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被我拯救的反派抛弃 第16章

作者:栖风念 标签: 穿越重生

  闭嘴就闭嘴,姜眠闭了嘴,安静怒视他。

  瞪了半天,他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她眼珠试探着微微一转,脚下后退一点点。

  对方仍不言语。姜眠打了人有点挂不住脸,又觉得顾越莫名其妙,干脆直接转头跑了。

  雨后的潮湿闷气中,顾越如鹰隼锐利的眼盯着姜眠娇柔稚弱的背影。她力气小,他脸上并不怎么疼。

  他黑眸沉沉,直到人转过拐角看不见了,还望着那方向。

  半晌,才收回目光,抿唇离开。

第13章 兰因霁月(七)

  姜眠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系统。”

  “系统老师?系统大哥?”

  “你出来一下行不行,五分钟,我在这这么久,难道就没点积分什么的?没有福利吗?”

  “天王盖地虎?”

  “土豆?地瓜干?”

  确定系统只能单线联系,姜眠有些沮丧地抱住膝盖。

  今天一件件事堆积起来,她忽然勘破些许隐秘。

  她是个好用的筹码,既然好用,必然有人想一辈子捏在手里。

  嫁入皇室,是唯一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顾家不能无缘无故退亲,所以太后与皇帝都隐忍不发,当这门亲事还作数,乐呵呵张罗着——只等着她的错处。

  如果,他们狗急跳墙,让赵满……姜眠生生打了个寒噤,真到那一步,在这个封建落后的时代,她定再难自救了。

  事情想的通顺,却越想越害怕。系统怎么也叫不出来,她是不指望了,虽然姜重山一家还有几日就回来,可虽然重名,他们到底不是自己父母,并不会给她太多安全感。

  姜眠强迫自己冷静地捋,可无论什么办法,一无根基,二无人手,一个柔弱姑娘想解决此事,实在太难。

  低落半晌,忽然她清润的大眼睛亮了亮。

  若是……寻人帮忙呢?

  略略迟疑,姜眠忽而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

  宴云笺坐在书桌后,桌边放一碗清水,他没有纸笔,指尖轻轻沾水,在桌上缓缓滑过。

  这里条件简陋,不过破旧椅凳和残损支离的木桌。他端坐在此,却仿佛一柄清雅出尘的青竹,给这桌椅添上古朴沉稳的矜贵。

  修长指尖划过粗糙的桌面,字迹银钩铁画,苍劲磅礴,一反他对外的内敛沉静,尽显张扬洒脱之气。

  他沉默书写着: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坚与赤,性之有也。性也者,所受于天也,非择取而为之也。豪士之自好者,其不可漫以污也,亦犹此也……”

  这是他父亲的句。

  昭贤宗诗词无数,却早已绝迹,他只获这只字片语。是世上他与父亲唯一的连结。

  他无数遍写过这些铿锵正直的字句,将它们深深刻进骨肉灵魂。

  正当最后一个竖折弯钩写完,宴云笺手微微停顿,向门口方向侧耳。

  有人来。

  声音到了门口便停下,像是踯躅,始终再无声响。

  宴云笺微微启唇。

  他知道是她,一门之隔,那甜净清澈的感觉已经卷来。

  这姑娘,遇着什么事了。

  自懂事起,宴云笺从未在应对上错失半个字,眼下喉头换了好几句,却不知如何相请。

  虚拳掩唇清咳一声,倒有些局促起来。

  姜眠在门口做心理建设。

  不是没犹豫过,自己来找宴云笺,真是有些离谱。可……这陌生之地,他竟算唯一可信之人。

  深呼吸后,她抬手敲门:

  “宴云笺……”

  里面立刻回应:“姑娘何事?”

  “我……”

  门开了。

  姜眠仰头望着宴云笺:“我想找你……说会话。”

  “姑娘想说什么?”他回手带上门。

  不知是求人帮忙想套近乎,还是有几分真心,姜眠鬼使神差先说了句:“你别叫我姑娘了,我父母和朋友都叫我阿眠。”

  宴云笺想不到她第一句就是如此难题。偏她还不觉得:

  “你也这么叫我就行。”

  他双唇翕动,却怎么也唤不出来,倒将自己的心跳搞得一团乱。

  最后,他求饶般地低声:“姜姑娘,您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么?”

  “噢,那倒不是,”姜眠摸摸头发,想再铺垫一下,“嗯……你在做什么呢?”

  宴云笺没瞒她:“习字。”

  “在哪?”

  他轻轻一点桌子,“以指作笔。但现下水迹应当干了。”

  姜眠歪头看去,只见桌面确实有点点潮湿痕迹,具体字迹看不清楚:“宴云笺,你想写字怎么不跟我说?我下次给你带笔墨。”

  “纸墨留痕,反而不好,”宴云笺浅笑,“指笔水墨落于心间,不必陈于纸上。”

  姜眠愣愣看了他一眼。

  他的话合的上他不肯弯折的气度,真是风骨从容。姜眠眨眨眼,心间最后一点踌躇也没了。

  他站在这里,仿佛一棵参天的树,坚韧,可靠,无双风骨。

  “宴云笺,”她唤了一声,将心底隐忧和盘托出,“我……我有点怕。”

  宴云笺怔忪,旋即眉心微拧:“出什么事了?”

  姜眠上前两步,娇小的身躯完全站在他挺拔身骨笼下的影里,方寸之间都是他沉寂冽气息,坚稳而安全。

  “我害怕,宫里的动静好像有些不寻常,姜……爹爹快回来了,我总感觉他们要在他回来之前做些什么,”姜眠小声说,“我怕皇上要把我嫁给赵满,让我一辈子留在宫里牵制爹爹。”

  “你很聪明,你……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教教我?”

  宴云笺静默片刻,神色竟是动容。

  但姜眠不知他因何触动。

  “你想保全与顾氏的婚约吗?”他直接问她心意,声音低低,却沉稳坚毅,“若你想,便交于我办。”

  这种听上去都天方夜谭的事,从他口中说出,四两拨千斤,举重若轻。

  姜眠连忙摇头:“不,我不想。”

  “我不想嫁给赵满,也不想嫁给顾越。”

  宴云笺道:“好,那就都不嫁。”

  姜眠想了想,一并交代:“而且我把顾越得罪透了,刚才在福清门那,我打了他一巴掌。”

  宴云笺先愣,忍不住侧头笑了。

  姜眠发现近来宴云笺在她面前笑的次数还挺多的。

  只是他笑过后,又慢慢敛容:“他又欺辱你了?”

  这“又”字从何说起啊?姜眠摇头:“也不算吧,就是说话讨厌。而且我打都打完了,也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他记不记仇。”

  会吗?从后世角度观望顾越,他绝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也许,只是从没人敢打他巴掌。

  宴云笺静了会,不知在想什么。旋即没接着说这个:“姑娘这两天如常便是,其他事不用理会,我来处理。”

  顿一下,他声线更低磁温柔:“不用怕。”

  姜眠望着他,心绪起伏不定。

  这一刻,那些白纸黑字和眼前人始终无法重合——出卖与背义的千古罪人,在高塔纵身自尽的残躯碎骨。

  比起前者,后者的轮廓和眼前人更贴切。

  姜眠说:“宴云笺,我听你说就不怕。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他喃喃重复。

  很快,他正色道:“姑娘,云笺决不辜负。”

  他又一次扣起大拇指与无名指置于心口。姜眠见过,这是他们乌昭和族人坚守的规矩,发誓时用的手势。

  她被他的郑重其事逗笑了:“我知道呀,你不用这么严肃。”

  宴云笺浅浅弯唇,却没解释。

  乌昭和族负辱百年,冤背辜恩背义的枷锁代代不得翻身。

  她永远不会懂得,她给予了他什么。

  珍贵的、让他只要一想都觉得心脏颤栗的——信任。

  为着这两个字,真叫人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