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海妖后
便道还需要反复碾压。
负责数据采集的人,在便道刚开始修的时候,对泥土里的含水量和坡度做了测量。
等碾压定型,所有车辆可以顺利过去的时候,他又再测了一次。
以后如果有驾驶者想要判断某条路能不能过的时候,就可以用辅助仪提供测量和参考。
随队的地质学家都说,这个驾驶辅助仪,再改改,就可以做成地质科考队员的野外求生用品。
安夏笑嘻嘻:“也不是不行啊,到时候记得帮忙给你们的前同事们推荐推荐。”
熊平安大声宣布:军民同心便道,正式通车。
整个澜沧江畔瞬间响起欢呼声:“感谢解放军!”
“感谢大家!”
“金珠玛米呀咕嘟!”
安夏盯着人收回铁锹和洋镐,把烧水的临时灶灭掉火,让红梅就着那几大盆没用完的热水,把胳膊和脸都洗一洗。
“你这个小女同志,很不得了啊,在学校里,也是干部吧?”熊平安问道。
“学校?”安夏一愣。
熊平安说:“啊,你不是大学生吗?”
“啊对对对!我是!您的眼光真好!”安夏笑得越发灿烂。
第144章 高原兵站
所有工具清洗干净, 收回到车上。
再清点剩下的食物,吃了一半,送去荣许兵站也勉强能意思意思。
此时红梅已经把脸和手都洗干净, 露出了白净的皮肤, 跟刚才判若两人。
安夏递给她一块装在蛤蜊壳里的润肤油:“涂点, 高原风大,伤皮肤。”
“不用不用,都已经这样了。”红梅不好意思用她的东西, 连连推辞。
“什么这样那样的, 这不是让你变漂亮,是保护皮肤, 不然风吹日晒,一不小心就疼得厉害。”
在刚才的忙碌中, 红梅也参与了调度工作,做得也颇得心应手, 安夏向她一问,才知道她的工作是工商局里的一个小领导。
红梅说着叹了口气:“我知道, 我现在看起来就像要饭的。也不知道建国能不能认出我来。”
“现在肯定能认出来。”安夏递了一面镜子给她,“明天就能见到啦。”
万幸熊平安那队人, 也是去住荣许兵站, 不然安夏这群外地人, 根本都不知道会开到什么神奇的地方去。
刚驶出便道没多久,天就已经黑透了, 最后一段路都是开着大车灯才走完的。
到达荣许兵站的时候,部队的车停下了,熊平安说到了。
安夏打量着周围用黄泥和苇条糊成的墙,心下疑惑:“不是说住兵站的吗?怎么住老百姓家?而且还是明显很穷的老百姓家, 够住吗?”
“欢迎欢迎。”从泥墙旁的破门里钻出几个同样穿着军装,举着火把的士兵,安夏才明白:哦……原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荣许兵站。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整个兵站乌漆麻黑一片,连蜡烛都没有,照明取暖全靠火。
房间宽倒是挺宽,火把连四面墙都照不齐全。
安夏脑中瞬间闪过了《西游记》里白骨精的洞府,还伴有那只公黑狐狸跳舞的场面。
晚上睡觉的地方并没有火塘,床上铺得异常厚实,安夏伸手探过去。哦哟,八张棉褥子,颇有那么一点《豌豆上的公主》味儿。
“要不是熊连长,咱们肯定就开过去了。”安夏说。
荣许兵站的指导员哈哈一笑:“你们从芒康过来的时候,没看见海通兵站,他们也跟我们一样破,就竹卡兵站强一点。
竹卡兵站的老李,哎,整天骄奢淫逸,吃得好穿得好,小布尔乔亚思想腐蚀了他的心灵……”
“呃……”安夏欲言又止,指导员问她:“怎么?你跟他很熟?”
“不是很熟,不过这个小布尔乔亚托我给您带个话。”
说着,安夏让人从车上把竹卡兵站指导员托车队带过来的食物交给他。
并如实转达了他的话:“他说要让你见识见识,菜是这么做的。”
木制的盒子打开,露出了茄子炖排骨、土豆炒肉片、熘肉段、白菜粉条炖肉……
“中午做的,这边没有冰箱的话,还是赶紧吃掉吧,不然就坏了。”
整个荣许兵站的人都围了过来:“哎呀,哎呀,真香……老陈的手艺没拉下!”
“你们认识那个炊事员?”安夏好奇。
“认识啊。”
一个充满八卦分享精神的老兵向安夏他们讲述了一段过去的故事。
老陈本来是荣许兵站的炊事员,但是荣许兵站实在是穷困得很,这帮人有肉有蛋就开心得不了得,只图快,根本不求好吃。
做为一个川厨,老陈每每想要搞点花样,都被无情的扼杀。
有一回,竹卡兵站的指导员从芒康搞来一大块二刀肉,让车队顺便给他们送来一点。
二刀肉特别适合做回锅肉,老陈技痒,想要发挥一下。
所谓回锅肉,就是先煮熟,再炒。
老陈恭恭敬敬地请出从家里带来的郫县豆瓣酱,还没动手,忽然内急,出去上了厕所,时间久了一点。
回来发现队列站完了,歌也唱完了,人都已经坐下开吃了,装水煮肉片的碟子已经干干净净,一点肉星不剩。
指导员热情地推来一只碗,碗里装着两片水煮肉片,上面还倒了一些豆豉。
指导员还超级得意:“嘿嘿,这是我专门帮你留着的,可香了!”
老陈很伤感:“我要做回锅肉的。”
指导员说:“别回锅了,在肚子里回吧!”
后来,竹卡兵站的指导员说他暴殄天物,想办法把老陈给要走了。
再后来,竹卡兵站那边,时常托路过的车队送老陈做的食物去荣许兵站。
据说是要嘲笑荣许兵站这帮没出息的莽夫。
安夏:“好特别的嘲笑方法。”
刚到兵站的时候,安夏还没有什么感觉,能说能笑,吃完饭,安夏就开始难受了。
“怎么回事……”安夏看了一眼海拔表,好吧,海拔4100米,高原反应。
吃饱了饭,血都涌到胃部助消化去了,脑袋开始缺氧。
安夏刚想跟陆雪说自己不舒服,结果发现此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老兵出去了。
她也跟着过去。
进了一个没门的房间,老兵拿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拿出针,穿上线,抓着陆雪的手指,就要往上戳。
老兵忽然抬起头,看到了安夏,打了个招呼。陆雪急急回头,发现安夏,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的慌张。
“你的手怎么了?”安夏一把抓起陆雪的手,他的手指上有两个大水泡,还有几个破掉的地方,血已经干了。
安夏笑着对老兵说:“戳水泡是吧?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你快去吃饭吧。”
“没事没事,我吃好了。”老兵以为安夏是客气。
安夏便坐在旁边,看老兵给陆雪扎针,把线留在里面。
安夏托着陆雪另一只手,也有几处水泡伤痕:“你怎么弄成这样?”
“工具不够嘛,我看部队的同志都把工具留给群众了,我也把工具给群众,我跟部队的同志们一起用手挖的。”
老兵一边戳水泡一边问:“哟,你不是群众?”
“嗯,我是干部。”陆雪的话里透着得意。
安夏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背着群众,悄悄把自己弄伤了,群众很不高兴。”
陆雪赶紧柔声说:“不疼,真的不疼。”
“不疼个屁!不疼你来干什么?”安夏托着陆雪的手,在指尖上吹了几下。
老兵终于感觉哪里不对,昏暗的房间里,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灯泡,至少有六十瓦。
他利落的把所有水泡处理一遍,迅速溜走,对安夏说:“盒子里有酒精棉,擦擦就好,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怎么受伤了也不跟我说。”安夏给他一点点地擦拭着伤口旁的血迹。
“怕你难过。”
“哼,想得美,我才不难过。”安夏小声嘀咕。
给陆雪戳完手指,安夏想要站起来,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腿发软,向后退了一步,被陆雪的腿绊了一下,向后倒下,被陆雪一把接住。
陆雪的声音十分慌张:“怎么了?”
“没什么,高原反应,缺氧。”安夏摆摆手,想自己站起来。
“要做点氧气吗?”陆雪问道,此时没有氧气筒,也没有氧气枕头,他们带了一批高锰酸钾,打算自己加热制备氧气。
“算了,那点氧不过是安慰剂罢了。”安夏缓缓深吸一口气,还企图自己站起来,忽然双腿悬空。
是陆雪一把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动,不然我也要高原反应了。”
他把安夏抱到铺好的床上躺下,入夜后的荣许兵站,气温已经一路下跌到零下十几度,「豌豆公主」级别的褥子,也挡不住寒气。
陆雪讨来军大衣,给安夏盖上,还是不行,厚实的军大衣就像一张纸似的薄,根本蓄不住身上的热气。
安夏拉着满脸愁容的陆雪:“别折腾啦,古人都说寒气脆貂裘,大衣哪能跟貂裘比。”
其他人陆续进来,准备睡觉,在床上躺一会儿,外套加被子都挡不住寒气的侵袭。
有人找到指导员:“实在太冷了,屋里不能生个火塘啊?”
指导员摇头:“不好办啊,开着窗吧,还是冷,不开窗吧,太危险。”
也是,每年冬天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