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袂浅
下午他额娘在后殿忙完宫务有空闲了,也不会把他放在婴儿车里推着到毓庆宫外面透气、遛弯儿了。
弘晞隐隐感觉到似乎他的长辈们正在做一件要紧的大事。
系统升级的第四天——九月二十七日。
清晨早朝刚刚结束,原本晴朗无风的天空突然飘来了一大片阴沉的乌云,俄而,狂风大作,险些把官员们戴在脑袋上的官帽给吹跑。
身处紫禁城的人们还没有从这骤然转变的天气中回过神来呢,就瞧见从阴沉的天空上噼里啪啦的降下来了约莫半个鸡蛋那般大的冰雹。
冰雹打在金黄色的琉璃瓦屋顶上把漂亮的琉璃瓦给打得“砰砰砰”响。
弘晞从宫人口中听到“下冰雹”了,不顾奶嬷嬷等人的反对,立刻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儿走到大厅门旁边,瞧见一个个冰雹打在院子的青石地砖上像是鸡蛋坠地般碎得四分五裂的,没一会儿,地板上就堆了一层薄薄的冰块渣。
伺候长孙殿下的宫女、太监、嬷嬷们除了让弘晞露出一双大眼睛能瞧见冰雹的模样外,在他的小身子旁围了一圈,生怕飞来的冰雹穿过廊檐砸在长孙殿下的小身子上。
弘晞则不禁皱着小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噼里啪啦的冰雹。
宫外面的王公贵族家庭中都是用上好的石料与实木做的牢固青石房子,可普通百姓家亦或是贫苦人家都住的是土胚瓦房、茅草房子,前者不怕冰雹,后者冰雹砸下来可是能把屋顶给打穿的啊。
好在冰雹仅仅下了几分钟就转变成雨水了。
弘晞也不由松了口气。
身穿明黄色龙袍坐在御书房御案旁的康熙,握着一只蘸着朱砂的狼毫,在铺开的宣纸上写着什么。
魏珠像是一道影子般,走路极其轻快、无声无息的来到御书房。
站在帝王圈椅斜后方、随时准备端庄送水、磨墨换笔的梁九功瞧见魏珠进来了,正想开口提醒万岁爷呢。
低着头的康熙就似乎是已经感受到魏珠进来了,头也不抬的冷声道:
“审讯出来了?”
魏珠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双手递到前方,嗓音略微沙哑地点头俯身道:
“是,主子,这是穗兰的口供。”
梁九功见状忙从侧面踩着三级御阶走下去,接过魏珠的折子,低着头呈递到御案前。
等康熙伸手接过折子,皱着眉头,一目十行地看时,梁九功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道:
没想到穗兰还真是一个硬骨头啊,竟然能在魏珠手底下撑一个月才让魏珠从她口中抠出来些东西了,这么厉害还能忍的女人,他怎么之前会瞎了眼觉得这是温婉如水的女子呢?
“呵——还真是能藏啊!”
康熙“啪”的一下子气愤的将折子摔到地上,恰好落到梁九功的脚下。
本就低着头的梁九功也看到了几条标红的信息,立刻惊得瞪大了眼睛:
【穗蓝十岁时,因为家中死的只剩她一个了,为了活下去,才进了宫,在辛者库当差,后来被孝康章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穗氏收养,认作干女儿。】
【穗蓝原为佟佳一族做过事,后来与德妃牵扯上了关系,私下里做过德妃乌雅氏的几回东宫眼线。】
【穗蓝三十岁时改名‘穗兰’,因为她意外得知自己的亲生父母乃是反清复明的白莲教人士,他们全家当初的死亡也是因为清廷,故而与隐藏在宫中的前朝余孽们沆瀣一气,造下来了孽。】
“穗兰竟然是三方势力的探子?她竟然是反贼们的后代?”
梁九功被这个远远超过他意料的认知给搞得心肝乱颤,瞳孔地震的。
“汗阿玛。”
“汗阿玛。”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这时,大阿哥胤禔、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比肩连袂的走进御书房,冲着站在御阶之上的康熙俯身行礼。
“梁九功,把折子拿给保成他们看看。”
康熙将手上的玉扳指转动的“啪嗒啪嗒”响,冲着心腹太监冷声吩咐道。
心神正动荡的梁九功忙俯下身子吞了吞口水将折子给捡起来,双手呈递给了太子爷看。
胤礽伸手拿着折子,老大、老三、老四、老五也凑着脑袋一并往上瞧。
当五兄弟瞧见穗兰真实的身份竟然是“白莲教余孽”属于“反清复明”的势力时,也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胤礽更是双手发颤,一颗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这简直比自己的奶嬷嬷顾氏、奶公凌普背叛他,在私底下瞒着他大行贪污之事,还让他心寒!
只要一想到自己身边异常信任的管事姑姑,竟然是反贼,自己的吃穿用度、自己福晋、宝贝儿子的吃穿用度都在这人的掌控下,只要穗兰狠狠心,直接能让他们东宫一家子悄无声息的共赴黄泉,胤礽额头上都不禁冒出来了一股子冷汗。
胤禛也是紧抿着薄唇,他看到自己额娘竟然与穗兰这个反贼有联系,瞬间惊得一身冷汗,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额娘都是四妃之一了,膝下要儿子有儿子、要公主有公主。
他和老十四还不是一个庸才,他额娘以后的前程绝对不会差,为何非得要与东宫过不去呢?
难道,难道是因为六弟?
电光火石之间,胤禛突然想起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喊“四哥”的小男孩,他心里一咯噔,心肝都在乱颤,似乎朦朦胧胧间有些想明白自己额娘究竟在做什么了。
“汗阿玛,那穗兰的身份都搞懂了,她的真正主子也挖出来了吧?究竟是那个瘪三,你快点说出来,咱们直接把这白莲教在宫中的势力给一锅端了!”
满脑子都是立功、立功的胤禔,荔枝眼极其亮的兴奋道。
康熙抿唇眯眼看了看自己用朱笔在宣纸上写出来杀气腾腾的“灭”字,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魏珠吩咐道:
“魏珠你按计划行事,现在带着人去把景祺阁给团团围住,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来。”
“是!”
魏珠忙俯身告退。
五兄弟听到景祺阁三个字,也一脸复杂。
“走吧,去会会朕这为在后宫中潜伏了多年,把多方势力给搞得团团转的小姑姑。”
康熙从御阶之上走下来,带着儿子们撑着油纸伞,步履匆匆的往乾清宫宫门走。
第53章 第 53 章
室外雨下得极大, 密密麻麻的雨点子从阴沉的天空中降下来,圆润的雨点子落在青石板宫道上,像是在地面上盛开了一朵朵透明的烟花, 附着在宫道上的冰雹碎渣子也被雨水给极快的融化了。
健硕的御前太监们与身着黄马褂的带刀侍卫们冒着滂沱大雨将坐落在紫禁城东北角的景祺阁给包围的严严实实的。
行走在宫道上的宫女、太监、嬷嬷们远远瞧见这仿佛要抄家灭族的骇人架势, 忙纷纷闪身避开。
康熙父子六人一路从南往北撑着油纸伞来到景祺阁的大门处, 只见朱漆红门色彩斑驳,门上的铜环都生出来了一层厚厚的铜锈,周遭的红墙也瞧着有些黯淡,雨水从金黄色的琉璃瓦屋顶上流淌下来,还会把破碎的碎瓦片给一并带下来。
这处偏僻的破败小宫殿里坐落着帝王打不得、骂不得、杀不得、碰不得, 但却又有愧的“透明人”。
万岁爷的态度就是宫里的风向标。
对面太后娘娘居住的宁寿新宫被修缮的多么漂亮,那么这处与冷宫无疑的院落就显得有多么破败。
来来往往经过此处的宫人们也会觉得晦气的自动把这处小宫殿给忽略了, 内务府的匠人们更是不会想着过来将此地给整修一番。
当年全家被灭口的建宁大长公主刚住进这景祺阁时,帝王明里暗里派了许多人监视着此地。
可随着平西王吴三桂死亡、接他班的庶出孙子吴世璠也跟着死亡、三藩尽灭、盘踞在宝岛上的郑氏家族被降服,收复回来的宝岛重新归入清廷的管辖,帝王手中的权柄与威势一年大过一年,久而久之, 在此处明里暗里监管的人也被慢慢撤走了,景祺阁也跟着成为了紫禁城中让人忘记的地方了。
上到阿哥公主、嫔妃小主,下到宫女、太监、嬷嬷们偶尔提及此地亦或是不经意间碰上住在此处的“透明人”,都忍不住得唏嘘感叹几句,造化弄人。
“汗阿玛, 咱们要进去吗?”
大雨顺着竹制的伞骨往下滑, 胤禔瞧见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这里,自己汗阿玛非但不急着冲进去收拾叛徒, 反而还满脸复杂、自顾自地瞧着这大门、红墙、与破碎的金黄色琉璃瓦,忍不住出声催促道。
康熙从多年前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跟着帝王身后的魏珠、梁九功瞧见万岁爷的模样后,未等康熙发话,魏珠冷着一张脸,几步冲上前,飞起一脚就将虚掩着的景祺阁宫门给踹开,领着御前太监与带刀侍卫们冲上前开路。
康熙也带着自己儿子们跨过宫门槛,走进满地枯草、地砖破裂的废弃前院里。
前院挂满蜘蛛网的廊檐花架子上养着几盆番柿花、番椒花与向阳花。
与破败的建筑比起来,时值深秋,这几盆花虽然早已没了果实、没了青翠,但花盆表面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盆中的植物也被修剪下了枯枝,等待着来年开春落进泥土中的种子会再度发芽。
去过后世的康熙、老大、太子与老四瞧见这几盆花,也明白了它们在未来的名字——可以作为蔬果吃的番茄,能增味御寒的辣椒,以及瓜子可用来当炒货零嘴、还能榨出植物油的向日葵。
跟在父子六人身旁的梁九功瞧见康熙等人一脸莫名的看着那花架子上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精心伺候的“观赏花卉”,忍不住轻咳几声,压低声音道:
“万岁爷,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建宁大更多滋源在七饿群一屋贰耳七五贰叭一长公主的女儿以及养母懿靖大贵妃对这三种观赏花卉是有几分喜爱的。”
换言之,这几盆花不是建宁大长公主养给她自己看的,而是养给她死去的嫡女与养母“看”的。
康熙闻言抿了抿薄唇,将视线从花架子上收回来,径直抬脚往能住人的后院走。
父子六人穿过垂花门,入眼就瞧见身穿着银白色旗装的建宁大长公主正用右手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蹲在枯叶几近凋零没了的梨花树下,点燃着下方的一堆金纸与银纸。
青石地砖是湿漉漉的,梨树的树冠虽大,但没了树叶,只剩下那伸向空中的枝枝丫丫是挡不了什么雨的。
雨水从干枯的枝桠缝隙中落下来,将燃烧着的金纸、银纸给浇灭的冒出一阵青烟,可建宁大长公主像是丝毫不在意般,纵使身边早已经被身着黄马褂子的带刀侍卫们给团团围住了,她连头都没抬,更是连一丝眼神都没分给旁人,反而仍旧面容平和的,用右手中的油纸伞护着微弱的火苗,用左手的火折子点燃着没有被雨水淋着的金纸、银纸。
仿佛在她眼里,即使帝王带着皇子、侍卫、御前太监们亲至,都比不上她手下这堆烧给先人的金纸、银纸重要。
康熙隔着雨幕与侍卫们,眸光冷淡的瞧着蹲在地砖上的建宁大长公主。
身处同一片四四方方的蓝天下,他与自己这位小姑姑却已经有近二十载的光阴没有面对面,亲眼相见了。
瞧着面前头戴白色簪花,眼窝深陷,两侧脸颊内凹,皱纹丛生、身材精瘦的几乎为一把骨头的老妇人,他怎么都与记忆深处那个爱说爱笑,圆润鹅蛋脸、弯弯柳叶眉,一颦一笑都带着作为太宗皇帝幺女娇憨与自信的小姑姑联系不起来。
想当初,他汗阿玛还当政,吴三桂还在南边风风光光做他的藩王,自己也是个小奶团子时,尚未出嫁的小姑姑曾带着他与自己二哥福全,在这紫禁城里玩儿,一口一个“小玄烨”、“小福全”的叫。
姑侄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后来他的“襄亲王婶”董鄂氏变为了他的“受宠”庶母,襄亲王叔英年早逝,小姑姑就不怎么带他俩玩儿了。
紧跟着汗阿玛与皇玛嬷出于政治考虑,为了拉拢吴三桂,就把小姑姑下嫁给了吴应熊,小姑姑不情不愿的成为了大清第一位嫁入汉人家庭的公主。
好在吴应熊的额驸做得还不错,婚后夫妻俩十分恩爱,嫡女、嫡子都连着生了好几个。
再然后他幼龄登基,住在京城公主府的小姑姑偶尔进宫探望懿靖大贵妃时,也会来乾清宫探望、鼓励他做个好皇帝。
他那时正战战兢兢做他手里没有一点权力的小皇帝,却能瞧出来小姑姑的婚后生活过得很甜蜜,整个人面色红润、杏眼桃腮的。
知道父辈间恩怨的他甚至还觉得自己汗阿玛对不起襄亲王叔与懿靖大贵妃,但在建宁小姑姑的婚事上却歪打正着对这母子俩多多少少有些弥补了,毕竟懿靖大贵妃的亲生女儿在蒙古大草原上早逝,建宁小姑姑与襄亲王一起长大,兄妹关系好,母女间关系也亲厚。
建宁小姑姑有随时可以入宫的令牌,有她的陪伴,住在宁寿宫中的懿靖大贵妃晚年时也能过得舒心些,减轻几分丧子、丧女之痛。
可惜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康熙八年等他扳倒鳌拜、亲政夺回大权,正准备大干一场时,先是远在漠南蒙古做察哈尔部亲王的林丹汗遗腹子(懿靖大贵妃的长子)阿布鼐眼中没有清廷,甚至察哈尔部还隐隐有为林丹汗报仇的倾向,他当即就趁着阿布鼐进京述职的机会,将其幽禁到了盛京。
四年后,他准备撤尾大不掉、只会空耗国库银两,还有分裂江山可能的三藩时,吴三桂这个早年背叛崇祯,打着灭掉闯王李自成的旗号,迎他们清军入关,如今为了能舒舒服服在南边当他的“土皇帝”再次背叛他的老油子,竟然不要脸的又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在南面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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