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月栀
医馆,工厂,夜校,现在还在招人修路呢。
作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没有签条款的商户陈乙来说,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有先见之明了,现在整个扬州府大部分人的姓名都被楚娘娘拿捏在手里,唯有他和他的家人是自由的。
这一日,他觉得肚子剧痛难忍,又听闻楚娘娘开的医馆什么病都能治,于是忙过去。
谁知道要排队不说,好不容易排到了他,大厅里的娘子下巴一扬,“这位杨郎君是没有签契约书的是吧,咱们节度使开设的医馆只优先为签了契约书的百姓治病,你要不就等今天没有人了以后再来。”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关门了。”
杨乙肚子又痛,又气,怒道,“你!”
那娘子无辜的眨了眨眼,“谁让你不签契约书呢,那你就享受不了好的政策和待遇呀。”
杨乙气的回到家,就瞧见自己的儿子和娘子闹成一团。
他忙问,“怎么了,闹什么呢。”
话音刚落,杨乙的儿子杨丙就气愤地说,“不是说了读夜校就可以考吏事然后做得好就可以往上头升吗,问今日去报名夜校,说我没签契约书,没有资格报呢!”
说完还补了一句,“杨白鹰都去报了!她一个女人去读什么夜校,做什么吏事,最气的是她报上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签契约书了啊。”
杨乙想起今日在医馆种种遭遇,更气了。
这不摆明着针对他,逼他就范吗。
杨乙安慰道,“听我的没错,这契约书签不得啊,签了我们的命就不在我们自己身上了。”
杨丙坐下,脸上的横肉气的颤抖,“可是原来扬州节度使府上的吏事哪里出来这样招过,又哪里轮得到咱们家,如今就这般白白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杨乙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从前若不是登天的关系,考不上科举的人哪里能谋个一官半职。
但是想着今日的遭遇,他又气。
气来气去,他决定去找杨全问个清楚,他的女儿为什么签了。
他来到杨全的府上,却见几个短发娘子刚从他府上离开。
杨全一瞧见他来,立马明白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忙说,“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和节度使对着干啊。”
杨乙耐心的劝解,“我不是说了,签了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就是奴隶了!”
“还好吧,好歹可以报夜校,可以看医馆啊。”
杨全知道和他是说不通了,只能说起杨白鹰的事,“你让你女儿去报什么夜校,难道你要让她考吏事?她不好好呆在家人等着许配人家,乱跑什么。”
杨全连忙捂住他的嘴,“你可小声些,方才走的那几个娘子你知道是什么来头吗,是楚娘娘创建的妇联组织里的娘子,她们专门来咱们这种家境殷实的家中,查看家中女儿,娘子过的好不好,又问家中女儿为什么不报夜校,没看见楚娘娘很需要娘子吗,我瞧着这楚娘娘真多是仙界里来的人,一点都不介意给她做事的人是娘子。”
杨全更气了,虽然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看不过。
“自古以来哪里有女人出来做吏事的,简直是颠倒伦理。”
“人家楚娘娘从天上来的,管什么人间的伦理啊。”杨乙没想到是杨白鹰回答他。
他转过头,果然瞧见杨白鹰走来进来,“我奉劝阿伯最好是安分一点,比较楚娘娘要想捏死阿伯,就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杨全立刻指着杨白鹰,“看到没有,会顶撞长辈来,你还不管教?”
杨全心道无奈,方才那几个娘子明里暗里的威胁他可是听的明明白白,意思是对女儿不好的人家,那可是会被高度关注的,他可不想这么显眼啊。
第91章 自由
其实楚旋从岳县带来的人要想填满整个江南道的亏空是不太够的, 所以走之前不光岳县提了一波人,江南道的教育和夜校也不能落下。
对于那20个不签契约书的人,楚旋想这几天他们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寸步难行, 并且已经有十来个人扛不住了。
至于最后那抵死不从的杨家, 楚旋不打算搭理。
她已经给过他们家机会了, 但是他们既然依旧选择对着干,以后他们家的人想做吏事, 永不录用。
楚旋望着对于大骊来说还算繁华的扬州府,人人都叹江南水乡, 称赞江南娘子温婉,赞叹着江南特有的柔情。
因为楚旋的到来,扬州百姓的日子仿佛好了起来,妇联尽力的去到每一户人家,支持家里的女儿和母亲去读夜校, 又或者去去要开设的工厂报名,也告诉她们,自己会赚钱,才能挺直腰杆。
这看起来是一个十分美好的表象。
而扬州,以及整个江南道,还有妇联没有走进去的一个地方。
那是一条巷子,里头有着零零散散的高楼,这条巷子从古至今拥有很多名字,烟花柳巷,勾栏瓦舍,青楼楚馆, 平康北里,这条巷子光从外面还看, 它并不长,也不大,但是却困住了一代又一代女子的一生。
如果是普遍只能活到二十岁不到也算是一生的话。
有的生命在枯萎,而尚且鲜活的生命也免不了走向衰败。
这就是一个青楼女子的一生。
历史极少书写她们的苦难,只书写她们的名头,小说与电视亦将她们当做剧情的点缀,还伴随着一点点滑稽与夸张。
她们不是化着夸张的妆容在门口大喊,“客官进来玩。”的样子,不是面对男女主进来逛青楼选美时那般争风吃醋,也不是高高在上,清冷孤傲,不光能拒绝只为见她一面的而一掷的千金,还能肆意凭借自己的喜好挑选客人,她们更不是什么男主角的情报中转站。
不管是那一个,都不是她们真正的模样。
她们真正的模样鲜为人知。
“我们真正的模样鲜为人知。”霍珍对着谢灼愁然道。
霍珍和易婉以及大部分的妇工作者从前都是这条巷子里最里头的烟华楼里的花娘,再次以一名妇联工作者和劳动者的身份回到扬州,她们心情十分复杂。
劳动和积极向上的那股劲早已改变了她们的外貌。
谢灼上辈子没有来过江南,更没来过扬州,她被困在了长安,被困在了永乐宫。
谢灼深吸一口气,“所以,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敬佩和心甘情愿跟着楚娘娘的原因,她永远能看到那些见不到光亮的人的苦。”
这些日子浊气的传闻越演越烈,还有多些男人身上都沾染了黑色的不明斑点,而今日,正是告诉百姓们查明了浊气的原因。
是这些男人犯了恶。
而青楼,是压迫与被压迫的地方,也是滋生恶的场所,当然,恶的是那些男人。
妇联的人走在前面,楚旋跟着练兵队的女兵走在后面。
前方的路越来越亮,名为希望的光,照射在了所有女人的脸上。
巷子两旁的高楼站满了满脸无措的娘子们,她们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浩浩荡荡的进来这么一群女人。
其实自从这位楚娘娘来做节度使以后她们的就已经不怎么有生意了,为此,楼中的阿娘带着银子前去找过楚娘娘,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更加垂头丧气。
而今日,又浩浩荡荡的进来一群女人,这是要做什么呢。
她们想了许多,但是都谁都想不到,今天是她们被拯救的日子。
唯有一个人。
穆迎站在烟华楼之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走在队伍前方的易婉,不,她还并不知道易婉给自己取了名字,她还当她是婉娘,那是她的亲妹妹,四年前因为得了花柳病而被丢弃乱葬岗的亲妹妹。
而婉娘旁边的是,是霍珍,左边的是银华,右的又是.
她们竟然都活着。
四年前那个夜晚,那些话竟然都是真的。
穆迎忍不住又回忆起了那张小纸条的内容,这四年的日日夜夜,每一天晚上她都会趁着自己自由的时间,拿出那张纸条反复阅读。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呢喃道,“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我与姐妹们都被一个娘子们救了。“
救我们的娘子说,会把我们带回去治病,治病好了以后会让我们做纺织等活计,不会再让我们做皮肉生意,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是真的。
娘子还说,她的主家所占之地,不会再有烟花柳巷,不会再有皮肉生意,所有的女人都要做正经的活计来养活自己,我想,也许将来的某一天,那位主家也会来占领扬州,因为此次娘子们来扬州就是为了换武器的。
所以请阿姐还有楼里的姐妹们务必务必,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活下去,请等着那一天,我一定会来寻你。
剩下的内容,穆迎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完。
原来,她真的会来寻她。
穆迎捂住嘴巴痛哭的样子被不少烟华楼的娘子瞧见,其中站在穆迎旁边的女子立刻说道,“本来这些天没有生意就烦,你发个什么疯,也不知道这新来的楚娘娘是什么规矩,竟连生意也没有,也不知道要抽多少成才满意。”她嘴上虽是满脸嫌弃,但却贴心的给她递上了帕子。
穆迎说,“她是来让我们不再做皮肉生意的。”
那嘴上嫌弃穆迎的女子叫做尹春绿,她哧笑一声,“你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她肯定自诩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而又纯白无瑕的神女,连搭理都不可能搭理我们这种低贱的人,有心思想这种不可能的事,不如担心这么多天没有生意了,大家要怎么不饿肚子。”
穆迎指着巷子里正在走着的易婉,“你瞧,那不是婉娘吗,我说了,楚娘娘真的是来让我们不做皮肉生意的!”
尹春绿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 ,她脸色瞬间变了变,那个人确实很像婉娘,但是又不像。
婉娘从前身子总是弱,阿娘又不让她休息,尹春绿也会偷偷的给她弄些东西补补身子。
但是现在这个楼下的婉娘,“她”头发短短,穿着普通的衣服,眼睛里全是自信和沉稳。
不一样,和婉娘不一样。
若是说婉娘只是长的相似,那么旁边的霍珍,银华又作何解释呢?
尹春绿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
她转过头盯着穆迎,觉得穆迎一定是知道些什么,难怪自从婉娘走了以后,穆迎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哪怕在瘟疫之时,烟华楼人心惶惶,连她都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穆迎总是不竭余力的强迫和鼓励每一个人活下去。
如果是真的,真的是要封青楼的。
尹春绿不敢想。
但是她又害怕,不卖身的话她又能做什么呢,若是最后饿到撑不下去,不也只能去干老本行吗。
乱糟糟的想法充斥着她的脑袋。
她抓着穆迎的衣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事已至此,穆迎也觉得自己没有隐藏的必要,她拿出那张已经泛黄发旧的纸递给尹春绿。
尹春绿看的很快,她先是松一一口气,庆幸她们都还或者。
看完后,她的眼泪也忍不住。
走到巷子里的最中间,她拿起喇叭,眼神从楼上那些面带好奇的姑娘们身上一一扫过。
她们的年纪都不大,在现代也就是初中生和高中生的年纪。
她想要记住她们的每一双眼睛,每一张脸,然后在心里给她们道歉,道歉她来的太迟,道歉她穿越了7年才走到她们的面前。
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楚旋打开喇叭,用沉稳的声音说,“从今日起,青楼将不再存在,只要是我管辖之地,不允许这样的生意,而你们,从这一刻自由了。”
下一秒,女兵们就将哭天喊地的老鸨和龟公们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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