问。
虞滢听他这么说,默默地看了眼他的双腿。
伏危看见她的目光,反应了过来。
方才一瞬间,他似乎忘了自己是什么情况,他过于看得起自己这么一个瘸子了。
静默了一会,他问:“那你想藏哪?”
虞滢直接往他床上一放:“就这吧,你每日一睁眼就能盯着,也算是有活干了。”
……
伏危一默
这能算什么活?
虞滢在桌旁坐下,呼了一口气,说道:“如你所言,何首乌只换得八两八的银子,这些银子赎回你大兄他们后,剩下也没有多少了。”
伏危并无惊讶,面色淡淡的道:“玉县这个地方便是这样。”
虞滢诧异道:“你去过玉县?”
伏危摇了摇头,说:“岭南中苍梧郡最偏远,玉县又是苍梧县最偏远的一个县,情况可想而知。”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
“对了,那包裹里边是五千贯和三两碎银,虽说赎银是七两多,但我总得多留了一些用来打点。我除了拿银子过来,也顺道过来与你商议一下,看看该什么时候去赎你大兄大嫂?”
离他大兄出事还有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在这几天安排好了,也是可以去赎了,但她对流程却不熟悉。
伏危敛眸沉思了一会,片刻后,他抬眸望向她:“你要去采石场那个地方?”
虞滢点头:“不然谁去?”
伏危眉心渐渐皱了起来:“采石场鱼龙混杂,有无辜之人,也有穷凶极恶之人,你去,不成。”
伏危所言,虞滢也是清楚的,所以也不会逞强说要自己一个人去:“所以我这不是来与你商量了。”
她拧眉思索了一会,说:“要不然,去询问一下何叔他们,看要不要一同去探望何二郎?”
伏危沉吟一息后摇了摇头:“这事还需另议,毕竟你们一同去,可到时候大兄和大嫂也一同回来了,只他儿子在采石场做苦役,他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往后恐会生嫌隙。”
说到这,伏危又道:“虽然陵水村是穷陬僻壤之地,但也会有栽赃诬陷之事,更有刁钻恶人。与村民交好,往后就是有恶人诬陷,也能多个人相帮,有利无害。”
虞滢听到他说恶人诬陷,便想起了那个被抱错的真公子。
她忧心询问:“话又说回来,你说伏家大赦的事情应是传到了武陵郡,那个……”她想了想,才说:“那个人会亲自来岭南查看你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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