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本宫知道,你心里有事,有记挂的人,”凤拨云坐下来,双眼平静望着姜眠,“否则也不会过这么久,还是这样?一副瘦的风一吹就倒的模样?。”
姜眠心中?发紧,这句话,她有些不敢乱接。
凤拨云将她的神色收进?眼底:“你坐下,本宫有话对你说。”
虽然紧张,还是乖乖在她身边坐下。
“之?前你说过要记本宫一个情,日后无论有何种要求,你都会全力以赴,可还记得?”
“记得。”姜眠立刻道。她有预感眼下这一回,大约便是凤拨云向她亮底牌的时?刻。
凤拨云点点头:“现在本宫有意?嘱托,你既然答应过本宫,就务必做到。”
停了停,她低声道:“你挂念的家人都没有死,你很快便可以见到他们——但在此之?前,你安静等?着,什么都别问,只需放心就好。”
姜眠一下子站起,不敢置信地望着凤拨云。
乍一听见这个消息,真?真?是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无数个问题几乎要呼之?而出——可对方的要求,又?不允许问半个字。
忍了又?忍。姜眠道:“要履行自己的承诺,还真?是不大容易。”
“嗯,你竟然真?忍得住。”
姜眠想了一会,笑了:“我能忍住不问,是因?为?先前答应过您,此刻自然要守信。再者,我知道您未骗我,既然父母兄长都好好活着,便已是最大的安慰了。”
凤拨云奇道:“你怎么知道本宫没骗你?”
“嗯……您若是对我的父母兄长下了杀手,那么留我将没有任何意?义。”姜眠柔声道,“我为?您所善待,当可以侧面证明我的家人并?未被您杀害或是折磨。”
凤拨云静静听着,听到最后几不可闻叹气。
她凤目一扫:“你不必把本宫想的太好了。本宫没对你做什么,是因?为?你无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屑于把与姜重山的仇怨迁怒到你身上。”
姜眠忍不住笑,刚弯了唇角,想到她看自己笑很有可能会恼,便控制住:“但您确实是很好很好。”
其?实本来想说,她不能称为?“没做什么”,而是用心善待,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心神不安而特意?告诉她这些——这些,对于控局者来说,本不该让局外人知道的事。
只是转念一想,这些话有些直白露骨,说出来她应当也会恼,还是算了。
凤拨云听姜眠说话牙疼:“也难为?你,能对本宫夸出来一个好字。”
姜眠笑盈盈坐下,这回没有保持礼节性的距离,而是直接挨着坐在凤拨云旁边。
凤拨云凤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姜眠在干什么,红唇微张正要怒斥,就听这不知死活的姑娘笑道:“你一时?对我发了慈悲,眼下是收也收不回来啦,我大概能猜到爹爹在做什么——你没有杀他,也没有羞辱他,你想用他的领兵才能。”
凤拨云面无表情看着姜眠。
“虽然这段时?日我收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但我猜爹爹应当已经掌握兵权,欲压制京城。”
凤拨云冷笑一声,该死的。
她不置可否:“你倒是什么都敢想。”
姜眠摸摸鼻子。
因?为?现世的思想,她占了些眼界宽的便宜:这些若放在当世普通闺阁女子身上,也许不敢想这么大。但对她而言,对自己爹爹价值的了解可以说是入木三分,只需透露一点点消息,便能猜出个囫囵。
再往深了说,敢这么想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皇帝可以冤枉臣子,而臣子绝不可以奋起反抗——凭什么?
这谋逆的举动,在她看来,也能轻而易举的接受。
凤拨云盯着姜眠,知道她既然敢想这么远,就瞒不住了。
她也不急,冷淡一笑:“就算真?如你所说,你父亲是在替我卖命,在我手下谋生?,你不觉得屈辱难堪?”
姜眠道:“那就要看怎么想了,听命于人也罢,至少他手下有兵,就有保护自己的倚仗。我只希望他好好的,他平平安安,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屈辱?”
凤拨云抚了抚眉毛。
好在姜重山刚直,没有他女儿这么通透。不然这一局,她可算是亏了。
懒得再谈这件事,瞥姜眠一眼,她牙尖嘴利不容情:“谁让你坐在本宫旁边,不知自己很讨人嫌么。”
姜眠点头:“知道。可是阿姐你很讨人喜欢啊。”
凤拨云脑中?嗡嗡:顷刻之?间没想清楚该骂她胡乱称呼,还是劳什子讨人喜欢的放肆言语。
缓了一会儿,她道:“我长姐曾挟持你在宫墙之?上,拖着你一道坠楼,险些害你性命,你对着她的亲妹妹,竟能唤出一句阿姐。”
姜眠微笑柔声道:“为?什么不能?我从?未怪过她,更不会怨怼你啊。”
因?为?知晓历史,身处其?中?总有自带的割裂感,仿佛跳出时?间,能够理解每一个人。
“而且坠落之?时?,她在我耳边道了句抱歉。”
凤拨云一怔,侧头望着姜眠。
姜眠说:“虽然立场不同,我也能理解拂月公主,她是一个勇敢骄傲的姑娘。”
凤拨云没有接话,静了片刻,她望向窗外:“下雪了,你想出去看看么。”
姜眠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心下有些雀跃:自然是想的,这么长时?间都闷在屋中?,早就有些受不住。
看了两眼,理智回笼,摇头:“还是算了吧,外面人多眼杂,若被人瞧见……”
“无妨,若你愿意?出去,本宫一句话的事。这后宫,你哪里都去得。”
既然她如此笃定,姜眠就不客气了:“谢谢阿姐!我出去堆个雪人就回来。”眼看着满地白雪,她早就心痒难耐。
凤拨云还是那副死人脸,挥挥手,示意?她赶快滚。
姜眠欢欢喜喜跑出去,揣了副兔毛手套,冲到庭院墙根上蹲下,聚拢雪堆。
她是真?的很开?心。
确认了爹娘与大哥都没有死,甚至这一节的历史,正在经受巨大的变革。
向下按压积雪将其?夯实,姜眠眉眼中?笑意?满溢:原本他们只是迎合了历史结局,死在史书上,这并?不算改变历史。但是,一旦爹爹涉及到兵权,朝政,他是姜重山,他的任何举止都会给历史框架带来不可估量的变数。
她不是愚忠臣子,只希望爹爹的兵马多多益善,拥有绝对自保的实力。
人逢喜事精神爽,姜眠只觉自己力气都大了三分,很快便推出一个和?她齐腰的小雪山,看了看,觉得不够高,便继续往上积雪。
不多会,她捡起两根枯木枝,一边一个插在雪人身上。
凤拨云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不远处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看着。
秋心臂弯搭一件厚实披风,走过来仔仔细细为?她披上,系好带子,什么也没说。
“秋心,你去……”
开?了个头,凤拨云眼眸陡然一沉。
秋心瞧着主子神色不对:“殿下,出什么事了?”
凤拨云沉吟不语。
拜这皇宫所赐,她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踏了多少辛酸与血泪,对于危险的感知有近乎动物般的灵敏。
她觉得不对劲。
此时?此刻,姜眠回头向她望过来,眉眼弯弯,张口?欲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凤拨云陡然抬手,纤细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
两个时?辰前,皇城天牢。
宴云笺刚刚为?薛庆历行刑,不曾歇息,径直走向对面的薛琰。
薛琰早就面如土色,他方才亲眼见父亲被拖出去凌迟,惨叫哀嚎,到最后听见一声刀切骨肉的声音,便再没有任何声息。
薛疯狂摇头,嘴唇哆嗦着,却因?割舍而说不出任何话。
他不停挣扎,却只能发出一点点使铁链叮当碰撞的力道。
他惊恐看着宴云笺——对方身上溅了许多血迹,双手早已被血浸透,冷白如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道细长的疤让他更似鬼非人。
没有丝毫与他讲话的意?思,他站到他面前,直接举起刀刺下。
“啊——”薛琰发出一声粗嘎难听的怪叫,因?为?疼痛,挣扎幅度更剧烈。
他惨白的嘴唇不断开?合:宴云笺,宴云笺,我是你弟弟啊,我是你亲弟弟。
因?为?发不出声音,他尽量压抑着叫声,把每个字的唇形都做标准,以便让宴云笺看个清楚。
宴云笺恍若未见,手中?的尖刀在他身体各处贯穿。
胸口?,小腹,手臂,疼痛依次传来,薛琰在这惨烈中?渐渐反应过来:这些位置是当日他胡乱杀那太监时?刺过的地方。
明白这一点后,薛琰闭了闭眼,他是来给那太监报仇的,他绝不可能放过他。
闭着眼睛,他咧开?嘴,阴冷笑出声来。
这是他的绝路。
身体被绑缚着,连反抗都不能,但他总要试一试,苦思良久,他也想出一个大概能扎在宴云笺心口?一生?的尖刀。
鲜血从?他唇边滑下,他尽力开?合嘴唇:宴云笺,有个事关姜眠的事,我要告诉你。
果然,他看懂了,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能让他万劫不复,自己死也瞑目。薛琰一字一顿,对宴云笺说了六个字。
宴云笺极慢抬眸,眼底血红,眸光寒冷彻骨。
手腕一翻,刀刃对着薛琰腿间刺下,薛琰陡然睁大双眼,高仰着头,额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惨呼。
他浑身抽搐。犹如一条死狗,口?里吐着血沫,眼睛翻起,凄惨哆嗦着泪流满面,一声一声的嘶叫。
宴云笺手起刀落,最后一刀扎在他脖颈边。
旋即,薛琰双目圆睁,一点一点倒下去,到最后也没闭上眼睛。
宴云笺和?那双眼睛对视片刻,转身离开?。
刚一出来,便得到襄德宫传话,问他若是得空,便去一趟。
进?宫之?前,他净了手,最后一双手早已恢复冷白如玉,却总是散不尽上面的血腥气。
宴云笺盯着自己这双手,他知道这一趟要见什么人,才想把自己拾掇的干净些。
可洗不干净,便罢了吧。
襄德宫外静悄悄的,没有值守的侍卫,宴云笺没在意?,径直往前走。
上一篇:林安安的六零年代生活
下一篇:许愿池里有只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