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她松开赵宝丫的手冲了进去,在胡夫人要打莲姨娘巴掌前,伸出小手挡在了莲姨娘面前。高声劝阻:“母亲,不能打,你不能做坏事!”
胡夫人险险收住手:“走开,母亲这是在帮你出气!”
胡宝珠不让,她一定要阻止母亲做坏事。
“不用母亲帮我出气,先前是女儿不对,不该掐死雪团,不该把莲姨娘推进水里,都是女儿的错。”她扭头,看向跌坐在地的莲姨娘,双眼含泪,“姨娘,对不起,我错了。雪团对不起,我会给它烧纸的。”
满屋子里的人都错愕,这这这,真是那个恶劣的小霸王小小姐?没被小鬼附身吧?不然大白天的为什么会说自己错了?
胡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女儿:莫不是烧糊涂了?
她的女儿怎么能向个妾室低头?
“宝珠!”胡夫人高声喊,“你怎么可能有错?你是胡府的嫡女!”
胡宝珠:“母亲错了就是错了,嘴硬嘴巴会被缝起来的。”她伸手比划,“这么长的针呢!”
胡夫人简直窒息:什么乱七八糟的。
之后的两日还有更让她窒息的,她呵斥下人,女儿说这样不对,喉咙会被灌水银。她掌掴婢女,女儿说手会给砍掉。她嫌弃午食难吃,女儿说不能浪费食物,否则会被投入恶鬼道……
以往娇娇的贵女不挑食、不生气、没有威严,不会处罚下人了。还成天见的往偏远院子里礼佛的老太太那跑,学着老太太敲木鱼。
说是在赎罪,顺便给她一起把罪赎了。
她有什么罪?
胡夫人在院子里打砸了一通,气得晚饭也用不下,觉得女儿简直是鬼迷心窍。
当着胡宝珠的面就开始哭诉:“是谁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是谁在你小时候日夜守着你?给你吃给你穿就是让你这样忤逆自己母亲的?”她很慌,有种女儿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
那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慰藉,是她的浮木,是她的桥梁,怎么能觉得她这个母亲不好呢?
胡宝珠很不理解,歪头疑惑问:“母亲从前不是说宝珠做什么、说什么都对吗?做坏事要被挖眼,钩舌、下油锅,我是为母亲好,母亲怎么觉得我是在忤逆呢?”
“而且,祖母还夸我了呢。”祖母常年礼佛,平日里瞧见她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如今都夸她了。
胡夫人愤愤不平道:“你祖母能是什么好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关心你半分,她清高,她了不起,我养的女儿她来离间!有这个闲功夫怎么不见她教导教导自己儿子……”要不是过年过节会出现,她还以为是个死的。
胡夫人骂得起劲,转头胡宝珠就把这话转述给老太太了。
从来不理世事的老太太当天就把她叫了去,问:“你心中可是有怨气?”
胡夫人憋屈,不说话。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儿是对你有亏欠,但你再有气,也该好好教养辰哥儿和宝珠。如今她改好了,你不知鼓励她,还要撒泼、辱骂长辈,是为人父母,儿媳该做的事情吗?”
胡夫人脸色冷淡,讽刺道:“老太太为人父母倒是尽善尽美,当年去我家提亲时也没说老爷不行啊!”
“放肆!”老太太手里的龙头杖敲得砰砰响:“两个娃儿还在这儿呢,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担忧的看向佛堂里的胡宝珠和赵宝丫。
“沉香,把两个孩子带出去。”
伺候老太太的沉香姑姑立刻过来把两个孩子带了出去。
蹲在门口丢石子玩的胡宝珠疑惑问:“宝丫妹妹,我爹什么不行呀?”
赵宝丫也不理解,挠挠头道:“等你母亲走了,我们去问问你祖母吧。”
胡宝珠点头,然后她母亲气冲冲走出来的时候,把她也带走了。边走边嘱咐道:“往后莫要来祖母这里了,宝珠以后都跟着母亲。”
胡宝珠哪个急啊:她爹到底什么不行啊!
佛堂里传来瓷器碎烈的声音,沉香姑姑赶紧跑了进去。在关门的一瞬间,蓝白猫也跟着冲了进去。
佛堂里老太太跌坐在藤椅里大口喘着起,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感觉,显然被气得不轻。
沉香姑姑连忙上前给她顺气,蹙眉道:“夫人太不像话,怎么能如此辱骂您,奴婢一定要告知老爷。”
老太太缓过劲儿来,摇头:“罢了,本就是胡家对不起她……”
沉香姑姑立马反驳:“那也是老爷对不起她,当年您知道老爷有不举的毛病后给夫人的聘礼就格外的多。老爷为了不让夫人发现,让别人替他洞房这种丑事都做出来,事后还要您帮忙遮掩。”
“这事休要再提。”老太太连忙喝住她:“我儿是行的,之后他们夫妻同房不是有了宝珠吗?”
沉香气不过:“要真行,夫人也不至于如此大的怨气了,连老夫人都骂。”宝珠那次绝对是意外,说不定老爷这辈子只硬了一次。
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家和万事兴,这是莫要和我儿提起。”
佛堂里传来一声猫叫,老太太吓了一跳,惊问:“哪来的猫?”
沉香在佛堂里圈寻,疑惑摇头:“没瞧见啊!”她想起宝珠那丫头最近老念叨的话,脸色也白了白。
“老祖宗,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这回事吗?”
老太太捻动手上的佛珠:“当然有。”不然缘何她吃斋念佛半生?
全是在替儿孙消灾减业。
咚咚的木鱼声从佛堂里传了出来,蓝白猫顺着门缝钻了出去,跳到赵宝丫手里喵喵叫个不停。
吃的满口瓜的赵宝丫嘴巴都张成了0形:什么?宝珠的大哥是她母亲和其他人生的?还是宝珠的父亲准许的,因为她父亲不行?宝珠又是她父亲和母亲生的?
赵宝丫越理越糊涂:不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宝珠的父亲不能生她大哥能生她?
她母亲和别人生孩子,她父亲不会生气吗?当初二婶偷人,二叔可生气了,还动手打了二婶。
所以县令大人为什么要主动戴绿、帽子呀?
她挠头:怪不得阿爹不想她来,宝珠姐姐家里人的关系太乱了!
赵宝丫抱着猫回去了,胡宝珠见到她回来很是高兴,连忙凑上去问:“你后来听到什么不行了吗?”
小宝丫纠结,挠了挠脑门,又挠了挠后脖子:“我也不知道呀?”
她努力复述:“我就听到你祖母他们说,你大哥不是你的大哥……不是不是。”小团子重新组织语言:“你大哥是你大哥,但是你母亲和别人生的,你父亲也知道,你母亲不知道。你是你母亲和父亲生的……”
胡宝珠都被她绕晕了,也跟着挠起头来:“什么意思呀?”
赵宝丫深吸一口气,总结道:“你和你大哥同一个母亲,不同父亲,你母亲不知道,你父亲知道。”
胡宝珠瞪大眼,总算明白了:“难怪父亲不喜欢大哥……”大哥常年在外,过年都很少回来。
她又疑惑:“可是,可是母亲也不怎么喜欢大哥呀?”母亲更喜欢舅舅生的温表哥。
不过大哥也不怎么喜欢父亲母亲,对她也淡,偶有寄信也是给祖母的。
赵宝丫摇头:“那我也不知道,你应该问你母亲呀。”
胡宝珠一想也是,等次日一早,和母亲一起用早膳时,她就当着一众婢女的面问了出来。捧着碗喝粥的赵宝丫险些没被呛死,宝珠姐姐怎么这么勇啊。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胡夫人的脸色,胡夫人眼神已经可以杀人了。把碗一搁,气冲冲就往书房去。
“母亲,母亲!”胡宝珠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见她娘走了,连忙放下碗跟着跑了,赵宝丫拿起两个包子抱起猫猫也跟着跑。
一众伺候的婢女也连忙跟了上去。
等跑到书房外,赵宝丫一把拉住要往里面冲的胡宝珠,猫到窗户下蹲下,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婢女不敢去拉她们,也不敢靠书房太近,只得远远的瞧着。
里面吵得不可开交,声音大得一众下人不想听都不行。
胡夫人骂道:“你天残就算了,还要如此糟践我!怕人说你不行,生出个儿子给别人看的是不是?既然生了,又嫌弃他做什么?”
胡县令委实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东窗事发,被人揭了短羞恼难堪:“谁说本官不行?不行宝珠从哪里来的?”当初他只让人替了一回洞房,宝珠那次可没替。
这个女儿就是他行的最好证明。
胡夫人口不择言:“你行你上啊,有种现在上?”她气疯了:“你行放着那么好看的几个姨娘不动?你行自从宝珠出生后,你就没碰过我?你行你整天搂着那些金子睡觉?”
胡县令被逼得节节败退,一口气上来,甩手就是一巴掌。
屋子里彻底乱了,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喝声,打砸推搡的声音。
几个婢女和守门的小厮听得心惊胆战,没有人敢上前劝,都恨不能隐身或拔腿就跑。听了主家如此隐秘劲爆的事,能有什么好下场?
落在最后比较机警的人已经悄悄出了院子,然后一路狂奔。
书房里吵了许久,胡宝珠都吓哭了,还是赵宝丫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最终,胡县令被砸破了脑袋,胡夫人跌在了地上,双手被瓷器割了好几道口子。后来,还是老太太听到风声赶了来,把两人劝住了。又让管家吩咐下去,今日的事不可乱传,否则一律发卖。
婢女小厮把打得头破血流的夫妻搀扶了下去,谁也没注意到趴在书房窗口的两个小孩儿。等人都走了,赵宝丫拉着红着眼睛的胡宝珠进了书房,书房里一地狼藉。
胡宝珠呜呜呜的哭:“父亲母亲是因为我问的问题才打架的吗?”她真不是故意要问的,就是好奇。
“我是不是又做坏事了?”
赵宝丫挠头:这个问题确实不该问。
“也不算坏事吧!”
胡宝珠一点也没被安慰到,扯开嗓子又哭了起来。蓝白猫被她一嗓子吓得炸毛,砰咚跳到书架上。架子上的一支笔被它压得翘了起来,原本安静的书架突然向两边打开,一道金灿灿的屋子出现在她们身后。
胡宝珠被闪瞎了眼,也忘记哭了,好奇的往里面走,小宝丫紧跟其后。
两个小团子一走进去都是‘哇’的一声:“是黄金屋耶!”小宝丫眼睛里有星星,“师父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就是这个屋子吗?”
整个密室全是黄金搭建的,连地面、天花板、墙壁都是金灿灿的。密室里面的桌子、小榻上,架子上也摆满了黄金还有古玩字画、玉器奇珍,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宝丫捧着脸感叹:“宝珠姐姐,你家好有钱啊,比马叔叔家还有钱!”
胡宝珠也惊呆了:“我也不知道我家这么有钱呀!母亲刚刚说父亲抱着金子睡就是这些金子吗?”小姑娘走到玉桌前,伸手去拿一粒粒的金锭。
妈呀,好重!
胡宝珠都忘记她爹娘吵架的事了,兴奋的在黄金铸就的密室里东摸摸西摸摸。赵宝丫只看不摸,她沿着堆放玉器的小榻转了一圈,又绕到珊瑚架子上看,突然在一堆的珍珠玛瑙里瞧见一块银制的令牌。
那令牌中间雕刻着一朵梅花,她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在马叔叔的金矿场捡到过一块一模一样的。
现下还放在她阿爹的书房呢。
县令大人的书房里为什么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小团子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了,恰在此时,蓝白猫跳到了她身上,喵喵的叫了两声。她瞬间惊慌起来,朝还在摸来摸去的胡宝珠道:“快走,你父亲来了。”说着她抱着猫猫就往密室外跑。
等跑出来,脚步声已经在门口了。
赵宝丫直觉有危险,想也没想就躲到了窗口垂着的帷幔后。胡宝珠急匆匆的跑出来,没看到赵宝丫倒是和去而复返的胡县令看了个眼对眼。
胡县令顶着一头渗血的纱布看她,又看看她身后大开的密室门,本就臭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环顾一圈后,尽量缓和语气问:“宝珠,你怎么在这,就你一个人吗?”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胡宝珠就是听出了山雨欲来的架势。
她突然有点害怕面前这个疼宠自己的父亲了。他打了母亲,说不定也会打她,要是知道赵宝丫也进去了,也一定会打赵宝丫的。
她眼睛躲闪,磕磕巴巴解释:“我,我就是听见你和母亲吵架了,我害怕……就我一个人。”
胡县令一想起自己的丑事都被一众下人听了去,如今女儿也听到了,脸上又臭了几分。即便心情再不好,也没有大意。他显然不信女儿一个人能打开机关,开始四下查看。眼看要查到窗户边上,胡宝珠突然惊叫,胡县令回头,就见女儿一脚踩在了白瓷碎片上,后脚跟流了一地的血。
他瞬间惊慌,转身抱起女儿,又顺手关了密室的门,匆匆出去了。边走还边交代道:“今日看到密室的事莫要和任何人说,你祖母也不行,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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