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赵凛警告完又道:“你们只需知晓,下官暂时绝对不会动你们就是。有空多琢磨琢磨怎么把你们的对手拉下来,两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饭桶!”刻又朝着许庭深追了出去。
“你!你骂谁是饭桶?”眼见着人走远了,陆尚书怒不可遏,蹭的站起来指着他背影咒骂。
“苏尚书,他竟敢骂我们饭桶!”陆尚书来回走,“岂有此理,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快过百了,被他一个后辈指着鼻子骂!”他吹胡子瞪眼。
苏尚书也气,但也确实觉得他们太饭桶:从静亲王谋反到现在,两个月了,一个屁也没查出来。
眼看着皇帝又有启复徐首辅的心……
不行,他们六部得趁着徐首辅赋闲在家的这段时间,彻底把徐首辅一党的人给拔除,逼迫皇帝弃了徐有松!
至于赵祭酒:他若是想搞他们早就把他们私通静王府的证据呈上去了。
苏尚书起身,拍了拍吹胡子瞪眼的陆尚书:“好了,赵祭酒说得对,我们得加快步子了。”说着也往外走。
外头天阴沉沉的,看着像要下雨。
赵凛人高腿长,终于在出宫门前追上了许庭深。他做出一副很是气愤的模样:“六部的人实在过分,没事就来说风凉话,明日下官定要参他们一本。”
许庭深见他说得真情实感,倒是对他有了些许好感,停下步子提点道:“不用管他们,他们现在跳得越高,皇帝越反感他们,很快徐首辅就能回内阁了。”
赵凛若有所悟:许庭深的意思是,徐首辅一党在放低姿态,让六部去欺压皇帝?皇帝一旦感觉得被六部威胁,意识到不能打破两派的平衡,又会重新器重徐首辅?
真是好算计,看来他得加快动作,得赶在徐首辅重新启复前翻案。
赵凛跟着许庭深出了宫门,然后又跟着他到了许府门前。许庭深下了马车一扭头瞧见赵凛,拧眉问:“赵祭酒不回赵府,跟着本官做什么?”
赵凛脸皮其厚道:“内阁有些事务下官还不是很懂,能同大人一起回府上请教请教吗?”
他话才刚落,许府内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吵闹声,许府管家匆匆从里头冲了出来,瞧见他似是看到救星。大喊道:“大人,救命啊,夫人和老夫人又吵起来了!”
许庭深拧眉,匆匆同赵凛道:“本官家不方便。”然后不给赵凛说话的机会,跨步就往家走。他一进去,许府的大门砰咚一声就关上了。
天空突然一声霹雳,豆大的雨水哗啦啦落下,隔着如帘的雨幕依旧能听见许府震天的吵闹声。
坐进马车的赵凛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左都御史家的夫人和老娘,吵架都有许大人在朝堂弹劾他人的架势了。
哎,来得不巧,下次再找机会进许府吧。
之后,他又找了好几次机会都被许庭深拒了。这人防备心很强,似乎也很不喜欢别人去他家,听说就算是齐大人也甚少去他家。
人进去不了,那鸟总行吧。
此后,只要许庭深回去,总能在枝头瞧见一只喜鹊。他去正厅、屋子、书房……无论走到哪里,那只喜鹊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叽叽喳喳的叫着,绿豆眼似乎在瞧他,很有灵性。
许庭深认为这是好兆头,连带家里的吵闹听起来也没那么心烦了。他铺了宣纸,研磨,执笔开始书写,等写好后,从书桌的暗格里拿出私人印章,沾了印泥往末尾一戳。然后迅速把书信收好,走到房门口招来守在外头的小厮吩咐:“把这封信送到长溪去,要快。”
小厮快速走了,许庭深一回头,就见原本停在窗口枝头的那只喜鹊也扑凌凌飞走了。他也没在意,继续回到桌边看书。
喜鹊飞过重重屋脊,穿过大街小巷,一路飞进了赵府的后院。落到枝头,然后停在了赵宝丫的手心,啄了几粒小米后开始叽叽喳喳。
叫完又开始啄米,赵宝丫摸摸它光滑的羽毛,把喜鹊放飞,然后转身往书房去。
少女身子纤细、乌发如缎,唇色因为佩戴了暖玉的缘故已经褪去不少苍白,多了几分水润的浅粉,气色也好了许多。走到书房门口,她先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开口道:“阿爹,有消息了。”
赵凛正在描摹齐铭的笔迹,闻声抬头看她。赵宝丫继续道:“他的印章锁在书房靠窗的那张案桌里,左手边第二个抽屉有暗格,钥匙就放在书架右边的青瓷矮脚瓶子里。
“辛苦丫丫了。”赵凛起身,把写好的字往前一推,朝她道:“你过来瞧瞧,这宣纸上的字和这折子上的字像不像?”
赵宝丫走过去,见那宣纸上一□□刨似的字难受得紧,蹙眉道:“那齐铭的字这么丑吗?老皇帝瞧他的折子会不会想杀人啊?”
“杀人倒不至于。”赵凛笑道,“他一个武夫,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上奏,皇帝看折子之前有首辅、有执笔太监会帮忙看。”齐铭从前本就大字不识几个,现在能自己写折子没让人代写已经很不错了。
“几乎看不出区别,一样丑得不忍直视。”赵宝丫点评完把宣纸放下,又问:“阿爹今夜要去许府吗?我让猫猫陪你去?”
她话落,书房外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霍星河人未到声先至:“宝丫妹妹,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
赵宝丫和赵凛转身看去,就见霍星河一身禁卫军服饰打扮,腰间佩刀还没卸下,右手提着一个食盒一步跨了进来。看见赵凛又谨慎的喊了声:“赵叔叔。”
赵凛颔首,笑问:“今日怎么来了?”
霍星河边走边道:“今日休沐,我要明日午时才去上职。”说起这个他就苦恼,“先前姜子安还说禁卫军清闲,五日就有一次轮休。我去了一个月也就休了这么一回,那郭统领不知怎么搞的,什么事都喜欢安排我去做。”没事还喜欢给他画大饼。
赵凛老神在在:“他是在锻炼你,给你在御前露脸的机会。你好好做,说不定几年就升到副统领了。”
“不说这个了。”霍星河烦着呢,把食盒放到案桌上,取下盖子,从里头取出一碗透明的果冻凉粉,凉粉之上堆着切好的香甜的四色果子,大夏天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赵宝丫双眼发亮:“四果凉粉?星河哥哥从哪弄来的?”里面有西瓜、番邦来的蜜瓜、红心果和南边进贡来的荔枝,这些果子集市上都买不到。
她隐隐猜到是哪里来的了。
果然,下一秒霍星河特别自豪道:“上头夸我当差好,特意赏的。我没舍得吃,拿来给你了。”
赵凛伸手试探了一下碗的边缘,霍星河瞧见他的动作立刻又补充:“我知宝丫妹妹体寒,不能吃太多的冰。来的路上我已经将冰挑掉了,不会很凉。”
赵凛心道:这小子还算细心。
哎,看他今日还算顺眼的份上,改明儿去同郭大统领说说,多给他放些假。
霍星河把勺子递给赵宝丫,又问:“方才我听见你说赵叔叔今夜要去哪?”
赵凛眼眸微转,忽而道:“带你去放松放松要不要?”
霍星河一听他这语气,就想起夜夜去静王府搞事的刺激。眼睛发亮,看向他问:“这次是哪家?去砍谁?”
赵凛脸一虎:“你这孩子,天子脚下,我们是良民,咱们这次不砍人。”
在霍星河疑惑的目光中,赵凛笑容诡诈:“咱们去揍人。”
霍星河:“揍谁?”
赵凛:“左都御史许庭深家的嫡子许子义你认识吧?”
霍星河一听是他,立刻又兴奋起来:“自然认识,那孙子嚣张得很。去年您没回来时,在马场还同姜子安他们打起来了,被子安打得哭爹喊娘还跑回去告状。他那左都御史爹也是好笑,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居然拿到朝堂上去说,还弹劾了子安他爹。”
“我方才来时还听人子安他们说,许子义今夜要去烟雨楼。”他说着袖子无意识的拉高,“赵叔叔是要我去揍他吗?”
赵凛摇头:“不是,你找人去揍他,然后假装路过,顺手把人救了,抬到许府去。你就同许府的人说因为救许子义受了伤,让许家出一万两银子给你看病。务必把许家所有人都闹到正厅去。”
霍星河浅淡的眼眸转了几个弯,好奇问:“赵叔叔要去许府拿东西?拿什么东西啊?”
赵凛敲了一下他额头,道:“做好自己的事,你管拿什么东西!”
“不说就不说,敲我做什么?”霍星河撇嘴,随即又低头笑眯眯的看向赵宝丫:“宝丫妹妹,凉粉好不好吃?”
“好吃。”赵宝丫吃了大半碗,抬头瞧他,突然问:“星河哥哥,烟雨楼是做什么的?先前我听有人提过烟雨楼,后来我问慧姨,慧姨说我不用知晓。”她双眼圆溜溜的,里面全是求知欲。
霍星河挠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描述:他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姜子安他们去过。那里有很多搔首弄姿姑娘,老远就会朝人抛媚眼还会跑出来拉人。
之前姜子安神神秘秘的说带他出去见识见识,他才走到那条巷子就被人拉住,吓得把腿就跑。事后霍无岐把姜子安和肖楚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霍家人只会保家卫国,怎么能去那种污浊之地。
霍星河不喜欢那种地方,下意识觉得宝丫妹妹也不应该知道那种地方。
于是含糊道:“陈、陈慧茹说得对,你不用知晓。”
赵宝丫又扭头看她爹,她爹轻咳,郑重其事的告知她:“陈慧茹说得对,你不用知晓。”
赵宝丫狐疑:看这两个人的反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是人都有好奇心,天底下有什么事是她不该知晓的?她有着天然的求知欲,强烈的好奇心,总觉得知道得多就能规避更多的危险。
她立志要做京都城的百晓生!
既然他们不肯告诉她,她就问后院里的鸟儿好了。
第143章 143
亥時末, 万家灯火都已经熄灭,唯独南街花柳巷热闹如白昼。男女人的笑闹声从烟雨楼内传出来,许家小厮从里头接出自家公子, 焦急的催促道:“公子,老爷让小的来找您, 再不回去只怕要不好。”
许子义喝得醉醺醺的, 身上的衣裳半散开, 推了一把扶着自己的小厮骂道:“怎么个不好?他许庭深管不住母亲和祖母,就把气撒到本公子头上是吧?”
“本公子就不回去, 就不回去!”说着又要往回走。
只是他刚往回走了几步, 头顶就被人套了个麻袋。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一群蒙面人摁在地下打。
“公子, 公子。”小厮吓得去拉人, 为首的黑衣人用力将他踹倒,警告道:“滚, 别多事!”
小厮惊慌之于立刻跑出胡同求救,恰好看见路过街口的霍星河和姜子安。也不管和自家公子有没有过节, 拉住人就喊:“姜,姜公子, 我家公子被人打了, 求求你们去救救他吧,不然他会被人打死!”
姜子安和霍星河立刻跟着小厮冲进巷子里吼道:“干嘛呢?”
双方人马一照面就打了起来, 等地上的许子义艰难的扯开麻袋,只来得及瞧见黑衣人逃跑的身影和姜子安被划伤的手臂,血滴答滴答的往下冒。他双眼发黑吓得晕了过去,小厮急得不行, 几乎都哭出来了。
霍星河扯下一节纱布给姜子安包上,才朝小厮吼道:“别吵了, 我家的马车停在路边,快把你家公子扶上去,我们送他回去。”
小厮赶紧照做,很快人事不知的许子义被送回了许府。等在正厅的许庭深吓了一大跳,赶紧命人去请大夫,许老夫人和许夫人听见动静匆匆穿衣跑了来。瞧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许子义,一改往日见面就互掐的性子,扑倒到身边心疼得大哭。
老夫人咒骂:“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敢打老许家的独苗苗?”
许夫人也跟着骂:“天杀的,老爷,快让人去查,快把那些贼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许庭深被哭得头疼,询问小厮究竟怎么一回事。小厮恐慌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多亏了姜家的公子和霍小公子路过,才把贼人吓跑了,不然今日公子就被人打死了!”
许庭深看向姜子安带血的手臂,目光又落到他脸上,开口:“姜指挥使家的公子和霍将军府的小公子?本官记得没错,去年你还同小儿打过一架,今夜怎么好心救我儿子?这些黑衣人莫不是你找人干的?”
姜子安捂着受伤的手臂翻了个白眼:“许大人这话说的,去年的事我犯得着今年才来报复?我可不是好心,为了救令公子都受伤了,许府好歹也要给点补偿吧?”
霍星河也跟着嘲讽:“许子义日日在烟雨楼,时常同人有矛盾,有的是人想打他。我们好心救人,许大人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也不客气了。许大人就说说,你儿子的命值多少钱?”
许庭深脸黑:“本官岂是不知恩图报之人,你们要多少药钱?一百两够不够?”
姜子安一听那么少,当即就往地上一躺,捂住头朝霍星河道:“星河我头晕,肯定是失血过多,我不会要死了吧。”
霍星河惊慌大喊:“子安兄你别死啊,我立刻让下人去通知你父亲,就说你因为救许子义受伤,许家不仅不医治你还倒打一耙……”少年人声音响亮,远远的传了出去。守在外头的马夫和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看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姜子安吓得大喊,然后有人匆匆跑出去找姜家人。
“你回来,跑什么?”许庭深脸黑如锅底,蹭的站起来。
他娘的,这两人就是逮着机会讹人吧!
正厅闹成一团,不少下人都远远的过来围观,守在书房外的十几个护卫也有些意动。一只猫喵的叫了一声,从几人脚边窜过往院外跑。有两个护卫立马追了出去,其余几个动作慢的都懊悔异常,心思已然不在书房这边了。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窗口跳入,落地后再借着月色摸到书架上的青瓷矮脚花瓶,从里头倒出钥匙。然后又准确的摸出案桌左边的暗格,掏出一个小木盒,用钥匙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印章,在印泥上按了按,快速从怀里拿出几张空白的宣纸,在上面戳了几下。把宣纸放好后,又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沿着原路返回。
黑影翻出书房后,那两个追猫的护卫兴奋的走了回去。其余几个护卫立刻八卦的凑过去问:“前头怎么了?”
其中一个护卫道:“咱们公子去青楼又被打了,这次居然是被姜家的公子救的,姜家公子也受了伤,在讨要一万两药钱呢?”
“一万两?”另一个护卫不可思议:“哪个姜家,那么大口气?”
“还有哪个姜家,五城兵马指挥使那个姜家,去年和咱们公子打架的那个姜子安!”
“那姜家真是不要脸了,一万两啊,这不是讹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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