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还是头一次做好事,好像滋味还不赖。
他嘱咐心腹今晚的事闭嘴,然后哼着歌踩着夜露往家里去了。绕过回廊在影影绰绰的后院入口和鬼鬼祟祟的齐宴撞了个正着,两人都见鬼似的瞪着对方。
钱大有揉揉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狐疑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怎么从后院来?莫不是和哪个小情人幽会?”
齐宴脸黑:“胡说八道什么?”他上下打量他,“倒是你,满身的寒气,莫不是又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
钱大有怒目而视:“什么狐朋狗友?你的朋友又好得到哪里去?让开!”
两人各怀心思匆匆回了自己的院落。
同一时间,莲姨娘被安置在了赵小姑的屋子里。赵小姑吓了一跳,心说怎么大半夜的出去捡了个女人回来,在听说了来龙去脉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可怜胡夫人还是床上直挺挺躺尸的这个女人了。
只知道,那温光启当真该死。亏得还是个读书人,连自己亲姑母都不放过。
莲姨娘肚子的孩子是保不住了,好在月份还小,吃两副药调养调养慢慢就养回来了。齐大夫看着从头到尾就没停止过哭泣的莲姨娘,蹙眉道:“只是万万不能哭了,流产也算小月子,再哭下去,只怕今后会落得眼疾。”
莲姨娘靠在床柱上心如死灰,齐大夫朝赵凛使眼色,让他劝劝。赵凛不会劝人,更不会劝女人,也不耐烦劝个为了人渣要死要活的女人。等齐大夫走后,他把赵小姑推进了屋子。
赵小姑站在床头挠头,别别扭扭最后才道:“别哭了,身子比什么都重要,那种男人俺都不稀罕,你稀罕个啥?”
莲姨娘不搭理她,还在默默流泪。赵小姑有些尴尬,转身欲走时,床上的人突然开口:“我就是吓唬吓唬他,没想要告诉老爷的。明知道我怀了身孕,他为何还如此狠心,要置我于死地?”
赵小姑哪知道为什么呀,她绞尽脑汁憋出一句:“哪有为什么啊?他就把你当俺们村里的老黄牛一样,没用了就杀掉吃肉呗。”
莲姨娘觉得自己甚至连头牛都不如:为了他给胡县令做妾,把自己私房补给给他,结果说杀就杀!
赵小姑继续说:“你也别想不开,他连自己亲姑母都杀,杀你也正常。”
是啊,温郎连胡夫人都没有犹豫的下手,自己算什么呢?
赵小姑:“俺从前也像你一样,遇到事就知道哭哭哭,俺现在知道哭一点用也没有。谁欺负俺们,俺们就像玉娘姐姐一样打回去,谁想让俺们不好过,就像大哥一样把人送进牢里或者打断他的腿。你有哭的时间不如去告官,非得让那贱男人吃不了兜着走!”
赵小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居然越说越顺口了。
“告官?”莲姨娘泪眼朦胧的看向赵小姑,眼里是震惊和犹疑。
赵小姑想到她是县令大老爷的妾,连忙问:“你是怕吗?你怕大老爷连你也不放过?”
莲姨娘摇头:“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她犹犹豫豫,垂眼,“我,我……温郎或许有苦衷……”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荒唐。
赵小姑仰倒:这人非得村长家的赵秀兰来骂不可。
“随便你吧。”赵小姑愤愤不平,“那人能有什么苦衷,他有妻有子,高兴着呢!”
莲姨娘蓦的抬头:“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什么有妻有子?温郎压根没有说亲。”
赵小姑一股脑把从宝丫那听到的事都说了:“怎么没有?他在城南有一座宅子,里面住着个女人,旁的人都说里头住的事夫妻俩,不信你自己去瞧瞧。”
“怎么可能?”莲姨娘不想相信,但又知道赵家人实在没理由骗她。
又一日后,惶恐伤心的莲姨娘突然冷静了下来,找到赵凛,让他带她去一趟温光启的城南宅子。赵凛什么也没说,当天带着她七扭八拐到了城南春子胡同的一处宅子。他推开宅子让她进去,莲姨娘走进去后发现里面空荡荡的,疑惑问:“这是哪?”
赵凛指着她身后高高的围墙:“看对面。”
莲姨娘转身,身后的高墙上有个镂空的小洞,透过小洞是排新抽嫩芽的修竹。修竹之后影影绰绰是一方小院,小院中间一对男女互相依偎着,脸上带笑,正说着悄悄话。
一个是她的温郎,一个是她嫡亲的好妹妹——阿蓉。
莲姨娘整个人都懵了:父母自小偏心,她以为温郎不一样,原来他也更喜欢阿蓉。
阿蓉明明知道她和温郎的关系,当初她犹豫要不要去胡府,还是阿蓉劝她去的。
她目光落在女人隆起的肚子上,隐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所以,是这两人故意设计她吗?把她当傻子一样糊弄?
她坠入冰冷透骨的江底、她的孩子还没有心跳就离她而去,这两人却在这卿卿我我,共筑爱巢!
这一刻怨恨战胜了恋爱脑,莲姨娘捏着手往回走,赵凛默不作声的跟着。等回到赵府,她跪在了赵凛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祈求道:“我要告官,请赵秀才帮我。”她拿出从胡府积攒的所有金银细软,“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只求让温光启为我儿偿命!”
赵凛:“金银就不必了,你只需坚定你今日的想法即可。”
“我会带你去见胡大公子,你只需把你知道的告之他,他自会告官。”
莲姨娘:“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当天夜里,躺在床上的胡大公子被一只猫踩醒,醒来就见枕头上放着一张纸条,约他明日午时在城中城隍庙一见,说是有他母亲的事相告。
胡大公子疑惑又骇然,次日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他刚出门,温光启紧随他而去,路过桑果一条街时,钱大有突然窜了出来拦住温光启的去路。
温光启不想和他纠缠,绕过他就想继续走。奈何钱大有就是个混不吝,就是故意堵他的。他沉着脸问:“钱大有,你究竟想干嘛?”
钱大有叼着赵宝丫给的糖,笑嘻嘻道:“不想干嘛,只是觉得你瞧不起我,今日特意让你好好瞧瞧,不瞧够一个时辰别想过去。”
温光启:“你有病吧?”
钱大有:“你有药啊?”
周围围观的百姓哄笑,眼看着胡大公子走没影了,温光启焦急又无可奈何。
这些胡大公子都不知道,他径自到了城隍庙。春日多闲,城隍庙里有不少香客,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狗跑到他面前,不断的冲着他摇尾巴,然后扭过狗屁股朝前走,走了两步又扭头朝他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快跟上。
胡大公子果断迈步跟了上去,穿过佛像庄严的正殿走到后院。蒲一进去,就见雪团子一样的小宝丫跑了过来,冲他喊:“宝珠哥哥,这边。”
胡大公子看看小宝丫,又看看她身后的赵凛,惊讶问:“你爹找我?”他曾经去过县学,远远瞧见过赵凛。
小宝丫摇头:“不是不是,是连姨娘找你。”她话落,披着兜帽的莲姨娘从厢房里转了出来。
“莲姨娘?”胡大公子诧异,“你不是回娘家了吗?”前两日莲姨娘突然不见了,她的贴身婢女说莲姨娘回娘家去了。祖母觉得她没规矩很不高兴,找到父亲那里,父亲对此漠不关心。只道:“回去便回去了吧,知道回来就成。
不成想在这见到了莲姨娘。
莲姨娘毫无预兆的跪在了他面前,磕头。
胡大公子退后两步,拧眉:“这是何故?”
莲姨娘抬头:“大公子,夫人是温光启勒死的。”
“温表弟?怎么可能?”胡大公子一直猜测自己的母亲是被害死的,但从来没想过是温光启。
这个表弟虽是舅舅庶子,但自小就同母亲亲近,长大后也事事为母亲着想。帮忙母亲讨他父亲欢心,待他礼貌,对宝珠也好,又得父亲看重。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要杀母亲?
莲姨娘继续道:“妾身入胡府前已经和温光启暗通曲款。他不知老爷不举,本想将我送入府中,生他的孩子继承胡府的产业。那日我与他在府中假山内偷情,正巧被从娘家回来的夫人瞧见。他害怕东窗事发就勒死了夫人,事后又怕我告发,将我骗至江边码头溺死,幸而被赵秀才和宝丫救起。”
“大公子,我对不起夫人,但温光启此人狼子野心,定也容不下你的。”
她哭的声泪俱下,胡大公子捏拳:“仅凭空口白牙实在叫人难以信服,你可有证据?”他不会放过杀他母亲的人,但也不想冤枉无辜。
“有。”莲姨娘道,“我刚流产,这孩子是温郎的,大公子可叫人来把脉。我这里还有温郎送我的玉佩和他写的情书。”说着她掏出玉佩。
那玉佩胡大公子见过,是温家子弟人人都会佩戴的。
他拳头都硬了,恨不能现在就冲回去剥了温光启的皮。胡家待他不薄,他竟连自己的亲姑姑都下得去手。
他转身欲走,赵凛及时喊住他:“大公子要去哪?”
胡大公子:“回去把此事告知父亲。”
赵凛眸光晦涩:“大公子不了解你父亲的为人吗?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已死的母亲再次弃自己的脸面于不顾?”
胡大公子陷入沉思:父亲爱钱爱面子,先前被捅出不举的事已是恨极了母亲。好不容那事过了,又来温光启和莲姨娘的事,以他重视温光启的程度,和对莲姨娘如同货物的态度。必定会保住温光启,杀了莲姨娘,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胡大公子朝赵凛拱手:“多谢,我知道如何做了。”说完往城隍庙外走。
一刻钟后,县衙门口的闻登鼓被敲响,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胡县令升堂,命衙差把击鼓之人带上来。
等原告上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他那个绿帽子便宜儿子。
惊堂木一拍,胡县令沉着脸问:“堂下之人所告何事?”
胡大公子跪下:“草民胡辰状告县学秀才温光启杀害草民母亲温氏。”经过赵凛的提点,他算是想通了。只有把事情闹大,闹到公堂上,父亲为了面子才会公开审理。
为了面子,也必不会徇私。
他话落,公堂内外一片哗然。
谁不知道胡夫人是温光启的姑母,侄子杀姑母,表哥告表弟,县令父亲坐在公堂上审案……
天呐,这是什么劲爆的瓜啊!
堂上的衙差都开始窃窃私语,胡县令很想将这个胡言乱语的逆子打出去。但他此刻是县令,堂下之人是原告,这么多人看着,他必须按部就班的审案。
“肃静!”他一拍惊堂木,朝衙差道:“去把被告温秀才带来。”
衙差领命去了,在县学转了一圈,最后在桑果街找到了还被钱大有拦住的温光启。一群人浩浩荡荡把人送到了公堂之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吃酒打架的。
温光启在来的路上已觉得大事不好,看到跪在公堂之上的胡辰时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胡辰看到他来,直接站了起来,冲过去揪住脖领就是一拳,吼道:“畜生,你连母亲都杀?”
温光启任由他打,只是辩解道:“大公子说什么?姑母是自缢,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竟然敢说没关系!”说着他又要动手,满堂的衙差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方面平民当堂殴打秀才是犯法的,另一方,表兄打表弟,做父亲的孩子上头看着呢,他们拉不拉都不合适。
最后还是县令大人下令把人拉开,才制止住混乱的场面。
胡县令黑着脸问:“原告胡辰你状告温秀才可有证据?”他本来就厌恶这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儿子,如今还要把家丑搬到台面上来说,心下对他更是不喜。
胡辰重新跪下,磕头:“草民有人证。”
温光启不屑:莲姨娘都被他处置了,哪来的人证?
胡县令:“传证人。”
人证快被带了上来,在胡辰身边跪下:“民妇云梦莲,胡府莲姨娘拜见县令大人。”
女子抬头,一张芙蓉俏脸、盈盈秋水眼,端得娇柔妩媚。胡县令却蹭的站了起来,质问:“你不是去娘家了?如何在这里?”他说完就觉得自己失态了,轻咳一声又坐了下去。
而站在她旁边的温光启早已经脸色惨白,见鬼一样的盯着她看。
挤在人群最前面的钱大有撞了撞赵凛的胳膊,坏笑道:“你瞧他那怂样,还以为见鬼了呢!”
赵凛不想和这个傻帽站在一处,抱着女儿往左边挪了挪,然后发现他的左边是齐宴。就……他默默后退半步,把垫着脚看热闹的赵小姑往前让了让,然后继续看。
公堂内外是有人见过莲姨娘的,瞧见她出来顿时又八卦起来:“胡府的姨娘是证人?妈呀,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莲姨娘看见温秀才杀了胡夫人然后跑回娘家了吗?”
“那她又跑来作证干嘛?是胡大公子去找的吗?这两个人又是什么关系?”
现场议论声一片,胡县令觉得再不制止他头顶都要冒绿光了,惊堂木拍得砰砰响,就差直接砸人了:“莲姨娘,你说你是证人,你看见温秀才杀人了?”
莲姨娘扭头看向温光启,温光启定定的瞧着她,眸色幽暗。
“是!”莲姨娘斩钉截铁的说:“案发当日民妇正和温郎在假山内偷情,恰巧胡夫人从娘家回来撞见了,温郎怕事情败露,就勒死了夫人。事后我因为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想将此事告知大公子,他得知后将我诱骗到长溪码头推入水中,幸好民妇命大,被过往的渔船救起!”
上一篇:回到八零种辣椒
下一篇:大佬,这个婚我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