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两青墨
项信达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家最不靠谱的、满脑子都是吃的好大儿拽着个年轻军官的手，两眼放光，嘴角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项信达：“……”
也就是孩子大了不能丢垃圾桶，不然他高低得扔掉一个。
“耀文带朋友回家了？”甭管内心是多么的嫌弃，项信达表面上还是露出了笑容，毕竟不靠谱的好大儿除了一起吃喝的狐朋狗友，真是没什么正经的朋友，难得带了个瞧着正经靠谱的朋友回家，他这个当爹的还是要给孩子面子的。
哪想他的好大儿一开口就给他扔了个重磅炸弹：“老头子，这是小絮的对象，秦敛。”
项信达真的是一秒严肃，脸上的笑容就跟没来过似的，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晚上菜不错，特别是秦敛还从国营饭店带了招牌菜回来，除了项信达，其他人都吃得很满足，尤其是几个小的，肚子都塞得圆滚滚的了。
项永安：“小姑丈，你要是能天天来家里吃饭就好了！”
话音未落，熊孩子就收获了来自亲爷爷的死亡视线：“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什么，说什么小姑丈，喊叔叔！”
项永安跟他爹一个德性，除了吃对其他东西都非常的迟钝，一点不怕自家爷爷，还反驳说：“我同学说的，姑姑的对象喊姑丈的。”
项信达：“那也得等结婚了才能喊……不是，大人让你怎么喊你就怎么喊！”
毛琼芳看不过去他这么凶孙子，说：“小孩子不就是这样，你凶他做什么。”
不过她也知道，项信达是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自家外甥女有对象这个事实。
别看他张罗给江絮寻摸对象也张罗得挺起劲儿，实际是瞧着哪个都觉得配不上江絮。
他们老项家的人都有个毛病，那就是自家的小白菜，外头的猪都不配拱。
不过毛琼芳是觉得，人家秦敛这条件他们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人家可是首都的，家里长辈都是正儿八经有工作的，而且他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省军区里头的团长了。
首都人，省军区，团长。
听听这条件，就之前他们夫妻俩帮着寻摸的那些人，跟人家一比，那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毛琼芳想着，让儿媳收拾碗筷，自己擦了把手就去了隔壁蔡大妈家。
蔡大妈已经听说了江絮带对象回来的事，正在家里生闷气呢。想着毛琼芳这人可真是，这种事情居然还瞒着她，怪不得昨天把她回掉了呢，这敢情人已经有对象了。既然这样，就不能直说嘛，倒是害她还受了曹老婆子一番口舌。
结果毛琼芳一进门把前因后果一说，就说到了周永平在厂子里跟临时工勾勾搭搭的事情，蔡大妈也是震惊：“这不会吧，那孩子平时瞧着挺老实的呀。”
毛琼芳把江絮说得照搬复述了一遍：“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周永平年纪也不小了，把持不住其实也不奇怪。本来男未婚女未嫁的，结婚就好了嘛，偏偏又不结婚，这回头谁要是嫁进他们家，那还不是掉火坑里了？”
她话锋一转，又说：“也幸亏我家小絮刚好跟小秦在接触，不然他就这么跑去开会的地方，这影响多不好？我原先也觉得这孩子挺老实的，不过现在瞧着他办的这些事情，倒是觉得未必。要我说，我家小絮找个当兵的也挺好，小秦这人吧，不但模样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好，关键是做事还妥帖……”
吧啦吧啦，此处省略一千字彩虹屁。
蔡大妈听得差点翻白眼。
又来了，又来了。
前阵子她就是这么夸江絮的，不对，她夸江絮都没有这么真情实感滔滔不绝。
蔡大妈心说那是老项家的女婿，又不是你的女婿，你得意显摆什么呢。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要是自家闺女找了这样条件的对象，她能站在巷子口夸上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好容易等毛琼芳走人，蔡大妈围巾一裹，也匆匆地出门了。
曹阿婆和周永平办事这么不靠谱，她得找他们说话去，还有周永平背地里跟临时工勾搭的事情，她得找人问问去，还有还有，毛琼芳她男人的外甥女找了个省军区的军官做对象的事，她也得跟人说道说道去，不然哪能显出来她消息灵通。
殊不知，毛琼芳在家门口看着她往外走的背影也是得意一笑。
周永平的事总不能她自己到处去说吧，还有江絮找的对象条件好的事，她总不能也像之前那样到处去说吧，之前是为了给江絮找对象，现在可完全没必要了。
所以啊，这些事借着蔡大妈的嘴传扬出去才是好呢。
屋子里，继被吃货项耀文查了一通户口后，秦敛又被项信达查了一通户口，并且再度对他在省城工作离得太远表示了不满意，不过最终项信达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对秦敛表示了认可。
不认可有什么用，小絮自己都答应了。
眼看时间不早，项信达叹了口气，还是放两人离开了。
天气冷，外头的巷子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昏暗的路灯光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肩膀靠着肩膀。
“我回去就打恋爱报告。”秦敛说。
想到他谈个恋爱还要正儿八经地给领导打报告，江絮忍不住想笑，说：“嗯，你打。”
秦敛：“嗯，你笑什么？”
江絮扭头看他一眼，理直气壮：“笑你啊，谈个对象还要打报告。”
秦敛忽然伸手拽住她，在昏黄的路灯光线中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
心说这小姑娘有时候瞧着沉稳得像是久经世故，有时候又古灵精怪得像个孩子，但是不知为什么，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莫名地关切她，想要把她护到自己的羽翼下，想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
他慎重道：“谈对象是很严肃的事情，别说打一次报告了，就是天天打报告，也是没问题的。”
江絮看着他认真而严肃的表情，也收敛了笑意，柔声附和：“没错，那你好好写报告。”
秦敛郑重道：“嗯。”
他放开了她的手腕，江絮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是手比脑子快了一步，下意识就去抓他的手，然后就，一下拽住了他的手指。
秦敛很明显地怔了下，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在江絮想要抽手离开的时候，他反手一把握紧了她纤细而有些冰凉的手指。
他的手很大，牢牢地将她的包裹住了，她感受到他手心的薄茧，有一点点粗糙，但是抓着并不难受，反而他的温暖一下子就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凉。
江絮轻轻拽了拽，发现他并不放手，于是也就不挣扎了，反而是偷偷拿手指抠了抠他的掌心。
他可能是痒，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一下子就把她作乱的手指给牢牢地捏紧了，扭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警告的口吻：“老实点。”
江絮扬了扬眉，反问：“不老实又怎么样？”
秦敛头疼地看她一眼，无奈道：“嗯，也不能怎么样。”
江絮噗嗤笑了。
第75章 回家
第二天江絮照常去开会, 秦敛则是去了安县武装部门接洽的乔翠兰母子的事情。
江絮作为采购员队伍里面最年轻的，又是为数不多的女同志，原本跟其他采购员其实都不太熟的。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情, 采购员们发现这小姑娘别看外表瞧着有些冷艳, 实际还是挺好相处的。没见大家起哄她对象，她也是笑吟吟的, 倒是一点不扭捏的。
一下子倒是觉得距离拉近了不少, 不少人都开始跟她打招呼搭话了, 县供销社的范大姐更是直接就拿着笔记本坐到她身边。
“之前我们单位那些碎嘴子都说, 项信达的外甥女脾气不大好的, 我就想着, 我这人也脾气不大好的，到时候凑一块儿，那还不是炮仗遇上了火，一点就炸？”范大姐说话非常的直爽, “不过我瞧着, 那些碎嘴子都是胡说八道。”
江絮无辜道：“我确实脾气不大好的。”
范大姐摆摆手：“嗐，你这算什么。就昨天机械厂那小伙子，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要换了我这暴脾气, 铁定要给他两巴掌。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他故意趁人多的时候找到会场来, 还不就是想坏你的名声？这种东西, 瞧着人模狗样的, 其实一肚子坏水。你这就说了他两句, 这脾气就够好的了！”
江絮心说我是不想给他两巴掌吗，我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这种垃圾，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动手。
不过范大姐倒是坚持己见，觉得这姑娘其实就是太老实，大约还有些内向，所以才会被人误会脾气不好。
她这可不止昨天这么个证据呢：“还有啊，就你们公社一起来培训的那个小柯，你俩平常关系不太好吧，他这两天在背后可真是说了你不少的坏话，不过我瞧着他就是嫉妒你。这小伙子也真是，指标做不起来，就找找自己的原因嘛，拉踩你个新来的算什么回事。”
说什么新人一来的拈轻怕重，把差的大队扔给他，又说什么女同志干采购，体力上就是大缺陷，自己干不过来，还找兄弟帮忙，还说什么交货也不及时，都是摞在一起赶了好几辆驴车上公社交货，平白给仓库管理员增加了工作量。
范大姐作为采购员中为数不多的女同志之一，真是差点就要冲过去给他两巴掌。
女同志怎么了，人家一个新人能一下子弄好几辆驴车的物资，不正说明人家业务能力强？
她早看出来了，这小柯纯纯就是嫉妒。
再说，这做采购的，那都是靠着人脉广、脑子活的，这让人帮忙减轻工作量的同时还能多跑几趟呢，还有这物资摞一起再交货确实也节省了时间，听着都是省时省力的好法子，他们听了还想学着点呢。
范大姐觉得，就这小柯这么碎嘴子的，在县里开会还不忘拉踩江絮，在公社铁定也没少干这种事，但是江絮都没跟他计较，可见这孩子其实脾气还是挺好的。
她不知道的是，实际是江絮很少去办公室，偶尔过去公社供销社，也是为了交物资，跟柯建仁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柯建仁压根儿就没机会舞到她面前来。
再说，他也没脸舞到她面前来。
范大姐是那种自己单方面就能把天聊下去的类型，从性格来说，她确实是非常适合做采购员。
她还告诉江絮，柯建仁还想用农副产品从她手里兑换点布料的指标呢，不过她没答应。
这小子言辞之间分明就是看不起女同志，就这，还想从她手里兑换布料指标呢，真是想屁吃。
县里的采购员主要是对接厂矿企业的，他们不仅要在本县争取物资，还要跟其他县乃至市里的企业争取物资，像是范大姐，她就是跑纺织厂印染厂毛巾厂这些的。
这年头布料可是硬通货，她手里有布料指标，换什么不能换？
她虽然拒绝了柯建仁，倒是主动提出跟江絮兑换指标。
别看她们聊天，基本都是范大姐在单方面输出，但是江絮认真倾听的态度和偶尔给予的一两句回应，就足够让范大姐单方面觉得两人相当谈得来了。
这同为采购员中的女同志，又这么谈得来，她手里有好东西，那怎么能分一些给江絮呢？
“你好好干，回头有好东西我给你打点话，咱们他个年度第一，让这些瞧不起女同志的臭男人见识见识咱们半边天的厉害！”
本想躺平随便搞搞的江絮：“……”
行吧，既然你非得给我布料指标，我总不能还不要吧？
只好无奈笑纳。
会场另一边，眼看江絮和范大姐有说有笑的柯建仁脸色逐渐铁青，等到上午课程结束，听说范大姐准备跟江絮兑换布料指标以后，更是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有了布料指标，江絮岂不是又要拿第一？
妈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第一！
无能狂怒。
秦敛那边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因为这回是临时出来，他没请到几天假，办完了事情就得赶紧赶回去。中午俩人在国营饭店吃了饭后，就一起去了汽车站。
江絮把之前在供销社买的鸡蛋糕塞进秦敛手里：“你带着路上吃。”
秦敛失笑，把油纸包又递回了她手里：“我不用，我也不爱吃甜的……”
说到一半，发现面前的小姑娘露出猫儿一样奶凶奶凶的眼神，马上乖觉地又把油纸包收了回去：“行，我带着。”
这还差不多。
江絮挥挥手：“那你走吧。”
说完就想走人。
秦敛差点被她这干脆利落的态度给气笑了，一把拽住她：“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江絮扭头认真打量他一眼，慎重道：“注意安全。”
秦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