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小耳朵
而造成?胡人夜里无法安寝,生怕何时?就被汉人杀了这一切的人,是魏成?淮。
赵巍衡摇摇头,语气?里尽是叹息,“怕是魏成?淮离死期不远了,杀胡令一下,他便成?了众矢之的,很可能被胡人群起?而攻之。
现下看来,此期已?近。”
崔舒若即便知道魏成?淮将来会是新朝威名赫赫的定国公,此刻也?忍不住担忧,说不准,因为她的到来,导致他的命运改变呢?
崔舒若并不是学历史的,她甚至不是文科生,所知有限,大多听说的不过是后世趣闻,她也?不清楚历史上的魏成?淮是不是经过这一遭,是不是死里逃生。
虽知道不可能,可崔舒若还是忍不住想问,“三哥,你说胡人尚且能联合,我汉家各州郡便不能联合在一块杀敌吗?”
赵巍衡有心想安慰崔舒若,可最后还是说了实话,“难。”
他指了指建康的方向,“谁都清楚,那位已?然年迈,来日事说不清,但他们兴许只会偏安一隅,那北地的大好?河山,还不是能者居之?
如今没动静,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光明正?大起?义的名分,越是如此越是要留存势力。魏成?淮如今做的一切,看似声势浩大,但既惹了胡人部?族众怒,又和南边闹僵了。
恐怕幽州危矣,即便能保住,也?会丧失逐鹿天下的资格。”
一将功成?万骨枯,待到他日,留给魏成?淮的是满城白纷纷的丧服灵幡。他看不惯北地满目疮痍,一心收复失地,但越是心软的人越是成?就不了霸业,他耗去的胡人兵力,所有胜利果实,最后都会被旁人截取。
崔舒若说不清心中的感?受,也?不觉得惋惜,只不过即便是她这样?冷硬自私的心肠,也?不由觉得悲壮。
她不信魏成?淮会不知道这些,可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为众人抱薪者,亦冻毙于?风雪。
这是他为自己选好?的路,是身为定北王世子的路,是与胡人世代血仇的幽州军统帅的路。
崔舒若想起?被自己收进匣子里的纸条,不知怎的眼睛有些痒,鼻子发酸,但她仍旧笑了,笑得泪眼盈眶,笑得灿烂如阳。
她说,“三哥,我们打个赌吧。我信幽州军能胜羯族。”
崔舒若抬头看向赵巍衡,暖冬的日头透过窗子斜照在崔舒若的脸上,为她蒙上一层柔光,衬得她的容颜比往昔柔和,可眼神却是笃信的坚定,“他能活下来。”
赵巍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往茶碗里倒了茶,举起?来对着崔舒若,郑重道:“好?!”
那一日的谈话,是崔舒若唯一的一点失态,后来她依旧如常。赵巍衡还特意叮嘱孙宛娘多瞧瞧崔舒若,关怀她,可过了几日,孙宛娘回来以?后却说崔舒若不像是有什么要关怀的地方,明明一切如常,能说能笑,就是总和赵平娘在一块商讨该怎么再兴建绣坊,最好?还能叫绣坊的女工们每日里都多动动,忙得不行。
赵巍衡起?初还是放心不下,可一日日过去,她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只能按下不表。
在北地风霜愈发凛冽时?,齐国公突然决定修建学堂,用来选拔庶民中聪敏毓秀的男子,倘若学堂里表现优异的,或是某一方面?颇有才干,便破格提拔。
换做过去,这般行事定然要惹人非议,可如今随着胡人的不断攻伐,南边建康的人能对北边的影响已?经非常小了,即便是这样?颇为逾越的举动,齐国公也?敢不上奏老皇帝直接下令。
至于?世家……
并州就没有世家嫡系根基与郡望,能留在并州的大多是旁系,而且齐国公握有并州军权,这等小事何必要闹得难看。
退一万步,书籍昂贵,他齐国公能供得起?几十上百人的学堂,总不至于?还能供得起?千人万人的学堂吧?
而那被供着上学堂的,上百人里能出一人成?才否?
说到底,只要书籍一日昂贵,只要世家一日握有众多藏书,那么天下官吏任免都势必会用到世家的人,世家就一定会长盛不衰!
在这样?焦灼的情形下,冬日的严寒似乎在无声无息的消融。
春日快要到了。
崔舒若更是大胆进言,让齐国公趁着北地打得凶,到处都是流民,与其让世家白白多了许多佃农,不如划出并州的荒地,吸引流民前?来耕种,凡是愿意留在并州者,不仅赐下荒田耕种,而且编入并州籍册,做个本分的良民。
若是并州尚有余力,适当?的予些粮食,也?不是不行。
比起?前?者,后者很快就遭到了并州豪绅跟世家们的反对,像极了羯族想联合其他胡人部?族一起?围攻幽州军的模样?。
可齐国公对崔舒若的提议确实感?兴趣,崔舒若所言还太过笼统,齐国公私下找过幕僚重新定下更齐全适宜的律令。
这里头最先赞同?此做法的竟是冯许,他一反过去怀疑崔舒若以?鬼神之论迷惑众人的偏执,不但对此大加赞赏,甚至甘愿为马前?卒,还为齐国公出主意,世家豪绅们本也?不是铁桶一块,逐个击破,互生嫌隙,自然也?就对齐国公造不成?威胁。
他身上虽有儒家的刻板偏见,可也?一样?有忧怀庶民的仁德。
有冯许甘愿出头,先是挑起?世家和豪绅间的矛盾,又逐个攻破世家与世家间的利益,最终齐国公收容流民,许以?荒地开垦,从而增添劳动力的政令总算得以?施行。
而当?一片片荒地被许以?流民时?,春日也?悄悄来临,冰雪消融,重新拥有可以?耕作的田地的庶民们,开始为自己有奔头的来日而不断劳作。
幽州军与羯族的战况,也?总算是有了分晓。
羯族,被灭了。
诚如字面?上的含义,王室被屠杀殆尽,魏成?淮将羯族大王并王室众人的头颅砍下高挂在城楼之上。
此一举,大大振奋了北地军民的士气?。
原来胡人也?不是凶残暴虐到战无不胜!
原来汉家将士的铁蹄真能杀得胡人族灭!
原来北地百姓竟真的能等来收复失地的将军!
唯一可惜的是,在魏成?淮带着幽州军和羯族拼杀时?,其他胡人部?族趁势不对,也?悄悄吞并起?了羯族的地盘,洛阳并没有被打下来。
它还不能回到汉人的手?中。
不过,羯族的灭亡还是引得从北地到南边都喜极而泣。
魏成?淮,似乎变得炙手?可热。
就连南边建康的老皇帝也?不计前?嫌,颁发一纸诏令赞颂魏成?淮。
在这样?的氛围里,崔舒若再一次遇到了上回送来棉花种子的商人。那商人似乎还是不大习惯自己的装扮,但殷切的献上了一匣子的南珠,成?色极好?。
想要给商人钱帛,他却不肯要,只说是献给郡主娘娘的。
崔舒若从来不收所谓的孝敬,但这一回却笑着应了。
等到回去以?后,她打开匣子寻了寻,果真发现匣子还有夹层。夹层里面?只有一朵枯萎的花枝,还有一张字条。
“北地苦寒,遍寻物无,唯见春色,与君共赏。”
那是北地最先见到的一抹春色,魏成?淮将它送给了崔舒若。
第54章
看着纸条上的字, 崔舒若下意识泛起笑,弯了眉眼。
她的手不?自觉触摸花枝,虽然已经有些枯萎了, 可隐约间似乎还能看出它曾经浓浓的春色盎然, 是如何以娇嫩鲜妍的姿态傲视严寒下的枯萎灰白。
崔舒若突然起身?, 取下窗台被她细心照料的兰花, 唤来行雪,“你快些命人去寻刚刚献宝的商人, 他应该还没走远。”
崔舒若将那盆兰花递给行雪, “若是找着人, 就?把这个送给他,只说是回礼。”
一个商人罢了,献宝就?献宝,怎么还要回礼呢,断断不?合常理。
但行雪的好处就?是她不?会非议崔舒若的任何决定, 而是很有分寸的听从, 不?管听起来多么不?合理。给区区商贾回礼的确不?大对劲,但若是因?为献上的宝物合了主人的心意, 赏赐东西, 却是再正常不?过的。
也是因?崔舒若说的及时, 当下人拦住那商人时,他不?过才出齐国公府面?前的大街没多久。这一回的商人,不?似上次时迷茫, 对崔舒若送去的兰花,当即就?收了下来, 小心保管。
崔舒若听说兰花送出去以后,莞尔一笑?。不?同于?以往浅淡应付人的轻笑?, 此刻的她,眉眼和煦,连风经过她的身?边都柔和三分。
她皓腕纤细,举起花枝仔细打?量。
不?明所以的鹦哥进来时,还以为崔舒若是想要赏花了,于?是道:“如今春色渐起,郡主若是要赏花,奴婢出去采上几?簇,都开得正正好呢!”
“不?必了,既然春色正好,就?让它?们在园子里好好开着。”崔舒若扬眉,明眸善睐,“纵然满园芬芳,亦不?及手中春晖。”
鹦哥是伺候崔舒若的婢女,多少识得两个字,但崔舒若所言,她怎么也听不?懂。难不?成如今的风气已变作?欣赏将将枯萎的花枝了不?成?
倘若行雪在,一定会把鹦哥带出去,让她别再打?扰郡主了。
有些事,只可意会,旁人无法言传。
余后几?日,那花枝都被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有时是梳妆台上,有时是开着的窗边。
某一日,鹦哥推开房门,正好瞧见?院子旁耸立的桃花树不?知?何时盛开出朵朵浓丽娇嫩的桃花,落得满院子都是花瓣。
因?着疏忽,未曾关上窗扉,粉嫩的花瓣飘进屋子,落得满窗台都是。
那上头还放着堪堪要枯萎掉最后一丝颜色的花枝,如细碎星子般的花瓣们飘洒在它?四周,无端旖旎缠绵。
此情此景,鹦哥似乎有些明白崔舒若为何会说那花枝春晖胜过满园芳菲了。
的确……美不?胜收。
在院子里的春色愈发浓郁时,某个五大三粗的商人可算是回到了幽州,换了身?衣裳配上护腕、腰带,他换上以后,还不?忘骂上一句,还是自己这身?穿的舒服。
但不?喜归不?喜,他家?世子交代的事情还是得做完。
抱着那盆兰花跑去定北王府。
他到的时候,魏成淮还在书房里反复看沙盘,面?色沉沉,显见?是在深思之后的部署。
霍良进来的时候,魏成淮连头也没抬,只问他东西送到了没有,衡阳郡主可有说什么?
霍良是个粗手粗脚的粗人,脸也壮实,沙场上冲杀久了的人都有股直来直去的脾气,他直接把那盆兰花抱着过来,“世子,衡阳郡主没说啥,就?是命人送了盆兰花,说是回礼。”
方才还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的魏成淮,神色松了松。他放下握在手中的沙盘棋子,大步上前,接过了霍良手里的兰花。
因?为路上的颠簸,加上霍良笨手笨脚哪像个爱花之人,故而原本被崔舒若养得花姿绰约、皎洁精神的兰花,如今叶角泛黄,看着也蔫蔫的。
魏成淮小心的捧着,将其置于?摆满兵书奏报的漆木案几?上。
他夸赞了霍良几?句,然后便让他下去领赏。
虽只是一盆再普通的兰花,可原本这屋子里便沉闷肃穆,旁边挂着的是一副寒光凛冽的盔甲,再一旁则是摆满了兵书的架子,连挂起的帐子也是玄色的。倘若有人进屋子,怕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可当案上多了一盆生机勃勃的兰花,好似为屋子增添了无边生机,让压迫肃穆的屋内莫名飘荡馥郁芳香,人心也活了起来。
忙了许久都不?曾休息的魏成淮,神色缱绻的注视着开着淡白小朵的兰花,那样?的温柔专注。原本因?为杀了太多人,而不?自觉积攒的肃杀之气,无形中消散,他甚至笑?了笑?。
那神情,哪像是杀伐决断、沾染无数胡人鲜血的定北王世子?倒像是初初陷入情爱,思慕心爱人的少年郎。
他明明看的是飘逸俊芳、神韵兼备的兰花,可却又像是透过兰花在思念其他人。
一整个上午,他什么也不?曾做,只是望着那盆兰花,眉眼舒展,笑?意清浅。
但魏成淮的举措可是把伺候他的亲卫看得迷糊,说自家?世子不?忙吧,他昨日通宵达旦,烛火燃到天?明才熄灭,说他忙吧,他看光兰花就?能看一上午。
亲卫腹诽,可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好在能短暂管管魏成淮的人来了。
定北王王妃身?后跟着婢女,提着食盒,她问起了魏成淮在做什么,亲卫虽想要世子多歇歇,别总看着那盆兰花,但他也甚至忠诚二字,断然不?会事无巨细地?告诉王妃,只是说世子一直待在书房里。
王妃年过四十,当初连死了三个孩子,最后才把魏成淮留住,对魏成淮是标准的慈母。也正是因?为先头死掉的孩子,她吃斋念佛,一心想要为孩子们积福,所以看起来慈眉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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