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被我拯救的反派抛弃 第9章

作者:栖风念 标签: 穿越重生

  鞭身黑亮,绞缠铁丝,鞭尾分为五股如蛇信子般散开,每隔一寸都带有锋利的铁钩。

  可以想见,这一鞭下去,该是怎样的皮开肉绽。

  姜眠握住鞭柄:“太子殿下,夜已深,您和太医们都辛苦许久,先回去休息吧。”

  太子看姜眠的表情,闻弦歌而知雅意,淡笑道:“也好,本也该关门打狗。”

  他们离开,姜眠叫侍候的宫女太监也退下了。屋中只剩她和跪立的宴云笺,她目光落在他身上。

  坚韧如松与苍白破碎两种气质在他身上契合。

  平静地垂首不语,等待她的怒火与刑罚。

  人都走远,姜眠一把扔了鞭子,跑过去,避开伤处托他手肘:“宴云笺,你别怕,他们都走了。”

  她身上有种温婉清甜的香气,和她声音一样柔软。

  “别跪啦,你快起来。”

第7章 兰因霁月(一)

  满室寂静。

  宴云笺的呼吸本来就浅,此刻更是几不可闻。

  身子绷得紧,但并非这样就能忽略手肘处源源不断的温暖。

  “姜姑娘……您这是何意?”

  姜眠说:“你先起来嘛,我不知道你哪里疼,也不敢太碰你。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啊,就是扶你。”

  “来,还站得起来么?”

  宴云笺自然站得起来,这么多年只要他还没失去意识,那就都站得起来。

  站起来后,他高出姜眠一头,听见那娇脆甜软的声音从胸膛方向传来:

  “宴云笺,你慢一些,先坐这里……对,慢点。”

  她清甜如兰的气息忽然离自己腕间伤口很近:“……这伤太深了,现在还在流血呢,你等等我,我去拿纱布和止血的药给你包一下。”

  小姑娘说完就跑,宴云笺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她也没听见。

  他失神片刻,低着头。

  很快姜眠拿着东西回来,手里还拎一个木凳。

  将小木凳支在两人面前,她在木板上拍拍,“宴云笺,你把手放这上面。”

  宴云笺没有动作。

  他对着她的方向,那漂亮的、泛着暗金色的漆黑瞳孔有凝视的错觉。

  “怎么啦?”

  姜眠眨眨眼睛,“哦,对,忘了跟你说,刚才那些话都是说给他们听的,我没怪你。因为我当时想,如果不拿出个态度,他们以后还会找别的方法欺负你,干脆做个样子。其实我没有生你气。”

  “但是戏得做,这个刺字嘛……”姜眠笑眯眯,“我有主意,但是明天再说,今天你先休息。”

  宴云笺声音很低:“姑娘,你为何不怨?”

  “我为何要怨?”

  看宴云笺始终不主动,姜眠只好伸手,小心将他的手托起来。

  他只是肌肤刚刚被碰触时,轻轻抖一下。随后并无抗拒,由着她将自己双手搁在桌凳上。

  “我为什么要怨你呢?因为染上那个什么……欲血之疾么?这原本也不该算在你的头上,”姜眠认真,这和护着宴云笺无关,她本心也是这样想,“凡事都有个因果,是我自愿带你回来,给你治伤,这是我的事情。染了病么……想办法治就行,也不能因此迁怒你,你又不是故意的。”

  “唉……看看,伤这么深,很疼吧?呼……”

  她竟凑近轻轻呵气,酥麻而痒。

  宴云笺安静感受,半晌启唇:“对不起。”

  姜眠以为他说的是眼下,拍拍他肩膀,就像安慰一个情绪低落的病友:“好啦,没关系的,别自责。生病而已,一起治嘛。”

  她笑着说:“以后有我一口药,肯定不会少了你的。你就在我身边安心待着,我不会像别人那样欺负你。”

  说了这么多,宴云笺一句话也没接。

  他并未如那些历史剧或是文本记载那样八面玲珑,见风使舵,若真如此,此刻他一定舌绽莲花表达忠心。

  他只有一双黑深的眼。

  分明看不见,却自带洞彻之感。

  姜眠本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心虚劲儿上来,低头给他擦手——他手上沾了些泥水,需清理干净才好上药。

  “姑娘。”忽然宴云笺说话。

  “啊?”

  “我知道,这话听来也许可笑,”他低声道,“我会护你一世周全。若你不嫌弃,又愿意相信,你想要什么,便与我说。”

  他口吻也不见得有多重,更不急切,只是淡淡的,便如山沉稳似海浩淼。

  其实姜眠真的不觉得他的话可笑。

  她想了想:“我不觉得你可笑,至少,见了宫里的许多人,他们都比不上你。”

  抛开既定历史,单论这个人,的确风骨从容,脊梁不弯。

  在这个封建闭锁的时代,这个残忍血腥的宫城,他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受到,古往今来被咏歌与描摹的“君子”是何模样。

  自己世界那个没有揭晓答案的学术争议,正反两派辩证不休。在亲眼见过后,姜眠自己也多一份思考。

  ——历史上,宴云笺是不是真的被陷害、被误会?

  她看着他,而他仿佛知道自己被注视一样,静静把头低下去。

  “我知道了,但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姜眠道,“如果说现在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你快点把伤养好。”

  宴云笺心口发烫,一时失声。

  姜眠便接着给宴云笺裹伤,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吸引,忍不住问:“疼吗?”

  “我这样力道,会碰疼你吗?”

  “不会。”他说。

  “疼就告诉我。”

  “好。”

  “嗯……宴云笺,我想问你,”包好一只手,姜眠没忍住,虽然不抱希望,但还是问出口,“你知不知道我们得的那个欲血之疾究竟是什么病?”

  那太子到最后也没说,她虽然不怕生病,但总得有个明白吧。

  宴云笺颔首:“我知道。”

  “你竟然知道!”姜眠眼睛亮了亮,比起恐惧,她甚至好奇更多,“这到底是什么呀?”

  宴云笺的解释有些避重就轻:“姑娘放心,只要治疗得当,你便会从前没什么两样,无痛亦无伤。”

  “那怎么治?”

  “每隔六十九天,以我的血做药引煎一帖药,你喝下便没事了。”

  他好像……只说了她,却没说自己。

  姜眠问:“那你呢?也是用我的血做药引么?”

  宴云笺摇头:“姑娘不必。此疾只是一种联结,以我之血,解你之困。”

  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反倒是宴云笺不大合适:“可是这样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割血一次,不是很伤身体吗?哎——”

  她想起来:“宴云笺,我好像记得太子提到有两种解决办法,另一种是什么?”

  这回宴云笺沉默。

  她等好久,追问:“是什么啊?”

  “抱歉,我不知。”

  姜眠不信:“不可能啊,第一种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没道理不知道第二种,而且我看大家都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秘密。”

  对方不说话,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但他白净的耳根泛红。隐在几丝垂落碎发下,很红。

  姜眠哪注意这么仔细,戳戳他,再戳戳他:“说啊……说啊。”

  到底是她那句“大家都知道”触动了宴云笺。

  她单纯清澈,他不得不说的隐晦:

  “姜小姑娘,别问了。您尚未出阁,此方法您不该听。”

  ****

  夜色渐浓,宴云笺始终无法睡着。

  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如果头脑不在盘算,那便用来休息。

  此刻却难得失神。

  他闭阖双眼,抚过腕间纱布,头脑愈发清醒。

  夜风穿过回廊,霎那间,宴云笺起身。

  他身上带伤,脸色苍白憔悴,但整个人却仿佛一匹狩猎的狼,无人能质疑他的强悍与力量。

  宴云笺心中默数,忽地掠至门边,推门,拿人,关门一气呵成,整个过程不过转瞬,且未发出任何响动。

  “你怎么来了?”宴云笺压低声音。

  他放开人靠近门扉——没有视觉,他只能凭借耳朵辨别,好在外边一切正常。

  相比之下,成复看见宴云笺更为震惊。

  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凝声道:“你……你没受伤么?”

  抛开他身上现存的伤口,眼前这人还能站得住,那实在不算是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