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宝丫能和动物沟通的事在春生这里已经不是秘密, 就是霍星河也有所察觉。
但谁也没有主动问。
当日午后,何春生和赵宝丫乘着马车出门, 直奔静王府。他们到时, 庞太妃正在屋子里小憩, 头疾折磨她一晚上没怎么睡。此刻头疼欲裂, 婢女的手摁在太阳穴上也没有任何的改善。
脑袋里像是有无数的针在乱扎,牵连得她胸口都有些刺痛。
就在这个时候, 管家匆匆来报,说是赵府的姑娘和小公子来了。
庞太妃不耐烦:“他们来做什么?”
管家小心翼翼道:“太妃忘记了, 是您说让他们两个有空时常到王府来说说话的。”
“有这回事吗?”庞太妃蹙眉,吸口气, 想起赵宝丫那张讨喜的脸, 摆摆手:“罢了,你让他们进来吧。”长得好看, 说不定瞧着能缓解头疼。
管家匆匆去了,把人请进去。沿路的下人瞧见抱着猫猫的赵宝丫和清俊的何春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日宴会离得远,他们瞧得不真切。今日再瞧只觉得这小小姐和小公子可真好看啊。
还特别和善,见人就三分笑。
管家一路把人领到了太妃屋子里, 躬身行礼:“太妃,人到了。”
屋子里点起了熏香, 浓重的香味熏得人昏昏欲睡。庞太妃依旧歪在榻上,一只漂亮的波斯猫窝在她身边,小婢女在给她揉摁太阳穴。她听见声音,掀开眼皮瞧过来,懒懒的道:“知晓了,你且退下去吧。赵家丫头你过来,学着给本宫揉揉头。”
赵宝丫立刻把猫猫递给何春生,哒哒的跑过去,捞起袖口就开始摁。边揉还边问:“力道合适吗?”
盘太妃不答,似是要睡着了,但眉头还蹙着,显然头还是疼。
抱着猫猫的何春生突然出声:“太妃娘娘,恕草民直言,您点的安神香虽能缓解头疾发作的疼痛。但对神智有损,量大常用的话会导致记忆力减退、心悸、失眠……”最严重甚至会痴傻。
当然最后一句他没说出来。
一直闭着眼的庞太妃忽的睁开眼,直直的瞧着他,然后上下打量他:“你怎知道本宫有头疾?”她从未对人提起过此事,也严禁府中下人和大夫说与外人听。
这少年才来荆州不久吧,还是赵县令特意派人打听的?
何春生丝毫不惊慌,解释道:“那日草民坐在太妃身边,闻到太妃身上的药味了。里面就有治疗头疾的几位中药。”
庞太妃来了兴趣,示意赵宝丫停下动作,坐直了身子,问:“你学医的?”
何春生点头:“嗯,草民学医六七个年头,师从长溪医药世家的齐大夫。草民师父祖上曾是御医,之后在长溪,一直在给顾山长家看病,对头疾方面颇有研究。”
庞太妃眼眸瞬间亮了:“这么说来,你也会医治头疾?”她近日来最是心悸得厉害,常常说过的话,做过事的事转头就忘了。
何春生:“自然会,只是治起来比较麻烦。要针灸配合药石、而且要多次,根据您的状况不断调成针灸的时间和次数、药石也要不断改动。若是新疾,三次便可痊愈,但若是陈年旧疾,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草民观太妃面色,您的头疾是陈年旧疾。”
他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小小年纪,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看来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庞太妃被这头疾折磨太久,凡是有方法都愿意试一试的。
她连忙道:“那快过来给本宫把脉,瞧瞧要怎么施针,抓什么药。”如今是在荆州,赵家人全家的性命都捏在她手里。她也不担心这少年会借机害她。
何春生点头,示意赵宝丫过来抱猫。婢女很有眼色的拉了条绣凳给他坐,又搭了丝帕在太妃手腕上。他坐下,细细把脉,清俊的脸上都是认真。
旁边伺候的小宫婢看着看着就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何春生很快号完脉,如同所有的大夫一样,温声细语道:“太妃娘娘,您的病症有些严重,草民今日可以先给您施一次针,再抓点药吃吃,看看今晚头疾缓解情况,明日一早再施第二针。”
盘太妃见自己的头疾还有希望,立刻询问需要准备什么。想了想干脆让婢女把管家喊来,道:“何小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问管家要。”
赵宝丫想,太妃娘娘还真实在,先前称呼‘你’,正眼都不瞧春生哥哥。这会儿就喊上何小公子了,还特别热情。
何春生点头,走到屋外同管家交代需要的东西。末了,最后又道:“再来一壶花蜜和两碟子点心吧,就要上次宴会上的那种花蜜。”
管家疑惑:“点心和花蜜也能当药使?”
何春生解释:“不是,点心和花蜜是给宝丫妹妹吃的,待会针灸时间长,她可能会饿。”
管家恍然大悟,夸道:“何小公子真细心。”说完匆匆去了。
很快,管家就把需要的东西准备齐了。又单独置了一张一桌子好菜外加两碟子糕点和花蜜。把赵宝丫请到了隔壁厢房用餐。
太妃榻上的波斯猫瞧见她要走,试探的跳了下去,跟在她身后去了隔壁。
赵宝丫看到一堆吃的,顿时眉眼弯弯,朝管家道谢。管家道:“这是应该的,老奴起先还没想到这一层呢,都是何小公子细心,嘱咐老奴置办的。赵姑娘尽管吃,不够再让婢女告知老奴,老奴先下去了。”
“嗯嗯。”赵宝丫点头,把猫猫放到一旁的凳子上。太妃的波斯猫迈着小短腿围着那凳子转了几圈,突然跳到了凳子旁边的那个凳子上。凑近蓝白猫嗅了嗅,然后喵了一声。
蓝白猫圆滚滚的眼珠子盯着波斯猫看,也喵了一声。
赵宝丫在吃点心,两只猫就喵来喵去。
伺候的婢女看稀奇似的,笑道:“赵姑娘,这两只猫像在聊天,真有意思。”
赵宝丫笑弯了眼:“它们说不定就是在聊天呢,小动物都有动物的语言啊。鸟说的鸟语,乌龟说的是乌龟语,它们说的就是猫语了。你瞧它们在交朋友,多开心呀。”
两个婢女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即新奇又觉得有趣,顺口问:“那赵姑娘觉得它们在说什么啊?”
赵宝丫咬了口糕点,又喝了口水,才道:“太妃娘娘的波斯猫在向我家猫猫介绍王府啊,王府多大多漂亮,姐姐们也好好,好漂亮。”
两个婢女只当她在说笑,捂着唇笑了起来:“赵姑娘真有趣。”
赵宝丫就冲着她们笑,原先还在喵喵的两只猫儿突然一前一后的跳下凳子往外跑。其中一个婢女想去追,赵宝丫道:“让它们去玩吧,我家猫猫特别乖,待会就会回来的。”
两个婢女一想也是,太妃在治疗头疾,一时半会也不会找猫猫,让它们出去玩一会儿也没关系。
等到赵宝丫吃得饱饱的,两只猫猫果然又回来了,蹲在她脚边又是一阵叫唤。
婢女又好奇的问:“它们又再说什么?”
赵宝丫:“猫猫应该是饿了。”她从随身的袖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包小鱼干,喂到猫猫嘴边。
小猫果然欢快的吃了起来,庞太妃的波斯猫也想吃。她又拿出一个来喂,婢女吓得连忙阻止:“姑娘,您喂您的猫就可以了,王府的猫不用喂。”
赵宝丫疑惑抬头:“为什么?”
婢女为难,唯唯弱弱道:“先前碧桃姐姐喂了豆豆别的东西,就被太妃砍了手……”
另一个婢女瞬间变了脸色,喝道:“别胡说!”然后又赶紧朝赵宝丫解释:“赵姑娘,王府的猫有专人喂养,吃不得外头的东西。”
赵宝丫哦了声,收回手:可是豆豆说王府的东西难吃死了,它也想吃鱼干。
哎,等晚上起来偷偷喂它好了。
半个时辰后,隔壁针灸也好了。庞太妃从早起就一直疼的头缓解了许多,不大声说话都不怎么疼了。她指尖轻轻触碰太阳穴,很是神奇的看着何春生夸道:“真的有用,小小年纪,医术居然如此精湛,不错!”
她心情甚好,朝管家道:“去取一百两赏银过来给何小公子。”
何春生拱手:“多谢太妃。”
等管家取来银两赏赐给他,他又道:“太妃今日就暂时不要吹风了,您且先休息会儿。草民去隔壁开给方子出来,待会还要劳烦管家去抓药。”
“不劳烦。”管家把他请到隔壁,又去取了纸笔。
赵宝丫让两个婢女赶紧把桌上的碗筷收拾收拾,好腾出地方写方子。两个婢女也不敢耽误,动作麻利的把碗筷收了,往外走。
何春生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压低声音迅速问:“如何,王府放重要账本、机要密件的地方在哪?”
赵宝丫掩住唇回他:“太妃的寝殿,床后面有个密室。”王府有书房,不过那是给远在京都的静亲王备的,里面除了书,压根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管家就拿着纸笔过来了。何春生接过纸笔,认真写起方子来,然后交代道:“晚膳前让太妃先喝一次药,入夜后最好就入睡。这药有安神成分,有助眠功效,但想能睡得更安稳些,今夜寝殿里最好不要有人声。”
“明日晨时准点要施第二次针。”
管家点头,匆匆去抓了药,等药熬好后端到庞太妃面前就把何春生交代的话说了。庞太妃接过婢女试过的药小口小口的喝了,等吃了蜜饯、净完手才道:“那今夜就让守夜的婢女站在门外伺候吧。给何小大夫和赵家的姑娘安排住宿,明日辰时准时把人请过来施针。”
管家应是,又去嘱咐婢女给赵宝丫他们安排住处。两人的住处安排在西边的客院,房子也是紧挨着的。
各自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后,何春生把庞太妃赏赐的一百两银子递给赵宝丫。赵宝丫惊讶:“你的银子给我做什么?”
他理所当然道:“赵叔叔的银子不是也给你吗?出门在外,你也收着我银子吧。”
“那行吧。”大家好像默然她会存钱,有钱都喜欢给她存着。
她边把银子塞到床头边道:“回去后我就还给你。”
何春生很认真的说:“不还也没关系,当初我学医时,你不是说以后出门看诊银子一半归你吗?”
“先前我在长溪就时常跟着师父出诊,也挣了银子,还没分你呢。”
赵宝丫瞧他:“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我都没帮你提药箱,分什么钱啊。”
何春生顿了顿:“但我当真了,银子你尽管收着,想花就花吧,就当是小时候行善积德的福报吧。”无论是小时候买他的棋谱还是他家屋子,对那个时候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恩惠。
今后但凡他有的,都会给予宝丫妹妹。
赵宝丫连忙道:“那不行,我阿爹说要银子他有。除了他的银子不能随便要别人的银子,将来是要还的。”
见她坚持,何春生也不勉强:“那你先帮我收着,等我要的时候再给我可好?”
赵宝丫点头:“这才像话嘛,你放心,我会给你记账的。”
她打了个哈切,何春生看看外头的天色,道:“你先睡吧,我等赵叔叔就可以了。”
她边说不用,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何春生好笑,伸手拍了拍她,拉着迷迷糊糊的人往床上带,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子,然后关门出去了。
去到隔壁他也没睡,就点着蜡烛看书。
烛火摇曳,月华如流水悄然流逝。子时初,房门外一声猫叫,他惊觉,立刻吹灭了蜡烛。很快一个人影翻了进来,他喊了声赵叔叔。
赵凛轻轻应了句,他立刻走了过去,附耳把宝丫探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又道:“你带猫猫过去吧,太妃喝了药,今夜就算打雷也不会醒。”
赵凛嘱咐一句注意好宝丫,又翻身出去了,跟着猫猫一路到了庞太妃的寝殿。寝殿外站着两个轮值的婢女,寒风呼啸,两人冷得瑟瑟发抖,靠在门口打盹。他从窗户边小心翼翼翻了进去,悄无声息的落地。
猫窝里的波斯猫探出头来,瞧见站在窗棂上的蓝白猫时,立刻精神了。爬起来,跳出去窗口。
庞太妃的寝殿很大,是按照从前在皇宫的样子建造的。只不过地板换成了大片的玉石,烛台也由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取代。屏风后的纱帐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显然里头的人睡得很沉。他快步走到床榻边,根据春生的描述摁开了床后面的机关,闪身进了密室。
密室四面墙上也是玉璧,四角都摆着夜明珠,不用点火折子都能把里面瞧得一清二楚。他对密室里的珍宝古玩丝毫没兴趣,直奔着最里面的一层书架而去,书架上是密密麻麻的账本,应该都是十二商会历年来经商的账本。
他快速翻找起来……
与此同时,静王府的门口突然喧闹起来,一排排宫灯被点亮,有人大步朝着后宅而来。
厢房里的何春生第一时间警觉,拉开房门往外跑。等跑到回廊处,就见大群人往太妃的院子去。
他慌忙拉住同样气喘吁吁跑来的管家问:“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吵?不是说太妃喝了药别吵到她吗?”
管家提着灯笼,看见他很是惊讶,擦擦额头的汗,解释:“是肖总管回来了,他说有要事要禀报太妃,老奴也不敢拦啊!”
何春生惊慌:肖鹤白前几日才开拔,算算时间,怎么也要过两日才回来,怎么大半夜的就回来了?
还恰好撞上这个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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