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登时,伴随那姑娘的惨呼,她就地滚摔出去,去势不减滚了十?几圈跌入路旁的密丛中。
“爹爹……爹爹……”她虚弱呼唤,小猫抓肺腑般可怜至极。
姜重?山一拉缰绳,下马奔去。
此刻宴云笺也已赶到?,听见那姑娘脆弱的嗓音,心中一窒——这声音的确与?阿眠一模一样。
然而转瞬,他眉心紧拧。
阿眠是什么性子?,他太了解了,她外柔内刚,虽然娇柔稚弱,但既聪慧又有傲骨,若真的落入燕人手中,会这样声声呼唤姜重?山令他心神大乱么?
念头转过?,宴云笺身?体已本能地冲上去,瞬间挡开姜重?山要靠近那女孩的动作:“义父——”
千钧一发间,那姑娘转过?头来,目光带着雪亮的必杀之意?,一扬手,袖口中迅速射出三支袖箭,幽蓝的光芒一闪而过?,显然涂了剧毒。
其?中两支分别钉在宴云笺胸膛和右臂上,第三支却擦着他肩头飞过?,刺入姜重?山小腹。
宴云笺大怒,旋起一掌凝集全部内力,向对方天灵盖上狠狠拍下!
立时那人口喷鲜血,软软瘫倒在地上,一双凌厉的眼眸还微微转动:“我燕夏……必……必将……”
话未说完,她已气绝,睁着眼睛垂下了头。
“义父,”宴云笺回身?扶姜重?山,嗅到?空气中血腥味里掺了一丝淡淡的幽香,“此毒非同小可。我们早些回去,我扶您上马。”
姜重?山拧眉:“阿笺,你伤在心口,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事的义父,在心脏偏寸,不打紧。”
宴云笺牵过?马一沉缰绳,那马儿有灵性般伏下前肢。
他掺住姜重?山:“我体质特殊,不会那么快毒发,您别动内力,我护您回去。”
……
半个时辰后。
高梓津从姜重?山脑中拔出银针,对着光看了半晌,将其?刺入手边的那盆清水中。
刹那间,清水变得浑浊,泛着微微的蓝色荧光。
姜行峥实在忍不住心中焦急:“高叔,您先别忙着研究,您说句话,父亲是好还是不好?”
高梓津看他一眼:“不好。”
姜行峥立刻呆愣住,茫然看一眼身?旁的宴云笺:“可……可阿笺明明还好好的,他们中的不是同一种毒?”
“是同一种,但他的身?骨异于常人,又用内力压制着,一时片刻不会毒发,但将军不一样。”
营帐内一时静默,很久都没?人说话。
姜行峥整理好心情,低声道:“那父亲他还会再醒吗?”
高梓津知道姜行峥误会了:“当然会醒,毒起凶猛罢了,今夜过?后便能醒。”
姜行峥大大松下一口气。
高梓津沉着脸站起来,将桌边的布包展开,露出几十?根银针,他挑出几根,在姜重?山檀中大穴下针。
“大公子?,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此毒出自燕夏,你对燕夏的毒不大了解,这……”
话未讲完,帐帘被人猛地掀起,萧玉漓如一阵风般刮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跑的姜眠。
“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道,“燕夏龙虎军溃败至此,怎会让他们得了手?”
宴云笺立在一旁,他的脸色已然很白,身?形却很稳,拱手低声道:“姜夫人,义父是中对方的奸计。”
“奸计?”萧玉漓双眼微眯,阴沉冰冷盯着宴云笺。
“你跟在主帅身?旁,竟会让对方得以布计?”
宴云笺微微启唇,一阵哑声。高梓津看了过?来:“萧将军误会了,若无二公子?,只怕将军便不仅仅是中毒。实际上,他也深中此毒,毒素比将军更深,只不过?他年轻又体质特殊,才到?此刻都没?有倒下。”
姜眠本是一进来就扑到?姜重?山床边,抓着他的大手看他伤口,听到?这话猛地回过?头来。
她一双澄净的眼含着泪光,惊痛道:“阿笺哥哥也中了毒?”
姜眠连忙从旁边搬了张凳子?,放在宴云笺身?边:“那怎么还一直站着,你快坐下。”
萧玉漓不知内情,关心则乱,听到?高梓津的话点点头,看一眼宴云笺,便将脸侧到?一边,盯着昏迷的姜重?山。
“是什么毒?可有的治?”
高梓津捏一捏鼻梁,一脸凝重?:“小辈们大概不懂,但萧将军你应当知道,燕夏的毒冠绝天下,乃毒中之毒。”
萧玉漓点头:“世?间其?他毒种,要么肠穿肚烂,要么伤筋断骨,燕夏的毒一向被称作诛心之毒。”
东南这一带,一直流传着一句俗语:鬼魔笑,神佛哭,傀儡至,燕人剜心手,毒魂不毒身?。
讲的是燕人参透了“毒”这个字的本质,已经不再追求肉.体上的折磨,而更深一步摧残人的心。
“对。燕人的毒光怪陆离,一向攻心,将人变得面?目全非。”高梓津道,“将军所中之毒叫做‘泯人’,原来我只在书中记载中读到?过?,想不到?竟会有一日亲眼所见。”
“此毒一旦毒发入脑,会颠覆人的认知,中毒者将不会再认为自己是一个人。渐渐的,拥有野兽的习性,失去了基本的自我认知,再也没?有办法活成个人样了。”
姜眠不可置信地看着高梓津。
姜行峥低喝道:“竟如此歹毒!”
“你是不知道最歹毒的爱恨颠,燕人引以为傲的无解剧毒……罢了,”只说了一句,高梓津摇摇头,没?有将话题讲偏,“将军中的泯人之毒有潜伏期,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此期间与?常人无异。若能在此时期服下解药,便不必忧虑了。”
姜眠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姜重?山,心如刀绞,即便她知晓史实,此刻也不敢说最终一定会如历史那般发展:“高叔,那……那要怎么解?这时间里您可能配制出这解药?”
高梓津摇头:“燕人的毒只有燕人有解药。”
正说话间,外面?一个亲兵来传:“启禀少将军,燕夏派了使者来。”
听闻燕夏这两个字,姜行峥目光一厉,几欲冲出去。萧玉漓一手按住他肩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且听听他们要如何。”
“好,我便去会会。”
忽地宴云笺低声开口:“让他进来,外边的人不知道义父昏迷,若叫人看出来,恐乱了军心。”
姜重?山是一直撑着进营帐之后才倒的,不能露了端倪。
萧玉漓点头,吩咐:“去请。”
很快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穿着一身?玄衣,外边罩了一层狐皮,头戴毡帽,浓眉大眼,留着一圈络腮胡。
“见过?几位将军,在下宋满,替我燕夏樊鹰将军向各位问好,不知姜大将军伤情如何?”
萧玉漓啐道:“你何必惺惺作态嚼舌头,徒耗彼此时间。”
宋满微微一笑,目光转了一圈,看向宴云笺:“这位少将军身?中两箭,毒素更深,到?此刻还站得住,真乃自古英雄出少年,在下佩服。”
宴云笺沉声道:“不敢当。你此刻来无外乎谈条件,开门见山吧,怎样才肯交解药。”
宋满笑道:“其?实也无需你们付出什么代价,解药燕夏愿意?双手奉上,只不过?樊鹰将军说,我们不负责送药,需要姜眠姑娘亲自取一趟。”
“须得是姜姑娘一个人来取,”他顿一顿补充,“且只有一份解药。”
第45章 旌猎鸿蒙(八)
姜眠抬眸直直对视宋满。
对?方还是那副面带微笑的完美表情, 似乎既知礼又?得体,可背后?的深意却似毒蛇般叫人胆寒。
宴云笺的神色陡然沉下来。
“我随你去,但凭吩咐。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宋满摇头:“这位公子, 恕我直言,你只是将大?将军的义子,在我们?这里, 还没有资格。”
他眸光一转,意有所?指:“萧将军,此刻姜大?将军昏迷, 您应该是这里的掌舵人,难道一直指望着这个义子讲话么?”
萧玉漓冷笑:“你弄清楚,这是姜重山的义子, 不是我的义子。”
宋满微微挑眉。
“这倒是您二位的家务事了, 我们?燕夏管不着。只是,此刻最重要的是姜大?将军的性?命。当然了, 这位公子也是性?命堪忧,”说到这, 他似乎很遗憾,摇头笑了笑,“但很抱歉,樊鹰将军只能给一份解药。”
姜眠盯着他,忽然向前迈了两步。
“阿眠。”宴云笺立刻侧身挡在她面?前, 以臂相拦。
他最怕这个。
阿眠有主意, 又?倔强, 若她有了决断, 是最难办的。
姜眠轻轻拽他袖口:“阿……”在燕夏使者面?前,她没唤他名字, “哥哥,你让我与?他说几句话。”
宴云笺心?脏抽紧,刹那间洞悉她心?意。
拳掩在袖中捏的极紧,终究又?缓缓松开。
姜眠从宴云笺身后?走?出?,萧玉漓却也挡在前面?,她索性?站在原地:“你要我随你去拿解药,但你我都知,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很有可能我入了燕夏军营,你们?非但不交解药,还将我扣留,以此威胁我的家人,甚至皇上,而为燕夏谋取长久利益。”
宋满微笑:“确有可能。”
“就?算你们?言而有信,我前去燕夏后?,肯放我回来,届时交到我手中的是解药还是催命符,也未可知。”
“的确如此。”
“我走?这一趟,是将自己?置于险地,手中却没有多少成功或是自保筹码,反而叫你们?称心?如意。你们?成功用?计毒害我爹爹,又?想将我作为威胁我娘亲的一道软肋,以此双重保险来为你们?燕夏开疆裂土,铺作路石。”
宋满几乎要鼔掌:“一点错也没有。姜姑娘,您点的很透。”
姜眠道:“我随你去。”
宋满的表情瞬间僵住,他飞速地,重新打量了一下姜眠。
萧玉漓立刻抓住姜眠手臂:“阿眠——娘不会同意你去,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何苦走?入他们?的陷阱?”
“便是你爹倒下了,还有娘亲在,我守得住东南这片土地,不需要你去担。”
姜眠回握住萧玉漓的手,低声说:“娘亲,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都有数,燕夏未必就?占全了上风。”
她转头看了一眼姜重山:“纵然去燕夏是一步险棋,但去了,就?有可能,如若我不去,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姜眠清亮的目光坚定:“娘亲,你让我试试吧。”
“不行,阿眠你不能去,”姜行峥紧拧眉宇,走?到宋满面?前:“让我去,男子汉大?丈夫,只在男人间解决便是,何必欺负我妹妹。”
宋满收回若有所?思打量姜眠的目光,对?着姜行峥摊了摊手:“如公子所?见,我不过是个传话的人,又?没有拿绳子绑了姜眠姑娘去,姑娘自己?愿意,您与?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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