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红酒
他现在就想走。
赵宝丫带着赵星河去看了顾夫人养的花草。花园芬芳,开尽了秋日的热烈,花丛里蹲着个人,乌发如墨,侧脸长睫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赵宝丫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两年未见的闻孔雀。
她哒哒的跑过去,低头问:“姐姐,你在干嘛呀?”
小男孩抬起他那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下打量她,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两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矮呀!”
一招制敌。
赵宝丫噘嘴,气鼓鼓道:“你才矮,你全家都矮。”
小男孩站起身,瞬间比她高出一大截。
赵宝丫脸都憋红,眼眶蓄泪:“星河哥哥……他说我矮。”
赵星河:汪汪!
这狼崽子可不是好惹的,硬生生把人追的满后花园跑。秋菊被带得四溅,卧在花丛里躲懒的猫都被吓得到处窜。
赵星河咬住他一截后脖梗就不松口,最后还是婢女喊来了赵凛才把人拎了回去。
赵宝丫觉得格外愧疚,又怕星河哥哥受罚,次日特地拿了药跑去找小哥哥道歉。
哪想,小哥哥又连夜跑路,临走还让顾夫人留了一封信给她。她好奇的打开,一整张大纸,就写了三个字——小矮子!
小宝丫着实被伤到了,半夜做梦都梦见自己变成了矮冬瓜、小土豆。
醒来后,她在房间的门上比着身高做了个记号。然后每天吃肉、喝牛奶,跟着赵星河围着院子跑。
翻过年她七岁了,她没长高,原本和她差不多高的赵星河反而比她高出一个头。
赵宝丫:“……”
这还没完,她去到学堂,幼薇姐姐也长高了,整个学堂就她最矮。偏偏吴金牛还一直笑话她,追在她身后问:“你怎么总也长不高啊?天天吃那么多,吃到哪里去了?”
“哦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娘矮,你才矮的。我娘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
“你娘肯定是个大矮子,你才是小矮子的!”
赵宝丫都被他气哭了,尽管吴金牛被赵星河打得满地找牙,她还是好伤心。
前世在荒星,她就总也长不高,永远是五岁小孩的模样。她来到这里,从三岁长到七岁,高是高了一点,可和她五岁的时候差不多高。
赵宝丫有种隐忧:她不会又永远长不高了吧?
一旦有了这种猜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抱着被子哭得昏天暗地,小下巴都哭尖了。赵凛知道后,哭笑不得,揉揉她脑袋安慰道:“我家丫丫不过是长得慢,以后会长高的。”
“阿爹七岁以前就很矮,九岁才开始窜个子呢。”
赵宝丫抽噎:“万一,万一我九岁了,还长不高呢?”
赵凛斩钉截铁的摇头:“不可能,我的女儿怎么会矮呢?”
赵宝丫:“可是,可是金牛哥哥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他说我肯定像我娘。阿爹,我娘是不是个大矮子啊?”
“怎么会。”赵凛回忆了一下:“你娘瘦瘦高高,一点也不矮。”
赵宝丫眨了眨长睫:“真的吗?”
赵凛肯定的点头:“真的,我们不要和别人比高,和自己比就好了。每年长高一点点,以后肯定会长成你娘那样高挑漂亮的。”
赵宝丫终于不哭了:她爹肯定不会骗她的。
父女两个坐在满是星辰的院子里聊天,赵星河拿着纸笔趴在葡萄架子下的石桌上写写画画:他把骂过宝丫妹妹矮的小孩名字都记了下来,明天,他要挨个打得他们爹妈都不认识。
此刻的赵凛丝毫没察觉这小崽子想搞事的心,还觉得他还挺乖,练功完了还知道认认字。直到次日,街坊邻居带着自家鼻青脸肿的孩子找上门……
赵凛是个护短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会骂赵星河,好声好气的把人送走后,回头就把赵星河丢到了何记。同赵小姑道:“别客气,也别当他是小孩,往死里用。他回来不喊累,你就别喊我大哥。”
赵小姑被虎住了,尽管不忍心,还是让赵星河去跑堂了。
赵宝丫觉得星河哥哥是为了给她出气才受的罚,于情于理,自己应该讲义气,陪着他一起的。于是学堂也不去了,整天跟着赵星河往何记跑。
自从琼华楼倒了后,何记俨然成了长溪县第一酒楼,整日高朋满座。赵星河一个小孩儿跑进跑出,饶是精力旺盛也累得够呛。可这小子倔,愣是没喊一声累,睡一觉起来接着干。
赵宝丫拉着他小声道:“要不你向阿爹认错吧,下次不要打人了。”
赵星河弯着眼笑:“下次还打,谁骂宝丫妹妹我就打谁!”
赵宝丫:该,就让他这么招吧!
她没搭理赵星河,整日跟在苏玉娘身后转悠。转悠得多了,总能瞧见一个中年富态的男子盯着玉姨姨看。
赵宝丫有好几次和他对上视线,对方不闪不躲,还冲她友善的笑了笑。她立刻扭头,当作没看到。
又有一日,大早上的,赵小姑去买菜了,苏玉娘在后厨酿酒。赵星河跟着伙计在打扫卫生,她独自一人坐在何记酒楼的门口玩。
那中年男子又来了,径自走到她跟前,拿出几个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大包子给她,依旧笑得一脸和善。
赵宝丫自从被拐后,对这种表面和善的人都有心理阴影,她后退两步没接。
那中年男人讪讪,笑着问:“小孩儿,你娘呢?”
赵宝丫一脸莫名其妙:她哪来的娘?
中年男子继续问:“你娘平日里都喜欢什么?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还是胭脂水粉?”
赵宝丫眼睛滴溜溜的转:这人该不会以为玉姨姨是她娘吧?
赵宝丫警惕的问:“你打听这个干嘛?”
中年男人笑容不减,迟疑了半晌才又问:“我只是倾慕你娘……”他顿了顿,又厚着脸皮问:“你还缺爹吗?”
赵宝丫眼睛瞪圆:离了个大谱了!
这年头,还有当街问别人缺不缺爹的!
第73章 73
赵宝丫眨眨长睫, 板着声道:“我不缺爹,我缺娘。”
“缺娘?”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继而惊诧:“你娘不喜男的?”
赵宝丫翻了个白眼:“你娘才不喜欢男的。”
中年男人一头雾水, 走近两步还要细问。何春生匆匆赶来,挡在了赵宝丫面前, 冷声问:“你想干嘛?”他翻过年都九岁了, 一下子抽了条, 已经到苏玉娘肩膀上了。身高虽然不及面前的男子,但冷下脸时还是让人有点顾忌的。
中年男人连忙解释:“我没想干嘛, 我就是……”
何春生警惕的瞧他, 待看到苏玉娘从后厨走出来时, 他立马拉着宝丫往酒楼里走, 大声喊:“娘。”
苏玉娘抬头,笑道:“春生, 你怎么来了?”
何春生眉头微蹙,扭头朝后看了看。苏玉娘若有所悟, 往他身后看,就看见中年男人笑着朝她招手。
苏玉娘秀眉立马也蹙了起来, 随后笑容淡淡的打招呼:“汤老板……”
这人就是接手了琼华楼后, 盘下来做绣坊的外地富商汤和志,前几日偶然见到苏玉娘后一直念念不忘, 明里暗里的接近她。苏玉娘已经婉拒过了几次,他还是不死心,日日过来酒楼吃饭搭讪。
汤和志见她来了,立刻殷勤的上前两步, 笑道:“玉娘。”
何春生拉着赵宝丫又后退了两步,走到苏玉娘身边:“娘, 方才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找宝丫妹妹说话。”这人看着就像拐子,肯定是看宝丫妹妹可爱,想拐走。
汤和志连连摆手,慌忙解释:“误会误会,我以为这孩子是玉娘的女儿,没想到你生的是儿子。”他在心里已经把绣坊的掌柜骂了个遍,让他打听一下苏玉娘,就这么敷衍他。只说有个孩子,都没说是男士女,害得他误会。
苏玉娘疑惑:“你和宝丫说什么?”
汤和志讪讪:“也没说什么……”
躲在何春生身后的赵宝丫探头:“说了好多,他问我玉姨姨都喜欢什么、喜欢衣服、首饰、还是胭脂水粉,还问我缺不缺爹!”
春生的脸色难看起来,小宝丫不懂,他可都听懂了:这人是想当他爹呢!
汤和志尴尬的看着苏玉娘,苏玉娘连夜沉了下来,让春生看好宝丫。她把汤和志喊到二楼小孩子看不到的地方,郑重其事道:“汤老板,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再成婚的打算。我们做朋友可以,希望你不要有别的心思了,还有,不要去接近我的孩子。”春生是她的底线。
面前的女人就像一副绝美的苏绣,秀雅高贵,连生气都透着股温柔,简直太让他着迷了。汤和志面色润红,双眼含春:“玉娘,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接受我吧。只要你嫁给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像现在这样吃苦的。”
这是听不懂人话吗?
苏玉娘冷声:“我并没有吃苦。”
汤和志急了:“这怎么不是在吃苦,你一个女人支撑着这么大一个酒楼,整日忙进忙出的,就没有歇息的时候,我看着都心疼!你若是嫁给我,凡我所有就是你所有。你只管当好汤夫人,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在他看来,苏玉娘这般娇媚静雅的美人配得起这些。
这话让苏玉娘很不适:“汤老板,我不想当汤夫人,也不需要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何记酒楼是我的,我每天忙碌很开心。我的话已经讲的明明白白,再纠缠就难看了。”她说完扭头往楼下去。
她和这人的观念相差甚远,鸡同鸭讲甚是心累。
苏玉娘加快脚步下楼,汤和志也没追,就站在二楼看着她仪态婀娜的往下走。裙摆荡漾间,环佩清扬,他的目光陶醉的追随她而去。他自认为长得不错,清俊威武,仪表堂堂,对方动心不过是迟早的事。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可以美人在怀,他心情瞬间激荡了。
楼下的伙计在忙碌,赵星河看见何春生来了,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跑了过去,问:“你来做什么?”
何春生上下打量他,见他满头大汗,道:“要不你还是找赵叔叔道个歉吧,总不能一直跑堂。”
赵星河撇嘴:“我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做跑堂挺好,能锻炼筋骨。”
胡春生无奈摇头:“你就嘴硬,看来得给你扎两针才行。”
“你别吓唬我!”赵星河后退两步,一下踩到了人。他扭头,然后仰头,就看到赵凛含笑的脸。顿时像是炸毛的刺猬,扭头就想跑。
赵凛一把拎住他后脖梗:“跑什么?”
赵星河知道是跑不脱了,蔫耷耷的嘀咕:“没想跑啊!”
赵凛拍了一下他脑袋:“知道错哪里了没?还逞凶打架吗?”
赵星河:“我没错……”
“你这崽子,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他伸手要去揪他耳朵,赵宝丫一把抱住她爹的手:“爹啊,你是来找我的吗?”她努力朝赵星河眨眼,赵星河趁着赵凛的注意力被分散,从他手中溜走了。
“兔崽子!”赵凛无奈的叹了口气,顺势把闺女抱起来:“来找你玉姨姨呢,她人呢?”
苏玉娘正好从楼上下来,笑问:“赵大哥找我有事?”
赵凛点头:“先前你不是要新粮酿酒吗?承平兄昨日托人和我说粮已经装好了,问是直接拉到酒楼还是哪里?”
之前何记酒楼后厨酿的都是葡萄果酒,要是大量酿‘竹枝春’,后厨显然是不适合的。
她想了想道:“我打算租一处小宅子,单独用来酿酒,这两日就定下来。你让马公子五日后再送来我租的宅子吧。”
赵凛道:“如果手上有余钱,不如直接买个小宅子,统共也就几百两,舍去很多麻烦。”按照何记酒楼现在的进账本,买个小宅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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