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己亥之冬
给钱给高了,万一她这种子不行,到时候不能卖,平不了账,头疼得还是自己。
“这样吧,魏站长,您这种子这么好,按市价太吃亏了,你说个价。”
老狐狸钱茂把皮球踢了出去。
魏檗心怀坦荡,根本不在意钱茂肚肠里拐得八百个弯,直接跟钱茂说:“你在外面进货多少钱,按那个市价来吧。”
钱茂松了口气,对魏檗观感更进了一步。没有狮子大开口,懂“规矩”,还想挣钱的上司,最好相处了。
他乐颠乐颠拿出账本给魏檗看。
“我们现在辣椒种子都是在湖南进的货,算上路费人工,成本价合一斤二百四十块钱*。”
魏檗看着账本点点头,默默计算了一下,跟她穿书之前了解的差不多。
当然不是具体价格一样,而是价格水平一样,也就是说,辣椒种子的价格,四十年没通胀!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辣椒种子的制种技术水平,四十年,整整四十年,在其他行业飞速发展的时候,几乎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发展。
想想都心梗。
魏檗轻轻吐出一口气,把装辣椒种子的布兜解下来,双手用力一提,砸在钱茂跟前柜台上,“过过称。”
第40章 许愿池(加更)
◎许愿池(加更)◎
“这、这多少?”
钱茂眼都直了。他看着柜台上装辣椒种子的布兜, 是农村盛米常用的二十斤布兜,满满当当一兜。
“多、多少亩地的?”
“半亩多。”魏檗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钱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捂着心口,跟魏檗说:“魏、魏站长,我要缓缓, 让我缓缓。”
“好啊。”魏檗双臂压在柜台上, 低头认认真真看柜台里的各类作物种子, 笑意盈盈, 并不催他。
钱茂坐了一会儿,拿过柜旁的大计算器, 哒哒哒点了一气儿。
“归零归零归归归归零……”
机械的女声疯狂响了一阵,钱茂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光滑油亮的脑门,大冬天里出了厚厚一层汗。
“一亩地, 一茬, 上万块?!”一茬不过三四个月,一年能种两茬!一年挣两万!!
“万元户”这个说法,钱茂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活的万元户。要照魏檗这么种下去,山水镇家家户户都能成万元户?!不能够吧。
钱茂声音都在抖:“种辣椒种,能这么赚钱?!赶上卖毒了。”
“比种粮食、种辣椒赚。”魏檗指尖一下一下点在钱茂柜台上,“但没你算得那么赚。”
要换茬, 要养地,要用大量的人工。
魏檗笑里有些无奈, 真细究起来, 她的辣椒种子是没有“版权”的。这个时期, 其实国内很多种子,都没有“版权”,真细究起来,人家国外的种子研发公司一告一个准。
没有“版权”,制种流程还不到位,魏檗底气并不是十分足。她跟钱茂说:“按道理,我应该明年春天自己家里测过出苗率再拿过来,你拿到还要等下一季再测一遍。正常回报周期至少要一年。我这有点……凭着咱俩关系好,不按规矩走了。”
“魏站长,你可说对了一句话。”虽然没有卖毒赚,也很很很赚了!
钱茂擦擦脑门上的汗,“咱俩的关系,你拿来我就卖!让你等一年是看不起我老钱。”
说完钱茂又忍不住,犹犹豫豫跟魏檗说:“魏站长,我问句话,您别生气。”
什么话?
魏檗心里疑惑,仍然说:“你问吧,我不生气。”
钱茂先夸魏檗学习好,难得的文化人,又夸魏檗有技术,带领农技站走向未来,啰啰嗦嗦一大堆铺垫,听得魏檗直皱眉。
“说重点。”
钱茂挠挠本不剩几根的头发,又夸了一句,才说:“魏站长,主要是我没见识,想不明白,你说辣椒制种这么挣钱,你们学校里老师学生都会,咋都不种辣椒种子挣钱呢?”
“你说这个啊。”魏檗噗嗤一下笑出来,竖起一根葱白的手指,跟钱茂说:“你看,要想辣椒制种,先要懂技术。”
钱茂胖胖的脑袋点了两下。
魏檗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还要年轻,有行动力。现在政策刚放开,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年纪大的,不会想折腾。”
钱茂又点点头,表示认同。
“第三。”魏檗伸出第三根手指:“要有地。不能是城里人儿。”
“对对,对对。”钱茂认同,点头如捣蒜。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魏檗笑着拍拍钱茂的手臂,“要有钱经理这样慧眼识珠,二话不说收种子,痛痛快快结账给第一桶金的伯乐啊!”
“说笑了说笑了。”钱茂笑成一朵花,脸上褶子挤在一起,本来不大的眼睛挤成一条缝,“要说伯乐,于书记才是您伯乐。我啊。”
钱茂搓搓手,想了个拽文的词儿,跟魏檗说:“我啊,顶多算那什么,青蝇附骥,全指着魏站长过活呢。”
“快别商业互吹了。”魏檗笑着说:“这几个条件,单拉出都不叫条件,但是叠加起来,可就太少了。”
她想起自己穿书之前的一件事儿。
当时市里想找一个符合“三十多岁、村支书、大学毕业、种粮食面积大”四个条件的人,仅仅四个条件,每个条件都平平无奇,结果她把全市所有种粮大户扒拉一遍,一个符合条件的都没有!
从那之后,她对“六边形战士”的稀缺性,有了清醒的认识。
钱茂听了魏檗一席话,也觉得自己刚刚问得问题,不像走南闯北多年的老人能问出来的。
他敲敲自己光亮的脑门,“瞧我,今天脑袋老卡壳!现在还没上称。”
钱茂把装种子的布兜放在称盘上,再一个个往上加小秤砣。
魏檗随意说道:“你家里有想学制种的,明年开春可以找我。”
钱茂放秤砣的手一哆嗦。
小秤砣掉在柜台上,咕噜咕噜滚到柜台下面的缝里。
钱茂吭吭哧哧弯腰去够,好不容易才够到,爬起来之后脸憋得通红,喘匀了气儿,哭笑不得跟魏檗说:“魏站长,你可别说了,再说今天咱种子称不了了。”
魏檗坏心眼得笑,不忘跟钱茂强调:“我说真的!”
钱茂用种子站的称,最终称出来十九斤八两。但他没有给魏檗报实数,直接填上零头,给魏檗报了二十斤。
二百四一斤,二十斤,一共四千八百块。
魏檗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以农技站的名义公对公转账,仔细一琢磨,因为她当着农技站站长,更像左手倒右手,反而不如给私人付款合适。
她思量了一会儿,跟钱茂说:“老哥,在商言商,我今天就是来卖种子的。我这个种子没选种,按规矩你这里要压一半钱。”
“那哪行,咱俩……”
魏檗止住钱茂的话头,“我知道咱俩关系好,你先听我说。按规矩来。我对我的辣椒种子有信心。”
她拿过钱茂手里的支票,指着人名那一栏,跟钱茂说:“这里,你写魏建岭。等辣椒出苗率没问题,剩下的那一半再转给我。”
此言一出,钱茂从善如流。
他懂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既不多问也不评价,利利索索按魏檗要求给她写好。
魏檗不知道脑补帝钱茂脑补了怎样一出家庭争产大戏,她目的单纯得很,自己手里要有足够的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两千多的卖辣椒种子款项,已经足够震撼魏建岭和韩云英一整年。
她拿过写好的支票看了看,又递给钱茂,“最近站里太忙,还要劳烦钱总抽空帮我送家去。”
啊?站里,太忙?钱茂不懂,钱茂不理解。要搁他自己,他肯定接了支票马上回家带人到银行提钱。
狗屁工作,通通靠边站。
压下小小的眼里大大的疑惑,钱茂拍胸脯跟魏檗保证,今天下午就把支票送到老爷子手上(平白无故高一辈的魏建岭:???)。又要请魏檗去外面小饭馆里吃午饭。
“真不行。”魏檗跟钱茂道了谢,说:“咱俩这关系,我不跟你客气。最近站里忙,我下午还要给农技员开会,中午要提前准备准备。”
“冬天都猫冬了,还能有什么忙的。”钱茂拉着魏檗不让走,一定要留她吃饭。
魏檗好笑得跟钱茂说,“冬季化除、封闭除草都要现在打,还有小麦苗镇压、苗情统计,农田清沟理渠、抗旱保墒,都得赶在这时候。你说能不忙吗。”
钱茂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于书记在的时候,我们之前种粮食的时候,没听说过有这些……”
“魏站长你真是……”
“为国家事业努力奋斗。”魏檗打了个哈哈,跟钱茂摆摆手,回农技站了。
她跟钱茂说的,一点儿也不是托词。
一直到春节前,魏檗都忙得脚不沾地。麦田冬季化除,是为了赶着春天草木萌发、虫蝇惊蛰之前,用化学农药直接喷洒土壤,作用在它们的种子、幼虫上,把来年的草害、病害、虫害全部提前“封闭”。
因为一旦麦田杂草钻出土壤,阔叶类的杂草尚算好除,禾本科类的稗草,却顶顶难除。因为稗草和小麦类似,都是禾本科植物,除稗草的农药,用量少了,稗草打不下去,不断春风吹又生;用量多了,会把小麦也打得茎叶发黄,深受药害。
而冬季打药则不同。此时小麦已经出苗,根系深深扎进土壤,用针对杂草种子的农药,对小麦毫无影响。
自从有了这个发现,冬天再也没有了“猫冬”一说。因为靠天吃饭的农业,只有尽百分百的努力,才能争那万分之一的先机。
魏檗把冬季各村统一打药除草的任务安排下去。
除了老谢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其他人全没明白为什么草的鬼影子都没见到,却要除草。
各位农技员反应不一,李静、王阳几个,无脑跟魏檗,管什么道理,按要求干就是了。孙天成也没琢磨明白,此时打药以后省药的道理,私底下高兴坏了,他认为这是魏站长和连襟黄大牙结盟之后,对自己示好的信号。
打完药之后,魏檗根据各村里统计上来的苗情和土壤墒情(土壤含水量情况),要求各村组织人手,对在田小麦进行“镇压”。所谓镇压,用拖拉机、耕牛拉着石磙,在小麦田里压过去。
这种镇压,一定要在春天小麦拔节生长之前,可以减缓小麦旺长苗的长势,并且把土壤压实,保水保肥;还可以让小麦根系扎得更深……总之好处多多。
这么忙忙叨叨,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三。驻村农技员们像是约好了,都到农技站去找魏檗反映,“不能再干了,再干累死了。”“家里年货还没准备,婆娘天天念叨。”“一个亲戚还没有走,再不走年前走不完了。”
连一贯勤恳的李静也悄悄跟魏檗说:“魏站长,再下地,家里妯娌该说我躲懒不干活,要起矛盾了。”
习惯了年三十才能放假的卷卷檗,对此表示……表示含泪理解。镇里的农技员们工作和生活差不多都是掺和在一起的,人人家里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对此魏站长表示,过年期间站里有什么事情,我尽量自己全干了,绝不在快过年的时候卷大家。
农技员们歇了下来,苗有发也回了家。谢明月家里人口简单,过年别人家里热热闹闹,反而衬得自己家里更加凄清,不如待在站里,跟魏檗学点东西,还能说说话。
小年之后,站里只剩下魏檗和谢明月两个人。镇里食堂吃饭的人,也一天少过一天。等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镇政府食堂吃饭的人都开不了一桌了,食堂大师傅难得给坚守岗位的大家伙儿添了点肉菜。
魏檗和谢明月到的晚,到的时候,于明忠已经吃完饭,和汪山几个正擦着嘴从食堂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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