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随云溪
自然,桑萝是不知道这许多的。
九月二十下了一场连着两天的雨,天显见得更冷了,山里的风吹得穿得单薄的人已经会下意识的缩起了脖子,夜里更是冻人,几层被单布料衣裳的码上去也驭不得寒了,仿佛越过了秋,一下子就跳到了初冬。
也是,一进十月,可不就是冬了。
只是这边的秋跟夏气候变化算不得多明显罢了。
九月二十二,桑萝带着新做好的拐枣糖和酸枣糕又去了一趟永丰斋,这一回带回了三斤多的绵回来,且只花了永丰斋的收入,平日里卖素毛肚和豆腐、酱干的积存都攒在床底下的破瓦罐里,没动。
桑萝开始张罗起做绵被了。
六斤多绵,她寻思着弄个两床三斤多的,这几天也不用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了,一人一床被子正好,等天再冷些,两床作一床,也能过得冬了。
做绵被这活计原身不会,桑萝也不会,最后是陈老太太帮忙做的。
桑萝第一回 见识到了古代老太太的全能,弹棉花啊,工具是从周村正家借来的,俩人一起把工具扛回桑萝家的院子里,陈老太太直接就张罗了起来,顺道还带了桑萝、沈宁、陈小丫这三个帮手兼小徒弟。
桑萝只在影视剧里看过的东西,从头到尾跟着老太太做了一遍,才知道工序多达十几道。
两床三斤多重的被芯,因老太太也算不得多熟手,中午都没休息,桑萝简单做了些饭吃了就又继续忙,直到日头西斜,两床被芯才算都弄好了。
前一床桑萝自己包了,第二床老太太看看天色,让桑萝把包被子的被单给拿出来,帮着一起缝起了被子。
这时候包被子和现代不一样,并不是那种直接套进去再拉链一拉了事,这时候包被子是一张被面,一张被里,包得齐齐整整再一针一线缝合的,要洗的话也得先拆才能洗。
都弄好了,老太太这才道:“行了,都弄好了,你们今晚就能暖暖和和睡了,这些天再攒攒,把冬衣也备上,等冬衣做好了,天再冷点弄一床褥子,一铺一盖,这一冬就能暖暖和和过去了。”
桑萝笑着说是,留老太太吃饭,老太太摆手:“不麻烦了,你婶子在家也做好了,你跟着我一道把借来的这些东西给周家送回去就行。”
走了一趟周家回来,沈安和沈宁已经乐得扑在被子上滚了,看到桑萝回来,沈宁蹦下床,欢喜的往桑萝身边蹭:“大嫂,大嫂,咱们今晚就能盖新绵被了!今晚不冷啦。”
桑萝笑着拍拍小家伙脑袋:“是你们每天辛苦干活赚回来的,咱再努努力,把褥子和袄子也赚出来。”
两小只齐齐点头,大声应是,又乐得在被子上滚作了堆。
桑萝却是不知道,她和陈老太太一道送弹绵被的工具回周家的时候,被在旁边山上摘菜的李氏瞧了个正着。
自两房分家后,李氏头一回摸到了自家曾经住过的这个山头。
半山腰的破草屋现在变成了大院子,屋外还搭着鸡舍鸭舍,房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她看了好一会儿,避开回来的桑萝,独自回到家里,闷了很久,夜里跟男人说起这个事,嘀咕:“我看得真真的,要是絮苇花可用不着那东西,不止屋子盖了起来,这天才冷,绵被都备起来了,你说……那桑氏真发财了?怎么赚的银钱?”
第85章 去看看
桑萝没田没地,能弄什么往县里卖?
山里的野菜李氏是不信的,城里人也不是傻子,野菜赚不着大钱。
那是山里别的什么东西?
可这山他们三天两头进,能有什么东西,那桑氏还能跟沈烈一样会打猎不成?那也不至于之前就饿得喝野菜汤。
李氏想来想去想不通透。
沈三没吱声,黑暗里闭着眼也琢磨这事。
夫妻俩这一夜都没睡实,四更鸡鸣,李氏就醒过来了,因为心里惦着事,也没再睡,支着耳朵听隔壁陈家院子的动静。
等了不知有一两刻钟还是多久,隔壁果真传出响动,院门下闩开门的声音,卸门槛往外拉架子车的动静。
李氏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摸索着衣裳就披衣下床,悄声走到院子里,轻手轻脚下了门闩,把大门拉开一条窄缝往外瞧。
九月底不比八月份,这会儿天明显比之前在亮得迟,外边这个点还是黑沉沉的,看不清路。
要赶县里的早集的话又不能去得晚,所以秦芳娘她们是会打一个火把的,因为秦芳娘拉车,这火把通常是冯柳娘或甘氏准备。
李氏把脸贴在门缝那儿往外瞧的时候,正是甘氏和冯柳娘已经相约到了陈家院门口的时候,两人各背一个背篓,里边不知道放着什么,反正应该没多少,因为都没满上来。
陈家的车一拉出来,那背篓就被放到了陈家的架子车上,然后李氏就看着陈有田带着三个娘们拉着一辆除了三个背篓什么也没有的车往山边去了。
正是长房山头所在的方向。
车子被留在山道边,几个人都上了山,李氏见状就快步出了院门,回身把院门轻声合上,小步跑着往那架子车去。
到了近前,嗬,三家的筐子里就是点野菜,还有几样地里种的菜,嗯,其中一个筐里单用个小篮子装着十几个鸡蛋。
所以说卖的东西主要还是从桑萝那里弄来呗。
她这样想着,四下里也找不到地方躲藏,忙又做贼一样跑了回去。
回到院里刚藏好,山道那里就有火光了,陈有田他们打着火把下来了,一个个身上都挑着担子,远远的也看不清楚挑的到底是什么,就见都往那架子车上撂。
李氏一直盯着,盯着那一行人悄没声儿的拉着车出了村。
回到房里,沈三竟也醒了,问道:“看到什么了?”
李氏把刚才看到的低声和男人说了,道:“还真是从桑氏那里搬东西去县里卖。”
沈三好半天没吭声。
李氏把外衣一脱,重新钻进被窝里,也没躺下,只坐着,道:“村里之前不是有几家想去县里买粮的吗?”
沈三侧头看自家婆娘一眼:“你是说让人去市集看看?”
李氏点头:“对啊,我就不信村里别的人家不好奇。”
原本都一样苦,都一样是地里刨食,凭啥现在陈家几家不一样了啊。
沈三摇头:“粮价涨到一百五十文一斗了,谁还买得起?没人去了。”
李氏噎住,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涨到一百五十文一斗?谁说的?秦芳娘她们带回来的消息?”
她明显的不信:“别是怕我们去县里,故意说的高价吧?”
一百五十文放在去年,那都将近能买三斗了。
沈三道:“这倒不会有假,不止是秦芳娘她们问回来的消息,邻近几个村也有人往县里去了,现在这个价没人买得起了,你没见周村正他们也没再去买了吗?都紧紧裤腰带过吧,只要明年老天爷不为难,除了跟周癞子那样的人家,像咱们家这样,喝得稀一些,撑到秋天的粮还是有的。”
李氏专注在盯桑萝到底做什么营生的注意终于被移开,不敢相信粮食能涨到这种地步,外面得多少人受灾粮价才能涨成这样啊?
她喃喃道:“咱们那年逃荒,逃到这边的时候,当时这边粮价也没这么贵吧?”
沈三点头:“当时刚到这边的时候是九十八文一斗。”
李氏嘴唇抖了抖:“那现在这是……”
沈三把被子一拉,躺下:“谁知道呢,睡吧。”
李氏睡不着了,辗转到天明。
上午做早食的时候,下意识的,米比往常少放了一成,两成,三成,舀出来了,又一点点倒回去。
几年好日子一过,都快被她忘了的那些逃荒的记忆,终于又都鲜明了起来。
她有些心神不宁在灶屋淘米的时候,沈金带着沈银沈铁从院外奔了回来,李氏扫一眼,下意识就去看沈金的手。
没拿农具。
想到这里,李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吃早食的时候,趁着几个小的还在稀里呼噜喝菜粥的时候,她温声闲话了几句,忽然话题一拐,问道:“你们兄弟三个最近没去找沈安沈宁玩?”
沈金端着碗正呼噜的动作一顿,碗往下落了落,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见他爹动作顿了顿看过来,他娘脸上表情也有些他说不出来的怪。
沈金第一反应,他给沈安割麻难道被他娘发现了?
又要揍他?还是扔他去犁田?
沈银虽没怎么因为这个挨过揍,但看他哥挨过呀,也被罚过干农活,因而跟沈金一样警惕,不过他还小,还不太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下意识就去看沈金。
沈金放低碗,看看他爹娘,试探着问道:“娘问这个干嘛?你和爹不是不让我们去吗?”
李氏噎了噎,扯了个笑:“不让你们去你们就没去?”
兄弟俩个齐齐摇头:“没去!”
声音相当齐整。
沈铁看看三哥,又看看四哥,老实的把头埋进碗里,喝菜粥,坚决不看他爹娘,只把两只耳朵高高竖起。
李氏抿了抿唇,信不信的不要紧,先得哄,于是笑着道:“我和你爹只是不想让你们去给人干活,没说不让你们去玩。你们才多大点,家里都没舍得叫你们干重活呢,去给人家家里干重活?”
沈金心说我一开始要不是去给帮着开地,沈安理我才有鬼。
不过他聪明的没说出来,而是顺着他娘的话问:“那我是可以去那边玩的是吧?”
李氏笑了:“是,玩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管你这个做什么呢。”
看两个儿子挤眉弯眼的乐,李氏又似不经意般说道:“沈安和沈宁现在也不往我们家来了,都在家干嘛呀?那桑氏照顾得好他们兄妹吗?吃得饱吗?”
沈金没防备他娘套话呢,笑道:“好呀,大堂嫂对沈金和沈宁好着呢。”
李氏和沈三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又问:“能多好啊,那不得天天干活,能有你们几个过得舒服?”
嘿,这话说到沈金心坎子里了,他道:“那有什么累的,沈宁就是喂鸡喂鸭种屋后的菜地,沈安跟着大堂嫂进进山呗,但大堂嫂会给买好吃的,胡饼啊,点心啊,糖啊,让我我也愿意干活。”
要不是怕他爹黑脸,沈金好悬没说他都巴不得一起被分过去呢。
这点危机意识还是有的,没有瞎咧咧,不然挨揍了多冤。
进山啊……
李氏垂了垂眼,仿佛不屑:“山里能有什么,不就是些野菜,雨天捡些菌子了不起了。”
沈金不关心这话题,没接话,呼噜呼噜喝他的菜粥去了。
李氏咬牙,又不能问得太明显,只能转了话题换一个方向诱导:“咱们两家分家了,沈安和沈宁不大愿意理你们吧,我看他们跟二山、小丫和虎子几个倒还要好些。”
沈金抿抿唇,碗里的菜粥也不那么香了。
李氏看他反应,笑道:“你不知道原因吧,那是因为小丫虎子他们家里都跟你大堂嫂合着做买卖呢,关系自然好,你总过去玩,看到过你大堂嫂平时都做些什么东西让小丫和虎子他们家送到县里卖吗?”
沈金:????
李氏瞧着他:“有看到过吗?”
沈金忙摇头:“没有,我们就在外面玩。”
李氏又去看沈银,沈银也摇头:“都在院子外面玩的。”
再看沈铁,沈铁把粥碗放下,也跟着两个哥哥的样子来。
他最小,一双眼还显得特别诚恳。
可不就诚恳,说的都是真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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