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第178章

作者:随云溪 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女强 穿越重生

  现在一个断臂,一个疯了,一时沉沉说不出话来。

  沈烈看桑萝,道:“阿萝,郑家那女儿,狼口下护着小侄子,手臂上被生撕了两块肉,先时还好,今天我们听说发起高热了,咱们家当时退热的药备了不少,你看能不能送两帖过去?”

  说这话时沈烈是有两三分犹豫的,他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要在山里藏多久,药物其实算得上是很金贵的东西,关键时候保命的。不过当时因为担心村里其他几家备不起药,适逢他们卖了人参和皮货,手上银钱颇为宽裕,就格外多备了不少,尤其是退热药物备得多些。

  村里的孩子皮实,大家也格外注意,除了阿宁有一回上火严重煎过一帖药,他用过些金疮药,其它的还真没怎么动过,他和郑屠户算不得相识,更别提郑家的女儿了,但到底是条人命。

  桑萝想也没想,点头:“行,你放我下去,我去取药上来。”

  说着就把刚解开的绳子又往身上绑。

  周村正听沈烈和桑萝说给两帖药,想了想,道:“我家也给一帖吧,那孩子我倒是瞧着长大的,我就不下去了,辛苦阿萝你去找你婶子拿一下。”

  桑萝应了一声,把绳索绑好,让沈烈拉稳了就小心往下方去了。

  自家的药取了,又去周家,周村正媳妇听说了郑屠户家的事后嘴唇抖了抖,惊怔了一瞬才连连点头,端着油灯进里边翻草药,等翻出来了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识得字,又忙把桑萝喊进去帮着瞧一瞧哪些药是退热的。

  等桑萝走了,周家两个儿媳问起来,她还喃喃:“怎么竟疯了。”

  周家大儿媳听说是没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心惊之下捂住心口。

  她也为人母了,孩子两岁余,她不敢想那孩子是怎么没的,才会让当母亲的人疯了,只是攥紧着衣襟,一时竟觉透不上气来。

  周家二儿媳嘴唇也打着抖,说不出话来。

  ……

  桑萝这一夜久久没能睡下,合着眼出神。

  太久未作声了,沈烈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吹熄了洞壁里的油灯。

  听着沈烈在旁边的小榻躺下了,桑萝挺想问一声的,这大乾朝什么时候能倒,新王朝又到何时才能崛起,想想这根本不是她们能左右的,又意兴阑珊作了罢。

  再见到郑大妞的时候,是第二天给郑家送药时。

  郑家为了一家子的安全,能抱团自保,被沈烈他们救下之后,在沈烈提议下跟周癞子一家做了邻居。

  且选的不是旁边山里的山洞,而是直接在周家山下对面的林缘围了一片地,现在里边就两个简易棚,一家子在搭简易木屋。

  至于用水,他们家后边山里也有处小山泉,郑家父子几个用了几根竹筒打通,从山里往自家引水,不用时把竹管子塞住,用时打开,就这么跟周家比邻住了下来。

  桑萝和沈烈过去的时候,郑屠户和屠户媳妇还识得她,唤她豆腐娘子,躺在棚子里的郑大妞已经烧得糊涂了。事实上如果不是还认得郑屠户夫妇,桑萝单只遇见郑大妞的话,怕是见了面也未必认得。

  瘦太多了,五官变化很大。

  到底算不得多相熟,她也没多说什么,把三帖药递给郑屠户媳妇,道:“这是我们家和我们村周村正给的退热药,家里备得不多,只凑出三帖,婶子先给大妞姐用上吧。”

  郑屠户媳妇一听是退热药,眼泪就掉了下来,膝盖一弯人就要往地上跪,吓得桑萝忙拉住:“婶子,这可使不得,我年岁小,当不起您这一跪的。”

  “活命的恩情,如何就当不得。”说着竟又要往下跪,桑萝忙避到一边,又将人架住。

  郑家儿媳看桑萝有些狼狈,也过来帮着扶住了婆婆,红着眼跟桑萝道谢。

  小姑子救的是她儿子,虽是不清醒,拿她儿子当作了她自己的,但那头扑过去的狼是被她实实在在用身子挡了下来的。

  桑萝把药送了,没再多留,别过郑屠户一家就跟着沈烈回周家了,带上等在那里的许文庆、周二郎、卢三郎和周癞子家长子就出去。

  周家如今只长子出去,至于周癞子和周家二郎则留在这边,一是帮着郑家盖房子围石墙,二也是能护着家中妻儿。

  经过郑家时,郑屠户紧走几步出来,同沈烈请托,等木屋盖好了,问沈烈能不能也带一带他们家。

  既把人领到这里,其实已经是拉作半个盟友了,何况也是壮大自身的事,沈烈自然不会推辞,说好之后过来带周家人的话会把他们家的人也一道带上。

  ……

  桑萝不过七八天没出来,发现内围的人是明显多了,倒不是面对面看到了多少人,而是山里能摘到的野果少了很多,好些他们之前发现的果树,把已经熟了的果子采了,没那么熟的还留在树上,这会儿再过去,就只剩树了。

  显见得是有人来过。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桑萝倒不焦急,枝头的果子没了,但这大山里隐藏的吃食其实不少的,比如二十多天后就差不多可以挖的薯蓣,比如刚在一片竹林里挖到的不少野姜,再比如眼前长在石壁石缝上的石耳。

  许文庆这一帮人真的觉得,他们走过去什么都找不着的地儿,桑萝愣就是找得出能吃的来。

  野姜便罢了,他们只是不认得,好歹还知道有姜这种东西的,这石壁上的黑乎乎的东西,竟也是能吃的?

  不过桑萝说是能吃的,大伙儿还真不会怀疑,都跟着采摘。

  有桑萝这本事,加之有个沈烈,他们这些人这近一年跟着沈烈和陈大山也算是练出几分本事来了,刚进内围的人目前还不敢探索的地方,只要沈烈小心些注意避开一下难对付的大家伙,他们也都能去探一探。所以刚提起来没一会儿的心很快就又松了下去。

  ……

  大山外围,另有一行人却没能有这般本事。

  许掌柜一家人曾经藏粮的那个山洞不远处,两个形容怪异的男子正从外边摸回去,拨开一丛灌木,一闪身进了山洞里。

  如若离得近了,就能发现那形容怪异也怪不得他们,原是头发被燎了半拉,不止他们,里边还有个老汉和妇人也是差不多情况,一个小姑娘甚至是用布包着头的,一家子人,形容都狼狈非常。

  哥儿俩刚进山洞,妇人就焦急问:“怎样,找着吃的了吗?”

  兄弟俩个手松开,只一小捆蕨菜野葱。

  大的那一个道:“爹,这附近不知道被多少人翻过了,找不出什么能吃的东西了,我们认得的就这个了。”

  小的那一个少年道:“咱往里走些吧,粮食都没了,再在这山洞里藏下去,就算不被山匪碰上,只怕也要吃树叶了。”

  若此时许掌柜、沈烈、桑萝不计哪一个在的话,定能认出来说话的兄弟两个不是旁人,正是东福楼伙计,东哥儿兄弟。

  这一家子不只头发被火燎过,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显见得并不合体,像是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

  老汉犹疑:“往山里走,野兽咱们哪应对得了?”

  东哥儿就道:“那也不能在这里一直等着,不试试怎么知道,能走多远走多远,总归得去有吃食的地方。”

  他大哥抿了抿唇,道:“爹,往里走吧,这地儿离外边太近了,不止要防盗匪,还要防外边那什么大将军以后会不会也抓丁,咱们路上也看看,有没有跟咱们家情况差不多的,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相互结个伴往里去。”

  这三个月他们一家人真的是藏够了,也看怕了。

  官也好,匪也好,没有人真拿他们这些人的命当命。

  老汉看着妻子手里那一把蕨菜和野葱,终于也狠下了心:“行,弄点吃的,长长气力,咱也马上走。”

第189章 出族

  祁阳县陷在深渊里的三个月,盗匪临行前那一场屠杀和大火,终究还是有人幸运逃出来的,或是命大,或是有点儿本事,或是像东哥儿一家一样成功藏到了最后并侥幸从火海里冲了出来的。

  而这些人,此时一窝蜂的,几乎全扎进了祁阳一带的大山。

  沈烈和陈大山带着人六天能到的内围,在大多数人走来是极为漫长的步步惊心。

  能力不够,就连想找个人抱团同行也并不是那样容易,因为你不能确定抱团同行的人会不会在要命的时刻给你从背后来一下,半道里相逢的陌路人,便是不得不抱团合作也都得松着皮紧着筋。一如此刻,东哥儿他们和结伴的另一家人两天前才缀上的一伙四五十号人便出了事端。

  说是缀行是因为对方人多,他们不敢搭上去,看着又不似恶人,想借几分胆气,便是不远不近跟在后边走着,有明显不善的人时他们会贴前方队伍近些,安全了再拉开距离。

  大抵是那边看他们构不成威胁,也觉得能壮自己声势,遇上那种盗匪,人数能多一些也能省点儿事,看他们平日里还算识趣,竟也默认了由他们这样跟着。

  队伍是忽然乱起来的,从正前方出现一头狼到另一个方向两个孩子被狼扑倒只是一瞬间。

  尖叫、混乱、痛呼、哭嚎,这忽起的混乱中,便是那一群四五十号人,看着像是一族的亲眷,青壮护住族人,却也有狼群冲进了人群中,危急之时哪还识得亲眷族人,扯住一个也推出去挡那要命的狼。

  东哥儿父子兄弟三个只吓懵了一瞬,很快警醒过来,一边应对朝他们奔来的狼,一边还要小心护着家里女眷,防着身旁的同伴也来那样一手。

  这种时候,本就无信任可言的人们之间更不敢考验人性了。

  狼群有多少头没人知道,混乱间总觉得那畜牲声势威猛,凶残以极,他们什么也顾不得看,只保着自己和家小活命已是十足艰难。

  乱斗中又来了一拨人,遇上这样的事,有几十号人拖住狼群了,最好的选择必定是趁乱马上离开的,然而奇的是那一行人只稍顿了顿,竟冲来十余青壮帮着打杀群狼。

  东哥儿眼角余光瞧见时,父子三人正围一头狼,只下意识的激动,却也并不能多分心神关照,这一场直由狼群发起的突袭叫人心肝俱颤,时间每滑过一刻都被无限放大拉长,然而实则只斗了小半刻钟。

  想是因为无端加了十余青壮,料着敌不过,头狼一啸,群狼便齐齐转头夹尾巴逃进了林子里。

  东哥儿他爹腿都是抖的,转头去瞧妻女,见两人只是受些惊吓面色不好看,人倒是没伤着,这才微松一口气。

  这边两家人是松了一口气,那边刚才还一起打狼的那一族人,眼下已然对峙了起来。

  被推出去的是个年轻媳妇,险险被丈夫救了下来,没死,但人当时被一推是扑摔下去的,那狼被她一撞,闪避间实实在在照着她脸上挠了一爪子,妇人手虚捂在脸上痛得呼哧直喘,被男人把手拉下来,左脸上这会儿触目惊心的一片血色,血色三道狼爪印,一道极浅,另两道却是抓得皮肉都翻开了来,肉和着血,看着分外可怖。

  年轻媳妇眼里的泪直淌,不知几分是痛,几分是死里逃生的心惊,又几分是哭自己的脸毁了,她在哭,她身侧的孩子也跟着哭,搀着儿媳的妇人手抖着,骤然抄了把不知谁乱中丢在一边的柴刀就暴起朝一个中年男人砍了过去。

  男人奔逃,族人惊呼怒喝皆有之。

  “老三媳妇!还不把刀放下!”这一声格外响亮威严的是蓄着长须的族长。

  妇人却充耳未闻,只逮着那中年男人追砍,一边砍一边骂:“甘老五,你个牲口,你推我儿媳挡狼!你欺我们三房无人!你怎么下得去这手!你自己怎么不去死?我砍死你!”

  甘老五还在奔着,那年轻媳妇的男人看着妻子血淋淋半张脸,转身张弓搭箭就瞄准了奔跑中的人,又喝了声:“娘,别追!”

  妇人堪堪停住脚转身看向他,男人手中的箭已经放了出去,一箭,张手又搭一箭。

  两箭先后射出,在族人的惊呼声中,一箭射中的是甘老五的右腿,一箭射中的是甘老五的右手。

  年轻男人抽出第三支箭,对着中箭嚎叫的甘老五,手微抖着。

  甘家五房的人已经呼嚎起来,族人也惊怔,而后是一群长辈的震怒。

  还虚捂着脸的年轻媳妇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眼泪却簌簌落得更凶:“二郎。”

  她把手抓住男人手臂往下摁,冲甘二郎直摇头。

  原本追着甘老五砍杀的妇人这会儿也醒过神来,当场就护犊子:“怎么,就许甘老五拿我儿媳的命去给他挡狼,不许我家二郎给他媳妇儿出这口气?他不出这口气他才不是个男人!”

  甘氏族长气得眼发黑:“那是他五叔!”

  “五叔怎么!这是当叔的干的事?拿辈份压人?甘老五要是推的是您家孙媳呢?合着您也不追究?”

  她说到这里又恨恨盯向那甘老五:“那会儿你婆娘和儿媳可也在跟前,怎么着,你手那么顺,就扯着我儿媳?”

  “我家二郎冲在前头护着大伙儿,你们在后头就这么对他媳妇的?”

  族里一多半人不出声,另有些大抵是跟妇人平辈的亦或是长辈,逮着说那也不能对长辈出手,老五有问题,那也是族里处置。

  甘二郎原还抖着的手定了下来,不抖了,只冷笑:“那这样的家族,我还真待不起,哪天我冲在前头,后头母亲妻儿被谁人害了都不知。”

  先时帮忙的十余青壮,其中两人走了出来,走到了甘二郎身侧:“甘二哥。”

  甘二郎这才有心思看向来人,拱手道:“冯兄弟,刚才多谢你们相帮了。”

  这姓冯的郎君不是别个,正是卢家二房冯柳娘的兄弟,冯家大郎和二郎。事情便是这样凑巧,冯家一族也正往内围走,为了避山里乱匪,七拐八绕绕到了这边,看到有狼群和人斗在一处,原是不会管闲事的,偏冯大郎和冯二郎认出了个熟人。

  那是年前和他们兄弟二人一样,跟着沈烈进山学过打猎的施大郎内弟,甘二郎。

  原本是不同的两个村子的人,从前不识得,走便走过了,但因为一起跟沈烈学打猎,也算相识了,且也相处了好一阵子,这再袖手就有些说不过了,再且狼群不足二十头,那边青壮二三十,他们再帮一帮,也不至于就对付不了,所以留够了人护着自家族中的人,喊了一帮堂兄弟就一起冲了过去帮手。

  这会儿见甘二郎一家这显然是被族里人欺了,兄弟俩便挺身站了出去,也算是无形的给甘二郎仗个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