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她说完就走,并不停留。素膳憋着笑,等回到苍云阁的时候才笑出声来,“要是让三少夫人知晓了玉姐姐是谁那还得了!”
折绾也跟着笑,“是,她必定是要生气的。”
她又关上门,将地契摆在桌子上仔细看了一遍,道:“没想到能买到这么好的,还买了三家。”
素膳心又扑通扑通跳起来,捂住胸口道:“姑娘,咱们要怎么用这三家铺子啊?都开花草铺子吗?”
折绾:“这时候步子就不要迈得太大了,先试一家看看。”
素膳:“要我去做什么吗?”
折绾:“要的,首先要把人给捋齐全了。”
素膳:“什么人?”
折绾:“自然是铺子里面的人,比如说掌柜的,账房,还有搬运花草的人,还有种花的……不少呢。”
素膳傻眼,“是哦。还要这么多人呢。”
她马上想到了最关心的,“是要给她们发月钱的吧?”
折绾:“当然要发呀,这个以后归你管!”
素膳苦恼极了。向来是她自己领月钱,哪里给过别人啊。
折绾歪坐在临窗榻上笑,“你还说要给我赚很多银子呢,瞧你没出息的样子!”
她也没为难素膳,“你慢慢来,慢慢练,以后可是大掌柜了哦。”
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把茗妈妈叫进来,“我有个事情问问你的意思。”
茗妈妈谄媚得很,“少夫人,您说就行,老奴必定义不容辞。”
少夫人好说话,为人温和,苍云阁又事情少,从不让她当责,她是再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般的好日子。
就算少夫人现在要她出点血她也是愿意的,谁知却听她说,“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很会算账,跟你一样还会养花?”
茗妈妈说起这个还很骄傲:“是,那丫头自小就算账清楚。去年刚嫁了出去,便没跟着入府里来。”
茗妈妈的女儿嫁人之前是讨了赵氏恩典的,已经脱了奴籍,不算是英国公府的奴才。
折绾:“我置办了一个花草铺子,如今做事的人都缺,你帮我回去问问她,她愿不愿意来给我做账房。”
茗妈妈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她忐忑得很,支支吾吾在那里立着。
折绾端着一杯茶抿一口,温和的笑着问:“是有什么顾虑吗?要是不愿意也没事。”
茗妈妈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少夫人菩萨心肠,奴婢们自然是满心欢喜。只是她……她半年之前才生下孩子,奴婢是怕她顾不过来。”
但她又怕不答应得罪了少夫人。
折绾不缓不慢的安慰,“我只是问问你,若是你不愿意就算了,这不值当你不安。”
又温柔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想着你这样爽利,能干,你的女儿也不会差。若是她不会,好歹还有你教导,就免得我腾出手去教她。”
“再者说,我新来府里,除了这几个小丫鬟也没什么信得过的,账房么,是要管账的,我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茗妈妈三下两下就被少夫人说得慰贴起来,心里还隐隐生出些无以为报的感恩,她道:“少夫人,奴婢回去问问她,她从小就是个跳脱的,说不得能舍了孩子来做事。”
折绾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担心记忆里那个胆大的姑娘不来。
那是个肯抓住机会的好姑娘,后来跟素膳一块玩得很好。那年她想去闽南买地,她还自告奋勇,拍着胸脯道:“少夫人,你放心,我从小学东西就快,闽南话罢了,不出三个月,我一定说得比本地人都好。”
只是可惜了,因为素膳的病,她最后也没有去成闽南。
茗妈妈当天晚上就出了府回家去跟女儿说此事。她行事匆匆,自然就被三少夫人身边的婆子看在眼里,于是三少夫人就知晓了。
她皱眉坐在窗户下面一边盯着儿女写大字描红一边问,“怎么回事?”
婆子摇摇头,“瞧着茗妈妈去的方向是她女婿家,着急得很,估摸着是她女婿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三少夫人鄙夷:“一屋子没规矩的。”
然后顿了顿,还是道:“你去帮我查查大房那个今日去哪个小门小户了。”
她要打听出来下次去讥讽讥讽。
结果婆子回来却神色怪异的道:“大少夫人今日去的是您娘家。”
“她说的玉姐姐……怕是咱们家的大少夫人,您的嫂嫂。”
三少夫人的小丫鬟扫出了一堆碎碟碎碗。
第22章 和光而不污(22)
三少夫人姓宋,单名一个玥字,是宋夫人的老来女,平日里确实宠得很。但让宋夫人自己拍着良心说,她也能问心无愧的说一句“并没有宠爱太过”。
京都贵女被宠养坏的例子太多了,宋夫人实在是宝贝这个女儿,从小就很注意教养。
但她却越大脾气越坏。倒不是本性有多坏,就是喜欢争,喜欢抢,半点不饶人。
宋夫人为此还担心过她去婆家之后会跟婆母闹矛盾,结果赵氏反而喜欢她这种性格。
两人很快像亲母女一般了,很是合得来。
宋玥娘得了折绾去过宋家的事情后第一个念头是把儿女送去院子里面玩,第二个念头是等他们走远了砸东西,砸完心里气还在,便去山海院里面告诉赵氏,赵氏又把刕鹤春叫了去。
刕鹤春本也生折绾的气,朝堂上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呢,忙得焦头烂额的,被母亲一顿“你媳妇去宋家你知道不知道”的质问说得脾气上来了,道:“母亲也不给她中馈,也不把川哥儿给她养,她便无事可做,去宋家坐坐又能怎么样?”
要不是母亲一直偏心三弟妹,阿琰说不定不会去世,折绾也不会领什么花草房的差事,更不会去打听劳什子花苗最后要买铺子。
他真是想不通,母亲这么给他的妻子没脸,难道就不顾及他的脸面吗?
他难得发脾气,说完看母亲一脸通红和不可置信又觉得自己说过了,僵硬着道:“是儿子言语无状。我还有事,便先离去了。”
半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
赵氏被说得气急败坏却又没法子追出去骂,还要瞒着藏着,生怕别人知道她被儿子怼了。
唯独她的贴心婆子得了她的秘密,安慰道:“大少爷二十多年来可曾忤逆过你?今日算是第一次吧!但今日这也算不得忤逆,估摸着是在外头心气不顺呢。”
赵氏抹眼泪,“他这还不算忤逆我?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婆子早就想劝她了:“当年大折氏在的时候,他何曾这般过?咱们也是知晓的,她时时劝解大少爷呢。但这个小折氏是个闷葫芦,咱们冷眼瞧着,她嫁过来不过一个多月,已经有好几次惹了大少爷不高兴,她却乐呵呵的依旧过日子,怕是都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生气。”
“这般的人心眼不在这里,估摸着也不是她挑唆大少爷。”
赵氏皱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婆子姓赵,跟了她几十年了,说话也大胆一些,道:“依着老奴看,此事您确实是有错的。您啊,还不知晓大少爷的心意么?他这是埋怨你不顾念着他呢。”
赵氏愣了愣,“我还不顾念他?我就差把心掏给他了!孽子,我为了他连个婆子都不敢收拾!”
赵妈妈:“可大少爷不知道啊,他看着您喜欢三少夫人,就想着您喜欢三少爷。两个少爷之间……您还不清楚吗?”
赵氏马上就担忧起来,“哎,鹤春小时候一直宫里走动得多,不在我跟前,我自然是疼爱鹤悯一些,也确实偏向他一些……鹤春回来之后一直因为此事跟我闹别扭。”
三少爷名叫刕鹤悯。
赵妈妈:“这就对了,孩子再大不也希望阿娘对自己更好吗?老奴还记得您都多大了,还因为老夫人给了其他姐妹一盒东珠没给你而生气呢。”
赵氏被说得笑了起来,“是,我是不高兴母亲对我不好。”
赵妈妈:“大少爷这般的身世地位,又是在朝堂之上走的,若是被人发现有这种小心思,怕是要闹笑话。”
赵氏再没忍住大笑起来,“都多大了啊!还争宠呢。”
赵妈妈眼见她松快了,便松口气,道:“那您就多担待,到底是您生下来的,还能扔了不成?”
赵氏就道:“儿女真是债!”
但她思量了一会,心口还是有气,便突然冷笑道:“之前还好好的,你说小折氏没有挑唆鹤春我是不信。”
她又想起今日玥娘对她说的话。
“折绾也太悠闲了!母亲,咱们两个苦哈哈的,她反倒好,整日里插花闲逛,好不自在。”
“可母亲,她能如此,不就是因为你帮她带着川哥儿,我帮她打理家事吗?她一点都不感恩的。”
赵氏也觉得这话言之有理。她顿了顿,对赵妈妈道:“让她来山海院里面看着川哥儿吧,我那边不是还有一些针线吗?叫她去给川哥儿做袜子。”
赵妈妈一口气没上来——她心口苦,发自内心的劝道:“大少爷今日才发了脾气,您还是悠着点吧。别一番好心最后被误解,叫他以为您欺负人呢——您忘记叫大折氏给您做袜子的事情了?”
她出主意,“夫人,大少爷不是埋怨你养着川哥儿不放手吗?不若就叫川哥儿去苍云阁住几天,让大少夫人养几日,好叫她知晓您养育孩子的艰辛。”
赵氏就气得脸色都白了,“我真是对鹤春尽心尽力了,连他媳妇都让着!”
她气得晚膳也没吃,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哭。
……
“要一个栗子炒鸡,把鸡肉切成块,用二两菜油炮制,再加一碗酒,一杯秋油,一碗水,煨七分熟之后同已经煮熟的栗子,新鲜的笋一起再煨三分,最后下一把糖翻炒就行。”
蝉月笑着道:“李叔,又要辛苦你了。”
她塞过去一串钱,“这是少夫人给你的。”
李师傅笑吟吟的接了,“你放心,这也是我的拿手菜,保证味道不会差。”
然后顿了顿,小声道:“今日我出门去买食材瞧见茗妈妈出了府,三少夫人跟前的宋妈妈好像是有事情要叫她,跟了好几步呢。”
蝉月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端着栗子鸡回去之后道:“说不得宋妈妈就有见不得的心思,否则跟着茗妈妈做什么?”
折绾将栗子鸡分了好几份给小丫鬟们分了,“没什么的,顶多是三少夫人暗地里骂我几句出气。”
今日办成了大事,她心里高兴,道:“明日去买点牛肉回来咱们做牛肉锅子吃。”
蝉月就笑出声,“奴婢都急死了,您还顾着吃呢。”
但却松了一口气。大少夫人看起来性子软,可不知道为什么,蝉月就觉得她什么事情都预料到了,所以并不害怕。
可折绾还是料错了。当赵妈妈抱着川哥儿,后头跟着于妈妈等好几个拿着行礼的婆子时,她愣在当地,半晌没有回神。
赵妈妈恭敬的笑着道:“夫人说,您和川哥儿母子情深,还是要多见见才好。”
折绾沉默了一瞬,点头,“是往后都回来住吗?”
赵妈妈:“……不,先住几日,夫人也是怕川哥儿住不习惯。”
折绾亲自送她出去,还送了她一笼新做出来的糕饼,“是用花做的,你尝尝。”
她一直都挺喜欢赵妈妈的,只是赵妈妈到底是赵氏的人,再是好心,也还是会先顾念赵氏。
但折绾从前惶恐不安的时候也曾得到她的提点,此后对她多了几分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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