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自古以来想搜官员的府邸,都需要皇上的圣旨或是三法司的搜查令。
肖鹤白蹭的站了起来,边走边道:“带上兵马,去赵县令府上。”
“遵命!”副统领立刻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还跪在地上的汤和志赶紧爬了起来,屁颠颠的跟上了。
一人浩浩荡荡的去到东城的县衙,正在打扫县衙牌匾的师爷吓得险些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慌忙稳住身形爬了下来,凑上前行礼:“肖总管……”
肖鹤白一巴掌把他打开,撞开门穿过前院就往后院走。到了后院,入目是袅袅炊烟、满院开出来的地,和一个个竹枝撑起来的大棚。
赵凛其人,正双目紧闭,躺在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三两个下人蹲在水井边上择菜,边聊天边看着对面十几个护院嘿呦嘿呦的打木桩。
看见他们冲进来,正在择菜的下人吓得站了起来,喊了声大人。摇椅上的赵凛这才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朝这边看来,然后讶异的问:“肖总管,汤主事,你们不是去剿匪了?”他讶异过后,继而欣喜,“剿匪成功了,你们这是帮本官报仇了?”
没有人回答他,肖鹤白大步流星的走到他面前站定,盯着他笼在袖子里的双手看,冷声命令:“把手伸出来!”
赵凛脸上激动之色淡了下来,疑惑的伸手,宽大的两个手掌上都包了白布,看上去像两个白面馒头。
肖鹤白拧眉:“你手怎么伤的?”
赵凛意志消沉:“被十三寨的响马伤的,肖总管那日没注意吗?”
当时赵凛躺在马车内,肖鹤白骑在高头大马上,挑开帘子只看到他带血的双腿,哪里看得到隐在袖子下的双手。
肖鹤白质问:“那也是一个月前了,为何还包扎着?”
赵凛:“伤到骨头了,自然要包久一点。”他朝禁军身后看,顺口问:“下官府上的何小大夫回来了吗,下官今日还要换药呢。”
他坐在摇椅上,整个人矮上肖鹤白一截,面色苍白看上去确实精神不济。
肖鹤白审视的盯着他好一会儿,看不出他任何破绽后,目光开始在院子里打转。然后挥手:“搜!”
一众禁军开始在后宅进进出出,翻箱倒柜。
摇椅上的赵凛咬牙,屈辱的质问:“肖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下官犯了什么罪,要劳您大驾亲自带兵来府上搜查?”
肖鹤白似是压根没听到他的话,继续盯着禁军翻找:连抢了六家那么多财物,总得找地方藏吧。县令府上就这么大,他不信搜不出点什么!
正在西边角落里翻找的副统领突然朝着这边大喊:“肖总管,这边发现了一个新挖的地窖!”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坐在摇椅上的赵凛捏紧扶手,紧张的想站起来。肖鹤白看了他一眼,唇角翘起,冷笑:“地窖?赵大人藏什么需要新挖一个地窖?”
赵凛急声道:“地窖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些杂物。”
原本还在打木桩的十九个护院齐齐跑了过去,站在地窖上面做防卫姿态。
这番紧张的举动,更让肖鹤白生疑。
他高声道:“胆敢阻拦者就地格杀!”
“挖开!”
第113章 113
十九个护院看了赵凛一眼, 见赵凛小幅度的摆了摆手,才一股脑的散了。
几个禁卫军上前,三两下就把盖在地窖上的泥土挖开。副统领走过去打开地窖入口的木板, 先带着几个士兵往下走。
没一会儿就面有菜色的上来了,支支吾吾不太敢说。
肖鹤白阴沉着脸喝道:“看到什么就说!”
副统领这才高声回:“肖总管, 里面是一地窖的白菜萝卜, 还有大蒜生姜之类的。”
肖鹤白愕然:“……”
继而看向赵凛, 质问:“你挖地窖就只是放这些?”
赵凛摊手:“不然呢,下官俸禄又没几两, 荆州城的商户又好像特别针对我府上。再不自己种点菜, 囤点吃的, 只怕冬日就快饿死了。肖总管来, 是想把这些食物也全抢走吗?”
明明是想要他命的肖鹤白:谁稀罕你家白菜!
他死沉死沉着脸,偏生还有个不长眼的小兵, 拿着两颗白菜上来给他看。肖鹤白手起刀落,小兵手上的白菜咔嚓一声断成了两节。
他把刀丢开, 蹲下身,整只手如铁钳一样覆上赵凛左腿, 冷声质问:“这腿真的废了?”
昨晚上那黑衣人的身形和赵凛十分相似, 只不过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坐着的。
若是赵凛腿没有断……
赵凛眸子微眯, 时刻提防他突然用力。就在他感觉得膝盖骨上的十指在微微用力时,天空突然一声刺耳的号角响。
肖鹤白蹭的站了起来,扭头往灰白天空的北方看去。副统领大惊:“是城门口传来的号角,有敌人来犯?”
同一时间, 有骑兵跳下马,一路冲到了赵府后院。看到肖鹤白就大喊:“肖统领不好了, 您带出去的三千精兵被十三寨的响马偷袭,围困在了城外一里的乱石岗,等待救援。”
肖鹤白委实没想到十三寨的那群响马这样不要脸,他在山下守了一个月都不出来。他一走,就偷袭了他的军队。
他冷声问:“十三寨才一千兵马,如何能偷袭荆州三千守备军?”
骑兵满面尘土,咬着牙道:“大军快接近荆州城时都又累又少吃食,夜里轮值休息就放松了守备。哪想那群响马带着狼群袭击了我军……”
肖鹤白也顾不上赵凛,立刻吩咐:“再集结一队人马,准备驱狼的火把,前去救援!”他大踏步往外走,等快走出内院时,招手把汤和志喊了过去。耳语吩咐道:“试试他的腿是不是真断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汤和志阴恻恻的笑了,转身走到赵凛面前,想学着肖鹤白刚刚的动作去捏赵凛的腿。下一秒就被赵凛大手死死的捏住手腕手骨。
“疼疼疼!”他龇牙咧嘴,大喊:“你松开!”
赵凛松手,他后退数步,忍住腕骨的剧痛。看看拿着锅铲吹胡子瞪眼的陶御厨,又看看围拢过来的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护院。忍了忍,陪笑道:“赵大人,也是汤某去晚了,才害你遭了毒手。汤某甚是愧疚,不若你明日去汤某府上,汤某请荆州城最好的大夫给您瞧瞧?”
他的想法很简单:县衙全是赵凛的人,想碰他的腿根本不可能,肖总管又没给他留几个兵。不若把他骗到汤府,然后伺机查看他的腿……”
赵凛还没开口,后院入口先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音:“不用了,赵叔叔的腿是我在看,荆州城的大夫医术不一定有我的好。”
他扭头看去,看见何春生和赵宝丫,身后还有王府的老管家和几个下人。
赵宝丫三两步跑到她爹身边蹲下,担忧的问:“阿爹,你没事吧?我方才瞧见好多兵从县衙离开。”
赵凛摇头:“阿爹没事,你们昨晚上在王府还好吗?”
赵宝丫点头:“好,太妃娘娘送了我们家好多肉,还让管家伯伯亲自送我们回来呢。”
赵凛朝走近的老管家道谢,老管家压根正眼都没瞧他,示意下人把东西放下。然后他朝何春生道:“何小公子,十日后,王府再派马车来接您。”说着也没搭理汤主事,带着人匆匆走了。
对老管家来说,太妃和肖总管看重的人,他才愿意给两分脸面。至于这个赵县令,打了他家远在京都的王爷,显然是不被待见的。
汤和志自然也听说了何春生在给太妃治头疾的事,这个当口也不想和他为难。于是笑道:“有何小公子给赵大人治腿,汤某也就放心了。只是心中还是有愧,不如这样吧,明日我做东,请赵大人去汤府吃酒。赵姑娘不是最喜吃吗,我命厨子给她做蟹酿橙、荔枝白腰子、鸳鸯炸肚、五珍脍……还有很多好吃的。”
看赵家缺米少肉的,打秋风都打到王府去了,这些应该足够赵宝丫流口水了吧?
赵宝丫确实听得双眼发亮,但她也知道什么是鸿门宴。正想淬汤和志两口,赵凛拉住了她手,笑道:“汤主事请客自然要去的,正好这些日子缺油水,还烦请汤主事把刚刚报的菜肴全做齐了,明日一定到。”
何春生和宝丫疑惑的看着他,没说话。等汤和志笑眯眯的走了,赵宝丫才急问:“阿爹,你知道他不怀好意,怎么还答应去?”
赵凛让陶御厨和其余几个下人散了,然后把两人带到了书房,解释道:“我昨晚在太妃的密室里查看了一番十二家的账本。其余十家都正常,唯有汤家和城西管玉器的段家账目有点不正常,这两家都有大笔的进项。这两家都有作坊,金矿很可能被运到这两家熔炼了。”
“明日他请客,我正好绊住他,让其余人去抢汤家的染织作坊。”他以为是请君入瓮,实在是自掘坟墓。
汤家的作坊就在汤府不远处的一处大宅院里,他之前从外头路过,瞧见里面热火朝天的忙碌。有没有可能表面是染织作坊,其实是个熔金作坊。
赵宝丫一听是要整姓汤的,顿时眉开眼笑:“好啊,好啊,明日我也要去,要把汤府吃穷了!再把他们家抢了,把好东西全分给城里的百姓。”
她在荆州城呆了这些时日,时常见到百姓日日都出去劳作却连粟米都吃不起。静王府和十二商会的人却整日美酒佳肴,尸位素餐。
“阿爹,你除了手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
赵凛摇头:“昨夜要不是那姓肖的手上有刀,你爹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他昨夜试过对方的功夫,确实厉害。
不过,终究是年过半百,老了!
但若是他手中有刀,必能斩下对方的头颅!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何春生突然问:“赵叔叔,那肖鹤白去找吕叔叔麻烦了,吕叔叔他们不会有事吧?”
赵凛:“只要他们不恋战就无事。”
他先前和吕勇商量的对策是偷袭对方后等肖鹤白去了就跑,有狼群掩护,在城外很容易跑得掉的。等肖鹤白他们不追了,又回过头来偷袭,偷袭完接着跑……反复吊着他们就行。
肖鹤白此人英勇,同时也骄狂自负,越是被人反复挑衅偷家越会激起他骨子里的战意。
“丫丫,让鹰隼时刻注意你吕叔叔他们的情况,有不对劲及时告知我。”
赵宝丫点头,又道:“我待会和春生哥哥把地窖里的菜搬出去,让百姓来县衙门口排队领取。”
赵凛:“让县衙那几个衙役和师爷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春生,你出去时把院子了那群护院叫进来。”
何春生点头,同赵宝丫一起出去了。那十九个护院听说赵凛找他们就知道来活了,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县衙门口领到各种蔬菜的百姓也很高兴,对着赵宝丫和春生两人又是谢又是拜的。对赵凛这个县令好感倍增,无比真诚的祈祷他腿能快点好,能长长久久的在这当县令。
有些小病小痛的百姓,何春生顺手就看了,碰上实在困难,没有钱抓药的。他也会包好药材,让衙役偷偷给对方送过去。
师爷和衙役几人起初做好事还有点不习惯,这些日子久了,总是收到百姓的感谢和善意。潜移默化也觉得自己该是个好人了,走在路上看到摔倒的孩童也愿意去扶一把。
回到院子里看到赵凛的双腿难免又有些难受:哎,他们大人这么倒霉。
师爷主动提出明日要陪赵凛去汤府,举手发誓说:“卑职一定誓死保护大人,有毒卑职先试,有刀帮大人挡住。”
赵凛挑眉瞧他:“不是想去尝尝汤府的好菜吧?”试毒不就是要先吃菜吗?
师爷讪讪:“大人这话说的,哪能啊!”
赵凛轻笑:“那好吧,你明日一起去。”
师爷脸都笑歪了,次日一早就守在县衙门口等。然而,等到日上中天也不见赵凛人影。他为了这顿早饭就特意没吃,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舔着脸往后宅去,才见赵凛准备出门。
他询问怎么还不出发,赵凛哦了声,道:“忘记同你说了,我们吃了晚宴,现在就出发。”
师爷:“……”
他娘的,是晚宴你不早说!
好在赵宝丫还是好孩子,路上递给了他一个大南瓜饼。
他边吃边道:“这饼子好吃,小小姐人真好。”
赵宝丫掀开车帘子,从马车里探出头,笑道:“林伯伯吃两口垫一下就好了,待会汤伯伯会给我们准备好多好吃的,我怕你肚子放不下。”
师爷边咬饼眸子边乱转,试探的问:“小小姐怎么喊汤主事伯伯,你同他很熟吗?”
赵宝丫点头:“熟呀,汤伯伯好多年前去我老家长溪做生意就夸我聪明可爱,还问我缺不缺爹呢。后来日日去我小姑家开的酒楼吃饭,每次都点好多菜,和玉姨搭话,送了玉姨好多东西。哦,对了,玉姨就是春生哥哥的娘。汤伯伯离开长溪我们还去送行了呢,我阿爹还给他在酒楼践行,很是不舍啊。”
小姑娘似是怕他不信,又扭头问:“春生哥哥,你说是不是,汤伯伯当初还想给你当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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