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金书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了。你病了,大家都很担心你的。”
多尔瑾眼含热泪:“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皇额娘担心了。”
她昨夜睡得晚,在梦里就发了高热,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状况。
可在王府的时候,她若是病了,只有身边的奶娘和丫鬟陪着她,没有人会真正为她伤心的。
可这会儿,多尔瑾瞧的真真的,皇额娘看见她哭,听见她说话,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是真的在担心她,希望她好。
多尔瑾想,她真是太傻了,也太坏了,竟让皇额娘为她伤心成这样。
以后,绝不能再这样了。
含璋眼角的泪珠子被多尔瑾温热的小手抹去,她看着这个漂亮温顺的小丫头,想起她入宫那日的沉默。
含璋拿了小帕子,把两个人脸上的眼泪水都擦干了,她才说:“多尔瑾,你如今是皇上的大公主。这是任何人都不可以改变的事实。”
“你养在公主所,皇上和我,还有太后,都是爱护你关心你的。你身边的一切,我们都会为你安排妥当。宫里有嬷嬷有先生,原本就不需要什么陪伴的‘女官’。”
“何况,你是公主之尊,你贵为公主,为什么要去学一个满军旗格格的做派?她是满军旗的第一才女,可在你面前,她也还是个奴才。你为什么要以她为你的榜样呢?”
含璋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多尔瑾年纪小,幼年经历让她有些自卑,又因为要在王府里保护自己必须强势起来,因此她也是有些强硬的。
但现在,一切的伪装卸下,就是个柔软的小丫头。
她被硕塞说的那些话蒙了心,一味的想要争口气,却忘了,她本就是天之娇女,为什么要任由一个满军旗的格格摆布呢?
一瞬想清楚这一点,多尔瑾就有话要说了。
在入宫前,董鄂氏就被硕塞送到了多尔瑾的身边,想让她们多接触接触,有了些感情后再入宫,有些话多尔瑾就不好说了。
硕塞他们当然也是怕多尔瑾说不要董鄂氏。因此才做了周密安排,也是因着硕塞的那些话,多尔瑾才不能也不会对福临与含璋说不要董鄂氏。
多尔瑾说:“董鄂氏她有好几副汗阿玛的画和字,都是承泽亲王给的。还有的不是亲王给的,但是谁给的,我也不知道。她也没有和我说过。只是叫我照着练习。说我若是练的好,会很得汗阿玛的喜欢。”
“说是陪伴我,其实董鄂氏很关注汗阿玛的一举一动。我发现她有时候会躲起来偷偷的哭。听到汗阿玛和皇额娘好,她也会哭。问她什么她是不肯说的。而且,她好像也会打听皇额娘的消息。这是奶娘和我说过的。”
多尔瑾的奶娘那是从小在她身边的。对多尔瑾的感情那自然是比董鄂氏要深厚许多了。
奶娘是一心一意为多尔瑾好的。曾私底下劝过多尔瑾,生怕多尔瑾这么拼命把身子骨熬坏了,但多尔瑾当时满心的要争气,没听进去她这些话。
奶娘人微言轻,知道董鄂氏不妥当,但因为硕塞的吩咐,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发现了什么,又担心连累到多尔瑾,才会悄悄的把看见的事和多尔瑾说一说。
多尔瑾之前都按下来了,这会儿幡然醒悟,就全说给含璋知道了。
含璋先前就怕多尔瑾心里对董鄂氏有感情,还想着徐徐缓之,如今一听这个,心里就有底了。
含璋说:“董鄂氏实则是外头王爷贝勒们,要送到你汗阿玛身边的女人。不过是假借陪伴你的名义,先进宫。她这样进宫,是打量着没法子驳回她罢了。”
“原本想着,你若是喜欢她,留着她也无妨。可如今你生了病,她也并未尽到公主陪伴的职责。她有了这层心思,我们是不能把她再放到你身边的。责罚了撵出宫去,是你汗阿玛的意思。等她们走了,再给你挑好的来使唤。比这个可忠心多了。”
多尔瑾年纪小,不敢言语是有顾及,现在顾忌没了。她本来就对董鄂氏没有太深的感情。
现在再回头去想一想,董鄂氏说的那些话,都是糊弄她骗她的。
多尔瑾心里倒是记起她奶娘的好来。奶娘才是真正关心她的。
她又求含璋,能不能不把奶娘赶出去,她想把她的奶娘留在身边。她还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像这样被人骗了。
含璋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那就叫你奶娘留下。她被打了板子,等她好了,再送到你跟前伺候你吧。为着一个董鄂氏,叫你吃了苦了,皇额娘也跟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多尔瑾嗯了一声,被拥在含璋的怀里想,以后,有什么事她都和皇额娘说,像皇额娘说的,及时沟通交流,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多尔瑾是病了一场的人。这会儿高热虽然退下去了,但撑着和含璋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就很是困顿了。
太医嘱咐这几日都是要喝药的。
含璋看着她喝了药,又送她去榻上睡下。多尔瑾这儿安排了妥当的人伺候,她的床铺早换了一回了,这回柔软干燥舒适得很,多尔瑾一躺下就睡着了。
这孩子解开了心结,就十分的黏着含璋。
又经过了这些个事情,她和含璋的感情迅速升温,就舍不得含璋离开,想要含璋多陪陪她。
含璋干脆就在公主所这儿更了衣,然后上了床榻,陪着多尔瑾一块儿睡了。
等她醒来时,但见天光昏昏,屋内有一点小小的烛光,多尔瑾还在安睡呢。
等她再一瞧,这床侧里头,她的臂弯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一个还在睡的格佛贺。
这可真是。含璋心中暗笑,也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跑来和她们一起睡了。
含璋陪着两个小丫头在公主所用了晚膳。
多尔瑾已是十分的好了。
奴才们伺候的也妥当,格佛贺见多尔瑾好了许多,也不去慈宁宫歇息了,叫人去了慈宁宫传话,她就在公主所陪着她的多尔瑾姐姐一起睡。
瞧着多尔瑾脸上难得的童真笑颜,含璋彻底放了心,略略收拾了后,就回坤宁宫去了。
孔嬷嬷伺候含璋更衣。
一下午她都和多尔瑾在一起,有些消息,孔嬷嬷都没来得及和她说。
“皇上责罚了董鄂氏的消息传出去,有些人就人心浮动了。去公主所打探消息的人不少。”
“皇上索性把事儿明说了。听见董鄂氏要被撵出宫去,贵太妃那头还去说过情。可疏忽了公主是大罪,贵太妃这情儿站不住脚。皇上下了旨,这董鄂氏是非出宫不可了。”
含璋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贵太妃还要保着董鄂氏。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董鄂氏的身上,就这么令他们执着么?
转念想一想,贵太妃也是没法子拿捏福临的嫔妃。现下宫里没有人能越过皇后去。
看来贵太妃对董鄂氏始终很有信心啊。认为董鄂氏一定能得了福临的宠爱。
孔嬷嬷说:“皇上还派人去了南海子。把前几日伺候皇上和主子的宫女太监都杖杀了。”
含璋有些惊讶:“杖杀了?为什么?”
孔嬷嬷说:“奴才从吴良辅那儿听了几句,吴良辅也说的很含糊。似是他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皇上不肯留他们的性命了。”
含璋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明白了。
还是因着那画的缘故。
她这儿知道了董鄂氏是重生的。可福临不知道啊。
那画是福临自个儿画的。福临不可能认不出那些细节。
知道福临运笔有所改变的,只会是在南海子伺候的那些宫女太监。他们伺候福临作画,都看见了。
福临大约以为,消息直接从南海子传到了宫里,递送到了董鄂氏的跟前。让董鄂氏讨巧了。
从福临的角度,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刺探与背叛。
哪怕不是这样的,但凡有了这样的怀疑,那些人也很难再活着了。
连贵太妃都这样护着董鄂氏,又怎会知道宫里没有这样的人呢?杀一儆百,这从来都是以儆效尤的最好法子。
孔嬷嬷也说了,宫里在暗暗的排查有问题的宫女和太监。这都是福临吩咐的,太后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是默许的态度。
含璋轻轻一声好:“若有什么需要你们这边配合吴良辅的,就好好配合人家。”
孔嬷嬷就笑了:“主子放心。外头再如何,也闹不到主子跟前来,贵太妃曾想来找主子,是皇上让人给拦住了的。”
“坤宁宫的人,都是太后当初精挑细选的,皇上也让人私底下看过了。能在坤宁宫伺候的,都是没什么问题的清白之身。”
福临那头知道含璋回了坤宁宫,就打发人来接她去乾清宫。
乾清宫那头的改造早就好了,含璋晓得,这一去,肯定是要留宿乾清宫的。
只没想到,福临不单将乾清宫的那些东西换掉了,竟还在原本的净室里打造了一个小池子用来沐浴。
那是流动的活水,是加热过后的清水,甚至还可以控制水温和水流大小,比从前用浴桶可要方便许多了。
含璋来的时候,福临就已经过去了。
他没有等她。
含璋瞧了瞧净室那边,对伺候她更衣的孔嬷嬷说道:“嬷嬷出去吧。我自己来。”
吴良辅都候在外面,净室里头没人,就只福临一个在。
孔嬷嬷便带着人出去了。
含璋自个儿脱了衣裳,一件都不挂在身上了,连鞋袜都褪下来了,就那么放在一边。
赤着一双雪足,随意拿了福临放在衣架子上的明黄寝衣,把自己拢在里头。
她是胆子大,可也没大到敢拿龙袍遮羞的地步。
慢慢儿走进去。水气氤.氲。地上倒是不怎么滑,还能好好儿的走路。
一进去就瞧见了福临的背影,他正靠在池壁上。
池水温热,轻轻的缭绕着一些些的水蒸气。
含璋走到池边,把身上的明黄寝衣拢了拢,沿着台阶慢慢走下去,一步一步走到福临的面前去。
池水清澈见底。
池水不深,恰好到了含璋的肩膀。福临那就更不觉得深了,若他站起来,大约是到了他胸腹附近吧。
池水的热染在含璋的身上,寝衣勾勒出她的身形,含璋看见了福临的一见到底,她就没心思再想这些事了。
反正这池水淹不死人。
但这人在里头,能迷死人。
福临闭着眼睛,明明听到了她的动静,却也不睁开,还那么静静的靠着。
含璋轻轻咬了咬下唇,把手松开了,明黄的寝衣飘在水中,她上去圈住了福临的脖子。
“我来了。皇上怎么不肯睁眼看看我呢?”
她故意打趣,“莫不是怕被人瞧见了,皇上又打算丢下我处置残局自己跑掉么?”
福临不过是装样子。
哪受得住她这样撩。
一手抓住送上来的胳膊,扶稳了生怕小皇后在水里摔着,那眼睛早就睁开了。
他就没想到小皇后主动投怀,这一看,她也是一见到底,还挂着一眼的娇柔甜笑,福临的眸光立时就深了。
福临当初要建这小池子的时候,就有诸多的想法和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