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山李石
凌霄便看向亲祖宗,笑道:“您也要给!”
她一边和十三爷做互动,一边赞美自己,凌霄啊凌霄,你怎么这么聪明,是怎么想出来换祖宗的!有十三爷戳在这儿,这就是自己血统的绝佳证明啊!他老四休想把自己往后院里一塞就完事儿了。
这等于是把自己的“监护权”转到了十三爷名下,他老四顶多算个“委托监护人”,这一层隔开,好处说之不尽。
就比如说眼前儿大过年的,哪儿能拦着孩子给长辈拜年呢!
她这里开心,胤祥细一想这个红包,心里有点为难了。他虽然绝对算不上贫穷,但皇子阿哥的摊子摆在这里,他属于经济较为拮据的。家中福晋总理家务,用钱很谨慎,虽然有四哥贴补一二(虽然他总理四哥的财务),但他总不能拿四哥的钱给他孙女发红包,找福晋准备可怎么说?
咳,福晋,我要给雍王府的西林觉罗格格包个大红包?嗯……你给也行?
这话怎么说怎么不对劲啊。
胤祥心事重重被四哥裹得厚厚地塞上了马车,附赠一个大夫两车药材回家养腿。
年底多集体活动。四爷后院也要过年,有分腊八粥,拜神祭祖,贴对联,看戏曲等等。哪怕福晋往宫里或其他王府处交际,也有李侧福晋、年侧福晋带着妾室们活动。
在这些场合里,凌霄都衣裳簇新首饰精美地华丽登场了。衣裳,是顶时兴顶名贵的布料新裁的,首饰,是略超过亲王格格规制的名贵首饰。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太监都是从四爷书房新调过来的亲信!
亲王新宠的架势排面摆得足足的!
——然而四爷后院的女人们看她的眼光都很复杂。当日凌霄格格那句震耳欲聋的“我不惯和生人睡觉”到今天还在姐姐们耳朵旁边回响呐!
李侧福晋敢打包票,西林觉罗氏还是个完璧之身。
卧槽,你这是什么宅斗的打开方式啊?
又送房子又送书,又送下人又送钱,你咋把王爷忽悠成这样的?我家王爷可一点不傻啊。
这年头,枕边风不如背首诗?
凌霄格格与雍亲王的二三事在雍王府及其附属建筑激情被八了三四天,最终着落在——原来王爷的情趣如此高雅么……
碍于凌霄“还是个孩子”,姐姐们那些拈酸吃醋的话都不好在新宠面前说,一个个对凌霄客客气气的。
年侧福晋虽冷淡些但也没主动挑事,她身边的下人虽不服气,倒也不敢触新宠的霉头。
李侧福晋看着自家女儿和凌霄都穿着毛绒滚边的氅衣,配饰颜色清新娇嫩,想想她们年岁相差不大,一时倒觉得凌霄该是和自己女儿站一波,不该混进她们妇人圈。
啊呀。李侧福晋思及此处,心头一跳,不会吧不会吧,爷你说她还是个孩子,不会就是真拿才女当女儿宠吧??
李侧福晋再思,呸!男人什么恶趣味!
至于福晋,福晋年底又要主持祭祀,又要走礼,又要交际,又要进宫拜年,还要压制府内八卦舆论。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在进宫的马车里能歇会儿子,被四爷一句话震清醒了。
“这几天前门有庙会,街上热闹,你安排着让格格去逛逛。”
四福晋扶稳了坐垫,不禁用手揉了揉眉头,想让四爷再说一遍。
你这要求槽多无口啊。
四爷看着福晋的震惊表情,也理解她的心情,细细编纂说:“凌霄……之前我答应过凌霄满足她一个愿望,她少年心性,贪玩些也是人之常情。”四爷越编越顺,“过年嘛,想出府逛逛也不是什么大事。”
四福晋:我知道您对凌霄双标,但我不知道你这么双标。
四福晋艰难说:“爷,凌霄既入了府便是府中格格……”就算你没睡她她也不能乱跑啊!
这个要求离谱到四福晋连“其他格格们有样学样”的借口都说不出口,哪个格格敢学这个样啊!
四爷仿佛在自己福晋的目光中看到了宠妾不能这么宠的谴责,感觉自己风评被害。
但凌霄的秘密实在过于重大,四爷也只能自己坚强地背起这口锅,他温言说:“这是不合规矩,但本王金口玉言应了她一件事,总不好失信于人。”
他话说到这份上,一点缝隙都没留,四福晋实在没有反驳余地,不赞同地往后一靠,表态:我知道了。
四爷也知道不妥当,实则是大年下的,凌霄过来一求,如此功劳打底,他实在不好不应。
——以凌霄所说,她三岁学术数五岁识千字,作为载河的独女,一直和堂兄弟们一起接受最系统的教育,成年后随父漂洋过海访问欧罗巴,见外交使团,跳广场之舞,探索救国救民之道。
这样的一个尤胜当年孔四格格的亲格格,只是想在年节下逛逛百年前的庙会,切身感受大清盛世,四爷能说不吗?
四爷也恍然,的确是这样的经历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纵然对大孙子教养女儿的方式有些意见,但四爷总得承认,他得感谢大孙子,不然一个娇滴滴的格格穿过来吓坏了,但凡当场一号世宗爷,他现在就得提头去见汗阿玛。
四爷有了这样的认识,再看看自己唯一长成的女儿难免要对比一番。李侧福晋所出的二格格今年十七岁,作为雍亲王的独生爱女,平日也养的金尊玉贵的。但跟凌霄站一起,二格格作为亲王之女,和硕格格,肉眼可见没有凌霄气势胜。
难道真是我不如载河会养女儿?
四爷想想凌霄自述漂洋过海,而自己二格格快出嫁了却还没怎么出过家门,回府之后大手一挥,别在家里圈着啦,你俩出去逛逛街。
第7章 年根底下逛前门
凌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费尽心机不惜自爆忽悠大佬只为踏出家门一步!
这一步,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却是非常重大的斗争胜利!
准确说,不是迈出王府,凌霄和二格格是被轿子抬出去的,轿子旁边围了骑马的不骑马的,带刀的不带刀的王府侍从,后面还跟着下人的马车。
凌霄打开轿帘扫了一眼这个排场,她还不习惯这么多人,但一想也对,堂堂皇位继承人,和硕亲王四大爷,总得比贾府的排场大吧。
她放下轿帘,在轿子里挪挪屁股适应这种第一次乘坐的交通工具,定下一个小目标:以后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抱歉,姑奶奶没这个爱好,过不了这憋屈日子。
本次女眷出行的安保工作负责人,骑马护在轿边的雍王府二等护卫,汉名松岳的,余光看见西林觉罗格格终于放下轿帘,暗暗松了一口气。
亲王府的二等护卫也是正经职官,正儿八经的四品官,从朝廷领粮饷的。松岳二十多岁能干到这个位置,一是本人能干,二是父祖得雍亲王欣赏,三是正白旗户口本,四是民族满族……
但总而言之,松岳也能算得上一个青年才俊了。青年才俊松岳当差多年,从来没干过这种活儿。
一般来说,女眷是不单独出行的。退一步说,如果女眷单独出行,也是有固定路线的,或者进宫或者进香,护卫只需要负责途中贵人不被冲撞,绝不负责安排贵人逛前门大街!再退两步说,即使自由出行,也得有个能拍板的主子,护卫听福晋的吩咐就完事儿了。
二格格出门本该跟随父母,或有兄弟护送,便是二格格年纪尚小由他护驾勉强也说得过去。
偏偏还有西林觉罗格格!
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人员出行组合呢!
你家妾单独出门让我护送,你放心我不放心啊王爷!
松岳绷着脸,内心是崩溃的。西林觉罗格格的传说已经在雍王府圈子里传了八圈了,松岳领了这个命令的时候才知道——王爷他超爱。
雍王府二格格,雍正登基后追封的和硕怀恪公主,看着像身体不好,一下轿子,身边时刻跟着两个嬷嬷左右搀扶着她。不过据凌霄观察应该还是出门在外嬷嬷们过于紧张的缘故,二格格本人还算健康。她摇头拒绝进首饰楼,在街边小摊左手拿起一个小陶人,转眼又挑起木头簪子,都挑的是粗糙手工艺制品中古拙有趣的款式。凌霄暗暗点头——跟探春审美一样。
北京城已经由老皇帝康熙统治了五十年,又值年关,站在北京城最中心的商业街,大清盛世的味道还是足足的。
虽然尘土飞扬街道泥泞吧,好歹人不算太丑——不是晚清老照片里拖个大辫子骨瘦如柴死气沉沉的样子。如今男性的辫子还是小小一条,号称金钱鼠尾,尤其大冬天冷,人们多戴帽子,很能修饰发型。在外行走的女子也有,不多。
凌霄耐心陪着二格格逛街,逛完了提出,我要去别的铺子看看,卖煤的、卖布的、卖米的、卖油的,我都要逛一圈。
松岳听见这个要求眉毛就开始跳了,下意识望向二格格,寄希望于这位正经主子拦一拦她爹的小妾。二格格却不帮他,轻飘飘扫来一眼就继续和嬷嬷说话。
“格格。”松岳面对凌霄板着脸,目光垂下表恭敬,语气却是生硬的,“时间不早了,我已经定了酒楼,用完膳就该回了。”
他定了酒楼雅间,再没乱七八糟人打扰的,吃完饭平平安安送回府,他的差事就算完了。
王府宠妾又如何,大街上也得听劝,劝你按我的意思来。这样的深闺小姐,难得出一回门,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时间不早?凌霄看了看天色,看笑了。好啊,多少年没人敢把我当泥捏这么糊弄人了,不不不这不叫糊弄,这叫恐吓。你姑奶奶跟四大爷都谈笑风生,你跟这儿恐吓我属实是狗眼看人低!
松岳盘算的正正好好,却听西林觉罗格格冷笑一声,吩咐道:“回府问爷的意思,”凌霄穿起宠妾的马甲,“问他有空陪我逛逛米面油铺子吗?”
压根不跟你争辩,一言不合出王炸,松岳睁大了眼,你……!
他这里惊愣,凌霄吩咐的小太监却是与护卫这些外官完全无涉的,从书房被调到岁荣轩,深刻了解自家格格多受宠爱的小太监应了一个嗻,趋步上马就要回府回报王爷。
同在前院为王爷办差,松岳和这个小太监也算个熟人,连忙上前一步亲自拉住了缰绳。熟人端坐马上却不理他,一副我对格格忠心耿耿的模样,格格敢吩咐他也是真敢回府报王爷。
松岳仰头单方面瞪了他半天都没被理会,被迫认清局势,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扭头挤出一个微笑:“格格这边走!”
凌霄平平瞅了他一眼,只觉得心累,宠妾的名头只在王府好使,其他地方到处不好使!出了后院都不好使了!
得再琢磨点狠活。
她这么想着,买买买的动作也没停,出行队伍最后的马车上二格格装了一包裹手工艺小玩意儿,凌霄装了两大筐黑煤。
这么黑的脏东西不好污了马车,装车的护卫瞅了半天领导松岳,见他不理人,只好勉强放在车辕上。
松岳目视前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问,爱买就买吧。现在他想明白了,这位格格只要没买两把大刀冲府门,就都在王爷宠爱范围内。
二格格也不多言,她听额娘李侧福晋反复提及过凌霄,最重要的是她出府前阿玛雍亲王嘱咐过此行以凌霄为重,让她多跟凌霄长见识。二格格本来只是乖乖应答,走来这么一圈才知道所谓何意,可能就是别人送花她送煤……?
“买煤是何意呢?”二格格坐在酒楼单间里忍不住问。
这还是二格格今日主动问的第一句话,凌霄笑道:“二格格猜呢?”
二格格不说话了,琢磨了一顿饭的功夫也没琢磨出来,步履迟迟地出了酒楼。回府的轿子在街口等着,二格格拽住凌霄一起看正午时分酒楼前面的杂耍。
两米高的杆子上站着一个小仙童,手持一花一剑,在高杆盯上来回变换动作。须知杆子不是固定的,是个赤膊的高壮年轻人目光紧盯着上方,擎起高杆配合着,时起时落,周围围观的老百姓高声喝彩。
二格格看惯宫廷百戏,不过是图个新鲜,在阵阵掌声中矜持地抿着嘴。凌霄看惯cctv杂技,只是盯着小仙童打扮的孩子看,这小姑娘,顶多八岁?
她们两个主子仰头看杂耍,身边嬷嬷太监护卫围了一圈。
就有酒楼上腰间系着黄带子的人仔细眯眼看了,不确定道:“这是……我那四哥的人手?”
“回九爷,”酒楼的掌柜打听了回来禀报:“是雍王府的内眷出行。”
皇九子胤禟又往窗边坐了坐,看了又看,终于勉强确定了梳未婚发式的那个像他四哥家的大侄女,岁数和身边的排场都对得上,除了身边没个长辈兄弟护送着都对。
虽然不知道为啥是这么个出行组合,老九也不信老四有什么阴谋值得用唯一的爱女谋划,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胤禟完全坐直了身子,目光盯着也是主子打扮和二格格并肩站着的凌霄,如果有妖,八成就出在这人身上。
“去。”胤禟吩咐说,“去问问是不是郡主,请郡主上来说话。”
侄女见叔父,虽然这个侄女的叔叔伯伯有点多,虽然侄女身上和硕格格的品级论起来比他贝子的爵位都高……那也是要来拜见叔父的。
他身边的太监应了一声,正要跑下楼去传话,只听咣一声,那杆顶的小仙童重重一晃径直摔下,惊得前排看杂耍的人们跳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凌霄本是看着小仙童脚步发抖在杆子上耍,发呆想着后世的小姑娘在干啥,见此意外,脸色一变,不退反进,冲到孩子身边。
那小仙童可能是平时锻炼摔打惯了,有些保护自己的经验,摔了一头血,却还有些气息。那底下举杆子的年轻人被杆子一带也重重摔在地上,此时连滚带爬地扑过来,一边喊师妹一边惊慌失措喊她的乳名。
围观众人略散了散,却没走,大过年的都不忍见这样的惨剧,有三三两两掏些钱的,也有出主意的,某某医馆治跌打好,快些送过去吧。
二格格站得远些,却也没动,见此情景有些不忍,别过头去吩咐嬷嬷:“给他们二十两银子。”
旁边那雇佣这杂耍班子的班主忙挤了上来,点头哈腰的,“谢贵人赏。”
一片喧闹中凌霄下令说:“抬我的轿子来!”
那小太监看了凌霄一眼,一咬牙,跑到拐角去喊轿夫了。
雍王府的轿子,即使是妾室格格坐的轿子低二格格一等,也是丝绸围饰,宽大稳当,足以把一身血的小孩放进去平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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