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福临问过太医了,知道含璋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下回再有这事,还要注意就是了。
含含小皇后的用冰被严格控制,她没什么机会吃冰的,为了确保下一次月信不会疼成这样,福临下了严令,孔嬷嬷带头严格遵守。
福临和太后交流一番,太后十分赞同,并且也参与了对含璋的监督。
福临还有前头的事情要忙,就放心的将含璋交给太后,他则去前头见大臣了。
太后瞧见小囡囡没精打采的模样,心中暗笑,便叫苏茉尔:“去请几位公主来,给皇后请安。”
听说小公主们要过来,含璋目光发亮,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了。
孩子们都还小,太后没有同他们说的那么仔细,孩子们只知道皇额娘身子不适要休息几日,等好了就会来慈宁宫和他们见面的。
知道含璋来了,孩子们都很高兴,公主们都来了,就连温西珲和四公主都来凑热闹,张着她们的小手手要和皇额娘亲近。
大阿哥二阿哥自然是不会闲着的,早就跟过来了。
他们俩这几日早就和公主们混熟了,孩子们个个围在身边,大的小的都是一副好模样。
含璋笑嘻嘻的抱了这个又摸那个,一度觉得自己很幸福啊,有这么多漂亮小孩惦记着。
多尔瑾最大,她性子又没有那么放得开,被叫了几日的大公主,太后又请了先生给她和格佛贺上课,小孩子跟着含璋闹,她就没有参与。
同含璋请安后说了几句话,多尔瑾就乖巧的坐在旁边了。
但含璋可不会厚此薄彼,个个都抱抱,还送了礼物给孩子们。
阿哥们还小,不是调皮的时候,大阿哥又心里记着不能伤着皇额娘了,于是,就剩下一个格佛贺,像个猴儿似的赖在含璋身边,与含璋最亲近。
含璋暗地里瞧着,多尔瑾进宫变化是最大的。那日去接她,她还是个王府格格的模样,跟在太后身边几日,倒是蛮像个大公主的了。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原本性情如何,要是这么拘着她的本性了,那她这么拿捏着公主的风范,可真是辛苦了。
孩子一多,这慈宁宫的生气就更足了。
大殿里简直热闹的不得了。
含璋坐在那儿,和这个说说话,和那个玩一玩,还能和太后苏茉尔聊聊天,心情挺惬意的。
主子们都在殿中,奴才们自然都在身边侍候。
多尔瑾身边带着她的奶娘和董鄂氏。奶娘伺候在外头,董鄂氏垂手安静侍立在多尔瑾的身边。
宴会那夜入席后含璋就瞧见了。多尔瑾似乎和董鄂氏很亲近,总是把董鄂氏带在身边,她的奶娘倒是都及不上二人之间的亲近。进了宫还是这样。
现在人都在这里,瞧董鄂氏一直安安静静的,像个侍奉人的样子,倒是瞧不出什么更多的来了。
贵太妃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跟林丹汗生的,一个是跟先帝生的。
那个大儿子早就成年长大了。封为察哈尔亲王,并不在京中。这些年也见的很少。
跟先帝生的博果尔,早前就出宫建府了,虽则可以进宫请安,但肯定比不上从前在身边的陪伴了。
贵太妃日子太清闲,就爱到太后这里来和孩子们作伴。
贵太妃也不是个木讷的性子,爱说爱笑的,她一来,个个孩子说上几句,这殿中就更热闹了。
孩子们多半都是喜欢人多的,人一多他们精神头就更好了。
快八月的天,自然热得很。
哪怕殿中放了冰块,又有凉扇在主子们身边摆着,可孩子们还是玩得热的满头大汗。
太后忙吩咐奶娘们把孩子们抱下去,更衣消暑,喝水降温,可不能让他们热的太狠了。
贵太妃摇着小团扇道:“姐姐,咱们往年可没有这么热的,今年怎么这么热呢?”
“昨儿在我自己宫里,我坐着还没干什么呢,就是一身的汗意。我那宫里,还放着几缸的冰块儿呢,可也没有什么用。我看啊,这紫禁城是难住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能避避暑呢?”
“难住不也得继续住着么。”
太后淡淡一笑,“外头在打仗,好几个省份闹灾。宫里还有几处宫室在修缮,哪儿有什么银子腾挪出来出去避暑呢?妹妹还有冰块可以用。便好好住着吧。实在不成,妹妹就往床榻底下垫一垫冰块,往年冬天,妹妹嫌冷,不是叫通了暖炕么?如今再造一个冰榻又能如何呢?”
多尔瑾没闹腾,她就没出那么多的汗,好好儿的坐在那儿,听着大人们说话。
她那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向贵太妃时,孩子面前,贵太妃倒不自在了。
“这些陈年旧事,姐姐怎么还拿出来说呢?”
贵太妃嗔道,“那不是从前年轻不懂事,才干出这样的事么。如今入关了,国库空虚,咱们在后宫日子已经顶好了,可不能再那么骄奢了。这个道理,我还能不明白么。”
“我不过就是这么个想头。咱们年纪大些顶得住,可孩子们还小啊。总不能把他们给热坏了。”
紫禁城是宫城,大清最尊贵的人住在这里。这是皇权的象征。
可要是论起居住条件和舒适度而言,那肯定是比不上外头的王府甚至是一般达官贵人的府邸的。
就因为紫禁城里全是宫宇房屋,很少绿植。没有遮荫,自然就热了。哪怕是工匠们当初造宫的时候全都特意设计过。总还是不如外头的。
那外头的府邸里,花园子阁楼多得是,曲径幽深,凉爽非常。
这几个孩子在自己王府里,那自然是舒服些的,进了宫,这避暑上头,宫里还是稍微差一些。
太后道:“那妹妹有什么好法子呢?”
贵太妃笑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呀。我要是有,不早就和姐姐说了么。还至于被姐姐揪着辫子打趣一番?”
贵太妃话锋一转,望着多尔瑾那边笑道:“不过呀。咱们这儿有一个人,兴许是有法子的。”
对上多尔瑾的目光,贵太妃轻轻一笑,眸光一转,就落在了多尔瑾身后的董鄂氏身上。
“你,过来。”贵太妃含笑指了指。
董鄂氏走到人前来,礼数齐全,给众人请安。
贵太妃叫了起,才望着太后笑道:“她是护军统领鄂硕家的女儿,姐姐应当听说过吧。她呀,满语汉话都会说。诗词都通,还会读书写字。是咱们八旗贵女里的第一才女。才情高着呢。”
“眼前这个难题咱们若没有法子,不如问问她,看看她有什么法子没有?”
太后也勾了勾唇,看了一眼董鄂氏,却没有同她说话,只转头看向身边的含璋,眸光露出柔软的和煦疼爱来,声音也变得温柔:“含含,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了,你看看,咱们眼下,该怎么办呢?”
含璋正抱着奶茶旁观吃瓜呢,心想贵太妃和董鄂氏这是——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呢,就冷不防给太后给点名了。
贵太妃推举董鄂氏,太后却推举含璋,问都不问一句董鄂氏。
瞧着董鄂氏垂眸静立的模样,含璋再迟钝也看出来了。
贵太妃这是帮着董鄂氏出头呢。
话里话外,赞许董鄂氏才情出众,才思敏捷,若真叫她想出办法来,那岂不是在整个紫禁城都扬名呢?还有谁能不知道她呢?
她进宫来,被人送到福临的眼皮子底下。结果第一面没叫福临留心,他们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让福临注意到董鄂氏么?
想必那个‘法子’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吧?
太后不想让她们得逞。
正好,含璋也不想。
含璋甜甜一笑:“额娘问着了,我还真有一个办法。”
贵太妃抢先道:“什么办法?”
含璋笑道:“说起来可就没意思了。若太妃肯匀些时日,等我做出来,到时候一看就知道了。”
贵太妃笑道:“大家都在这儿,皇后娘娘卖关子不肯说。那不如听听董鄂氏的法子。说不准集思广益之下,能比对出更好的法子。这避暑嘛,自然是谁更好就用谁的了。”
太后可不爱听这话了。
都不必含璋对线贵太妃,太后直接就说了:“含含的法子就是最好的法子。只管给她时日,叫她做出来便是了。妹妹瞧着吧,总会叫你满意的。”
“至于你,”太后看向董鄂氏,“王府送你来,是为陪伴公主。这些宫中事务,有皇后在料理,就不用劳动你想法子了。”
董鄂氏轻声应是:“奴才明白。”
她回到多尔瑾的身边。对上大公主担心的目光,董鄂氏目光轻轻一落,示意自己无事。
多尔瑾这才收回目光,不再看董鄂氏了。
有太后贵太妃,还有皇后在,殿中更是太后的心腹,董鄂氏不能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不满。
可是她的心里,却不是不失望的。
她失落极了。
想要博得福临的注意,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在宫外,就已是不解。谁知进宫之后,生活在她们的身边,不解之处反而更多了。
贵太妃没有达成所愿,也不愿意再留下了。
天气太热,这儿人多,她也坐不住,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退走了。
她一走,太后便温和看向多尔瑾,叫多尔瑾也回公主所去歇着了。
孩子们自然是都去歇着了。
贵太妃回了自己宫中,更衣过后,喝了一碗冰镇甜碗,才觉得自己心里头的热气缓过来了些。
她倚在美人榻上,瞧着眼前的冰块出神,片刻后,叫了身边的宫女来。
“去找个咱们信得过,但面生的奴才,去一趟公主所。”
贵太妃拨弄了两下冰水里的小冰块,“去告诉董鄂氏。这一回没帮成她,下一回就靠她自己了。太后是摆明了偏袒皇后的。按她的法子来没有用。还得按照我的法子来才成。”
贵太妃想起博果尔府上宴会那一日,从董鄂氏眼睛里头依稀看见的野心。想着一路送她进宫来的那些人的心思。
贵太妃就笑了:“咱们这一位皇上啊,当年能脱颖而出,只是他年长博果尔几岁罢了。他欠博果尔的,又何止是一个郡王呢?都说博尔济吉特氏进宫就是盛宠,可我瞧着,福临就不是专情专一的人,从前怎么不见他专找一个呢?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董鄂氏比博尔济吉特氏更柔美动人。福临不是就喜欢汉人的那些东西么。但凡瞧见董鄂氏知他的心了,这个满洲八旗的第一才女,必定是会得宠的。
这真的和假的,谁会不喜欢真的呢?
没有董鄂氏便罢了,既有了从江南而来的董鄂氏,福临是傻了,才会抱着出身科尔沁的格格宠爱。
贵太妃不无得意的想,皇后先来倒也是好事。
若叫她此事办砸了,到时候董鄂氏再出头,岂不是名声更好么?既破了皇后的形象,又能叫董鄂氏扬名。
先前桂香水粉的事,也不知怎的,倒叫太后查得严。
她很多想做的事都做不成了。
左右闲来无事,总不能瞧着他们乐呵呵的子孙满堂,既能做点事,贵太妃乐得做点事。
宫里头不消停,贵太妃才称心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