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第110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乔装改扮 穿越重生

  宾主坐定了,金良道:“恭喜。”

  祝缨道:“这就知道了?”

  金良笑道:“我昨晚就回来了,你猜我知道不知道?”

  这位郑府忠仆出身,必然是要去郑侯应卯,自然也是知道了的。祝缨道:“今年的年酒,留一顿给我来安排。”

  金良道:“当然啦!这回不与你客气。”

  金大娘子也为祝缨高兴,对张仙姑说:“祝家嫂子,你后头的福气还大着呢!”张仙姑也客套。金良夫妇又喝儿子金彪:“看着没?学着点儿你祝三哥!你可得出息点儿!”金彪又挨一顿,撅起了嘴。

  祝缨拿出两个一两的银锭给金彪:“来,拿去买东西,或吃或玩的。”

  张仙姑道:“傻子,哪有这个时候给压岁钱的?”

  祝缨道:“压岁另算,这是另给阿彪的。等新年再给,这几天就买不了好玩好吃的了。咱们得提前馋一馋人,叫人羡慕一下。”

  金彪伸伸手,又看一眼金良,金良点头了,他开开心心地接了出去玩了。

  金大娘子嗔道:“又惯着他了。你才比他大几岁呢?他就是个傻孩子。”

  祝缨站了起来,金良和金大娘子不由也跟着站了起来,张仙姑拉拉祝大,两口子也站了起来,都不知道祝缨要做什么。

  祝缨对金良夫妇一揖,说:“都说我现在做得好,依附着郑大人,这话不假。我却还记得在大哥大嫂家里寄住的日子,你们也没嫌我给你们惹祸招灾的晦气,我坐牢的时候,大嫂还照顾着我爹娘,后来房也烧了,还没赶我走,依旧收留。郑大人是咱们相识的缘由,咱们的情谊是咱们处出来的。”

  金大娘子眼眶湿润了:“你这人,现在又说这个做什么?”

  祝缨道:“我们是外乡人,到了京城什么也不会,没少有人当面背后的笑话我们乡下圭包子,大嫂仔细,教了不少,着实费心。”

  “这算什么?本来就是投缘。”

  祝缨道:“我实在想与大哥大嫂长久处下去。”

  金良瓮声瓮气地说:“难不成你还想散伙么?!不用你说,也是处下去的!”

  金大娘子道:“大家伙儿提起你来,都说你能干又讲义气。什么乡下不乡下的?满京城还能再找出来比你更可意的人么?”

  祝缨笑笑,掏出只一匣子来送给金大娘子:“那大嫂就收下吧,您要不收,就是我挑的东西不可意了。”

  金大娘子一怔,笑着接过了,金良笑骂:“好小子,说了这么多,在这儿等着呢!要是说你是个义气的人,你就会说‘不收就是不讲义气’了?”

  金大娘子接过匣子,也没打开,就招呼祝缨:“来,就在大嫂这里用饭!有极好的猪蹄!”

  “哎哟,那可太好了!多给我点儿,我除夕当值,可得带些回去吃。”

  金大娘子道:“怎么……”

  张仙姑道:“挺好的!在宫里过年哩,我们前二年做梦都想不到还能这样呢。她初一就回家来了!”

  金良着实喜欢祝缨这样的“朴实忠厚”,道:“管够的!先吃着。再叫你嫂子给你烀一大锅!二十八就给你送过去。”金大娘子已经琢磨着除了猪蹄还得再给整只鸡,弄点别的菜肴之类。当值不能喝酒也得把菜备得好好的。

  两家人一处吃饭,祝大和金良喝酒,金良喝多了,拉着祝大的手说:“老哥哥,你这儿子,好的!”

  金大娘子这个时候是不会劝丈夫少喝的,临走的时候又给祝缨在一只大瓦盆里装满了猪蹄,封好口放到车上,笑着把人送走。这才回到房里要看看祝缨送她的是什么。

  小匣子被扣上了,缝上贴了张红纸封皮。金良骂道:“就他仔细!”

  金大娘子边打开边说:“三郎就是个仔细人。咝——”她的手一抖,赶紧抱住了匣子,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再打开。

  金良道:“什么东西?你没见过好东西么?艹!”

  这是一匣子的珠子,虽然匣子只有巴掌大,里面的东西却很晃眼——是极好的珍珠。

  珍珠好不好、贵不贵就看几样,大不大、圆不圆、色泽好不好、个头一样不一样。这一小匣子有几十颗,都是南珠。圆润、皮光颇佳、大小一样,满满一匣子、荧光灿灿的。

  金大娘子咬着指头说:“这可不便宜呀,都能算得上大珠了。你说他……”

  金良点点头:“唔,我倒知道这个来路。”

  “你是说抄……来的?”

  金良道:“你收下就是了,不用说出去,他是个有数的人,办事从来不用人担心的。他既敢送,你就放心收着。”

  金大娘子笑道:“那好。拿两颗镶耳坠也很能戴得出去了!”又点了点足足有四十颗,量一量,直径虽然不足五分,也有四分,五分以上是大珠,四分看着也很好。盘算再串根项链、镶两根簪子、镶个戒指,也能凑一套首饰了。

  她说:“哎哟,他这出手可真大方哎!我给他好好准备些吃的!”说着就叫人出去买菜。

  金良笑骂了一句:“臭小子。”背着手去教训儿子了,哪知金彪得了零用钱,早跑没影了,气得金良真心实意地骂:“要不是过年,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他娘的!我怎么就生不出那样的儿子来?!”

  ………………

  “那样的儿子”与父母已经回了家,张仙姑也不问祝缨送了什么,既然是祝缨的私房,那肯定是有说法的。

  祝缨当然有安排,她抄家的时候也要“和光同尘”,她的手法又是那些人所不具备的。五分以上的是大珠,这个她知道,所以五分以上的,要么归公账,要么入小账给郑熹。她拿这五分以下的,也不算小,就没那么显眼了,京城普通富户也用得起,豪门里这些东西简直没了数。

  不但送金大娘子,祝缨自己也留了一部分,送人或自用都是很好的。郡主赏的簪子都挺好,但是张仙姑死活不肯拿了用,立意要让“做官的”妆点门面。祝大倒是跃跃欲试,又被张仙姑按住了。

  祝缨就安排了镶几根簪子给父母用。

  她还有些旁的私房,也都一一安排了用项,却又不一股脑地拿出去或卖或当。一则没有放心的店铺,二来也有点显眼,容易被人盯上。

  张仙姑不知道她的打算,只说:“还是买两条羊腿吧!除夕夜光吃人家给的东西怎么成?买两条,一条在家炖汤,一条炖得烂烂的给你带过去。”叫上祝大出去办年货。祝缨就出门去取订的簪子。

  铺子是甘泽介绍的,镶了两根金的,簪身略细。又有几根金包银的,粗些。看着都是金光灿灿的,是今冬京城流行的款式。又取了几枚金银戒指,都拿了回去,给张仙姑日常戴。

  次日,祝缨就拎着个钱袋去找老马。

  老马看到她就笑了:“放假了?”

  祝缨将钱袋扔给他:“嗯。”

  “哎哟,不敢!”

  “存你柜上的,以后再来免得赊账。”

  “别人都是记账,年终一总结。您倒好,先付了。”

  祝缨道:“趁现在手头宽裕。”

  “您这还没发财?”

  祝缨道:“旁人几辈子的积蓄才在京城站住脚,我只有一个人,还要养家,能发什么财?也不敢狠命的挣的,凡一时得势就要狠命搜刮的,都不长久。”

  老马挑了个拇指,道:“明白人。都说您心地好。”

  祝缨翻了个白眼,老马不笑了,身子微微前倾:“真格的,有人托过来了,请您高抬贵手。”

  “我没干什么吧?”

  老马叹了口气,道:“有个小子,家里穷,他不合走了我们这条道,家里父母兄弟都不认他。有个亲妹子倒不嫌弃他,可有什么用?穷!女孩子被卖进了那边一个府里,倒是吃饱穿暖了,可惜被抄了。”

  祝缨道:“不对。能放的我都放了。”

  老马道:“是我没说清楚,还没正式抄,也不远了,跟主人家一道关在府里。现在不抄,开春也是抄了发卖的命。谋逆,抄家都算从轻发落。”

  “说实话。”

  “真的!再没瞒您别的什么。天下官儿我只怕两个,一个是王大人,一个是你,王大人正派,你……”

  “嗯?”

  “害!你厉害!眼毒。”

  “我还手黑呢。只要她能捱到判的时候,我就设法接了这一家的案子。只要案子在我手上,与她一样处境的,我都一般放了走。现在却不大好办。”

  老马道:“能托人送点吃食么?”

  祝缨道:“哪一家,名字,长相都给我。”

  老马赶紧叫了一个青年过来,此人长得极普通,衣着也极普通,是个当小偷的好模子。见了祝缨就跪下来哭,爬过来要抱大腿。祝缨一闪,躲过了:“你年纪比我大,我也不受你的头,讯息给我。”

  青年道:“家里小名叫三妞,到我肩膀,眼角有道疤,今年十六了。卖到那边光禄大夫严家当烧火丫头的。”

  祝缨一听消息合上了,就说:“等着。”

  老马忙把她的钱袋又还给了她,说:“这个不能收,您什么时候到我这儿来,我只有招待着的。”

  祝缨道:“当我跟你买的,你准备点干粮,有什么咸菜疙瘩之类也弄点儿,给姑娘的东西也预备下——别弄太好的,容易被抢。再弄只鸡、一条羊腿,一会儿送过去。”老马还是不肯收,祝缨道:“成,那就记账上。”她收回了钱袋,去了严府。

  严府是还没判的,一家子凄风苦雨封在府里,奴婢更是缺吃少穿。祝缨先不问关押的什么人,只与守卫套近乎。她是大理寺的,守卫对她也还算客气,只是对她一个放假的跑过来围观他们值班有点不满。祝缨与他们聊起来:“我除夕夜也当值呢。”

  守卫不免与她略略惺惺相惜一下,聊了一会儿过年值班的倒霉,祝缨又说:“怎么里面有哭声?”

  守卫笑道:“都说小祝大人心地好,是有哭的呢。可谁不哭呢?挨着吧。享乐的时候他们在里头,也没见他们能听得见墙外的哭声。”

  祝缨摇头道:“里面的仆人还是可怜的。”

  又套了一阵近乎,祝缨就说,给里面的仆人一些吃的,守卫也没反对。祝缨就让人拿了煮好的鸡和羊腿送给守卫,再把吃的送进去。干完这些,也不回茶铺,远远跟老马挥挥手,走了。

  老马和那个面目普通的青年再要追时,哪还找得到人影?老马道:“哎哟,这回人情欠大发了。仔细将来得给他卖命。”

  “那也没什么。反正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他比别的官还好些。”

  老马笑骂:“没出息!就你命贱!”

  “原也不值钱的。”

  老马轻叹一声:“是啊。都是贱卖,好歹在他这儿不那么贱。”

  祝缨做了一件好事心情不错,又遛遛跶跶,状似无意,一路遛跶到了金螺寺。

第76章 顺利

  去金螺寺的路线在祝缨的心里画了不知道多少次,她真正踏进这里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的。

  快过年了,金螺寺里也难得多了一点供奉的人,比起城中有名的大寺如皇帝登基后就给太后修的报恩寺之类差得太多,比起金螺寺自己平日的冷清却是好了不少。

  祝缨也往功德箱里放了一串钱,“哐啷”的脆响,小和尚念一声佛,大和尚就给记一笔账,另一边的老和尚在敲着木鱼。花姐在这寺里挂单,实际上就是租房,是个租客,此时却也出来帮忙了。寺是人家的,账当然不归她管,她就帮忙照顾一下供品、香烛之类。

  祝缨放完了钱,花姐就上来递给她一炷香,祝缨也再付了几个钱,认真地拜一拜,把香插到了香炉里。花姐道:“记个名儿吧。”

  祝缨低声道:“怎么,你们这儿还给佛祖报账么?”

  花姐嗔道:“又淘气了。”

  祝缨虽是打趣,还是去跟大和尚记了一笔,记的是于妙妙的名字。花姐听了,不由神伤。祝缨道:“我上回好像来过这里?”

  花姐道:“您说是走错了门,还问怎么不是尼庵?是不是改了东家呢。”

  祝缨噗哧一笑:“罪过罪过。”又扔了几个钱进功德箱,看在钱的面子上,和尚们稍忍了他一下。他还不算是和尚们见过的最无礼的,不过,他肯捐功德钱,也就算是有心向佛了。

  祝缨左右看看,说:“你们今天,好像比上回我来的时候热闹些,多进来了唔……十……一、二、三……十三个人?三伙?”

  花姐非常高兴,道:“您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