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刺棠
“都死了。”苏茵说起这事儿,不知道?是不是真叫恶有恶报,“去年不是发?大水嘛,他?们村山都被冲垮了,我听铁蛋说死了很多人,他?们几个的家里大人死了,还有当年拐卖他?们的人拐子,也被没救过?来?。”
“这可?真是老天开眼了。”顾承安心气稍顺,“那几个小?孩儿还记得原来?家里的情况吗?不过?应该难,他?们被拐的时候才多大啊。”
“是,就铁蛋和小?花有一点印象,但是非常模糊,铁蛋说是家里挺小?挺拥挤的,还隐约记得家里人多。小?花说她家里大,好像还是有楼梯的,隐约记得有个女人很温柔,带着她走路,四周是很多房子,我听起来?像是在城里。狗蛋和鸭蛋就完全不记得了。”苏茵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家里人,家里孩子被拐了,得多着急啊。”
顾承安听着如?此模糊,没有头绪的线索也皱起眉头:“我认识的人挺多,可?是这些信息感觉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除非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自个儿对照对照看?是不是自家孩子。”
“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苏茵眉头舒展开来?,眼眸微亮,“我有办法了!”
翌日,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时,顾承安就起床离开了,最?近工厂□□有些问题,原本一路通畅,却在最?后的审核阶段被卡了,他?心里有数,估摸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得尽快解决。
苏茵过?了一个小?时,洗漱后吃了早饭去上班。
刚进报社,便立马找上组长,着急道?:“组长,我们报纸上能不能刊登寻亲的消息啊?”
何国强刚到报社,正喝水的功夫听苏茵说起从偷车轱辘引发?的前?因后果,眉头紧蹙:“这帮天杀的人拐子!现在就是准备给他?们找亲人了?”
“是。”苏茵将整理的新闻稿拿出来?,交给他?过?目,“咱们报纸上不是有付费刊登的版面嘛,能不能给人也登一个寻亲广告?我估摸着这种情况不好找,要是就发?一次新闻稿的机会,不可?能立马找到,就在每期报纸的角落里留个小?版面,每天登,兴许就能被他?们的家人看?到。”
现在各大报纸是有一个小?版面可?以?接受市民付费刊登信息的,经常出现的便有断绝亲属关系登报证明的,亦或是寻人寻物启事,可?这些都是一期换一次,如?果当期没有市民付费刊报,那角落的位置便定做付费广告位。
自从三年前?,电视台和报纸行业陆续解禁广告,越来?越多商家愿意付费打商品广告,
今天刊印的京市日报底部便有一条长方形的黑框,里头印了一瓶可?乐的模样,旁边写着四个大字——幸福可?乐,以?及宣传口号“清爽可?口,芬芳提神。”
沪市产地?的可?乐广告已经打到京市的报纸上,铺货到了京市各大国营饭店和私营饭馆。力度可?见?一般。
“组长,我们报纸有可?能出一个小?版面不?也不用多大,”苏茵看?着组长,提出一个想法,她当然知道?一份报纸上的任何地?方都是寸土寸金的,她手在报纸↑比划,圈出一个很小?的圈,“就这么一小?块,做公?益刊登,可?以?聚焦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或者是失散寻亲的,能长久地?登下去。”
刚刚还听得难受的何国强盯着报纸,又看?看?苏茵:“想法挺好,不过?你倒是会给我出难题。”
报纸多分出一个版面的事情非同小?可?,不是轻易会更改的。
果然,下午何国强找主编一提这事儿,直接被驳回。
“咱们现在报纸的板块分布已经用了近二十年,想改动啊?难!太难!”
苏茵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算太失望。
后头几天她又跑了公?安局,跟进了后续的采访报道?,公?安已经将假冒公?安拐带儿童培养偷盗的团伙在逃窜途中一网打尽。
苏茵整理完所有采访内容,花了两?天时间写了一篇一千五百字的报道?,顺利通过?刊印见?报。
同时,她自掏腰包付费替几个孩子刊登了寻亲启示,搭配当天的报道?一同刊印上去,只希望能有点作用。
报纸在清晨七点出现在各大卖报吆喝的邮递员手中,也送往各大订阅了报纸的单位,一时间,全市许多市民逗看?到了令人揪心的报道?。
当天中午开始,报社的付费版位联系电话突然响个不停,铃铃铃一片震动。
“组长!”贺刚得了消息,急匆匆跑来?,“现在好多市民看?了苏茵那篇报道?,说要出钱给那几个小?孩儿打寻亲启示的广告,现在已经排队排到了三个月后了!”
第138章
京市日报报社也没想到这期报纸发行?后会有如此大的热度和反馈。
可转念一想,大伙儿也能?明白,现在谁家里没个孩子,谁不是当爹当妈的,看着几个可怜的小萝卜头如此坎坷的遭遇,都是既气愤又怜爱。
怀胎快六个月的杨友卉更是看报纸看得眼?泪花子冒,她家里有个娃,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更?是感同身受般难受。
“我都没法儿想他们爸妈什么心情?,怕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哎。”
“好在现在外头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事?儿,兴许有人知道?线索。”苏茵希望这报纸越多?人看到越好。
四个小孩儿因为年纪小,还没找到亲人,被公安同志暂时安排在了附近的一家机关单位的育苗班,四个孩子被拐卖后自小在村里生活,哪里上?过什么育苗班,更?是因为小小年纪经历太多?,已经生出天生的不信任,对谁都有戒备心。
正是这份戒备让人看得心疼。
是以,苏茵出去跑新闻之?余买了一袋子桃酥和绿豆糕去看他们时,发现他们压根不和育苗班的其他小孩子玩,只四个人报团,谁都插不进?去。
“阿姨,你来啦。”
但是对于苏茵,他们还是亲近的,毕竟从来没有人那么温柔地给他们擦脸擦手,把他们洗得干干净净的,还买松软香甜的鸡蛋糕吃。
“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洗手没有?洗了手的过来拿桃酥。”
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去拧开?水龙头,使劲搓着手,再往衣裳上?一擦,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跑向苏茵。
现在他们身上?已经穿上?了干净的新衣服,被逮进?派出所的第二天,公安同志们就凑钱给他们一人买了身新衣裳。
原来的四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瞬间?变得顺眼?多?了,个个都挺可爱。
就是他们吃东西的习惯没改,手里抓着桃酥,使劲往嘴里塞,狼吞虎咽般狰狞,小嘴包得鼓鼓的,担心谁会来抢似的。
都是过去饿狠了落下的毛病。
“慢点儿吃,这里都是你们的,不用着急。”
苏茵再劝也没法?,毕竟饿了太多?年,这样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
这两天,不少看了报道?的好心人还往东门派出所门口和报社门口放东西,指名道?姓送给孩子们,有小孩儿的衣裳,有吃的用的,还有不少人天天往报社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
苏茵听着接线员快忙不过来的身影,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新的认识。
原来握着一支笔,竟然也能?产生如此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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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嫂子那文章忒厉害了哎,我今儿出门还听到邻居大爷大妈在说这事?儿,骂那些人拐子千刀万剐!”
胡立彬如今腰包鼓了起来,租了间?四合院的单间?配一个厨房,倒也是清净,平日?里碰见邻里邻居关系也不错。
他今天早上?特别自豪地告诉邻居,写那篇报道?的记者是自己好哥们的媳妇儿,惹得邻居们都有些激动。
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什么焉!
“我听茵茵说,最近她们报社热闹得不行?,全城的老百姓应该都知道?了,但愿他们家里人也看到。”
“是啊,真?是挨千刀的人拐子!”
骂了一通人拐子,胡立彬跟着顾承安上?新工厂那边去了。
何松平最近主管监工新厂的筹建工作,已经和附近的原棉纺厂老职工混熟了,多?打听打听,还能?知道?些这里的老故事?。
原来当年这家私人小厂是贺天骏父亲接手的家族工厂,不过那时候效益已经不太行?了,加上?他本就不是这块料,工厂只能?宣告破产。
后头工人们纷纷找了其他工作,贺家一家三口却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家属院里头,毕竟地皮是他们的,还能?靠出租房屋挣钱,一家人生活过得挺滋润。
谈起贺家,老邻居有话要说。
“反正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找他们打听也成,贺厂长不会开?厂,人还很好的嘞。”
何松平这阵子忙着监督各项施工修整,确实与贺家打了数回交道?,这一家子当真?是有些让他大开?眼?界。
“贺叔,我们准备把以前的棉纺二车间?改成收音机组装车间?,您帮忙看看有面墙能?敲不?”
贺厂长背着手就溜达了过去,对着这群年轻人的改造指指点点:“你们老板是很有钱哇?阵仗搞得这么大。这面墙是后头搭的,可以拆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行?。”何松平递了根烟过去,见他将烟贴着鼻尖嗅了嗅,真?是一脸满足,便掏出火柴准备给人点烟,可贺厂长却摆了摆手。
“先别了,我家那口子鼻子灵得很,一会儿回去闻到我身上?有烟味儿,我可要遭殃!”
“贺叔,看不出来啊,您还挺怕媳妇儿。”
“这怎么叫怕!”贺厂长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年轻人,这是我不跟她计较,女人嘛,得哄着点儿,我家那口子心眼?可小。”
又四处转了转,贺厂长不懂经营工厂,却是在建筑方面有些见识,给了他们好些改造建议。
说话间?,贺天骏从外头回来,仍是趿着凉拖鞋,大步往他爹这头来。
“儿子,回来啦?怎么没在你姥爷家吃了晚饭回来?”
贺天骏连连摆手:“姥爷非要给我介绍去火柴厂的工作,我还不赶快逃了?”
“嘿!回来得正好!”贺厂长这下朝着何松平使了个眼?色,“小何给我点上?吧,我身上?没火。”
何松平划燃火柴,火苗舔舐着香烟嘴儿,贺厂长吧嗒着抽了一口,又一脸满足地吐出烟圈,差点老泪纵横。
“这个味儿啊,真?香。”
何松平好奇:“贺叔,那您现在抽烟了,不怕待会儿回去让秦姨闻出味儿?”
贺厂长富态的脸上?露出一个运筹帷幄的镇定笑容:“天骏回来了,我媳妇儿闻出烟味儿,我就说是他抽的!”
何松平:“…?”
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可他一转头,又见到贺天骏一副习惯了无所谓的模样,应当是见怪不怪了。
何松平给工人确定好拆墙的方案,听着哐当哐当的砸墙声,在漫天灰尘中稍稍远离了几步,刚一转身就见到顾承安和胡立彬过来了。
“何松平,咋样了?”胡立彬加快脚步走?近,又被灰尘漫天给熏远了些,“哟,砸墙啦?”
“是啊,这面墙搞定就基本弄完了。”
何松平负责监督改厂房,□□的事?则是顾承安和呼胡立彬在管。
“那些七七八八的证都没问题吧?”
“六个证,办了五个,就剩最后一个营业证不给过,嘿。”胡立彬撸了撸袖子,双手叉腰,愤愤不平。
其实他们之?前就跑关系打听过,每年工商局手里头的办厂营业指标有剩余,也托人问过条件,基本没问题,就等?着厂房确定,经营范围确定后写申请书申请即可。
结果这回可倒好,那头非说今年的指标没了,看能?不能?挪一挪,但是保证不了。
这话,谁听了都觉得有些故意。
“那怎么办?”何松平有些着急,总不能?万事?俱备,临门一脚崴了脚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顾承安看着基本准备好的厂房,眼?前似乎已经描摹出未来的红火场面,“咱们不去找工商局的高主任了,直接找退休的孙局长。”
翌日?,胡立彬听顾承安吩咐,买了一网兜的国光苹果,又拎上?何松平媳妇儿做的桃花饼,跟着他一块儿出发。
何松平媳妇儿手艺好,特别擅长做些掺了时令花朵的饼,大家都跟着享了口福。
路上?,胡立彬还是好奇。
“安哥,咱们要求人办事?也该找现在的局长啊,怎么去找退休的?”
于情?于理也说不通。
“现在工商局的几个领导都是之?前工商局退休的孙老局长一手提拔的,这回明摆着是有人打点了想拖延我们的时间?,肯定得找别的路子。”顾承安看了看胡立彬手里的东西,听闻那位退休的老局长一向廉洁清正,便也只送了水果和自己人做的饼,送吃的最不容易落人口实,又是亲手做的,显得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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