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偏他得意忘形,一下骄纵起来,大好的局面被他打得稀碎。
赵含章也蠢。
她是女子,自有优势,她但凡肯放弃傅庭涵,或是和皇帝,或是和苟晞结亲,两股势力扭成一股,如今大半个天下便可在她手中,再直指北方,焉知不能收复失地?
所以他一直从心里瞧不起这俩人,可现在,青年觉得脸火辣辣的。
赵含章和陈沛说的那番话狠狠地打在了他脸上。
她不走他认为正确的道路,未必是不知道这条路,而是,她有勇气选择一条更难走的路。
连陈沛那黄口小儿都有勇气拿命去追随她,他多活了这十年,又怕甚呢?
许茂学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太学门前。
他抬头看了眼太学的匾额,拎起衣袍便走上前去。
太学大门大开,无人看守,随便人进出。
走到院中便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许茂学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朝自己记忆中博士们的办公房走去。
办公房里也空无一人,但有席案,席案上摆了不少纸张,两侧还有书架,架子上摆了不少书。
这和记忆里的办公房不一样,他有些惊异。
走上前去看那些书,发现经史子集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杂书。
再看案上的纸张,他不由伸手拿起一张来看。
这种纸张他再熟悉不过,现在洛阳城中的纸都是这种纸,叫赵纸,也叫豫州纸。
目前用的多是从豫州运过来的,造纸坊属于赵含章,听说这种新纸是她和傅庭涵一起造出来的。
自她攻下洛阳之后,城外的作坊里便也开始建起造纸坊,但造纸需要过程,目前洛阳的纸坊只能提供衙门、太学和各学堂的纸张所需。
坊间流通的纸张大多还得从豫州运来,所以纸张价格虽然比从前便宜一些,但还是贵。
许茂学有点缺钱,每一张纸都很省着用,他没想到太学里的先生竟如此豪横,每一张桌案上都摆了这么多纸张。
他有些羡慕的放下纸张,站在门口来回看了看,然后选定一个方向走去。
果然,走了一段他就看到正在上课的人和学生。
那是一群年纪比较大的学生,每个都有十四五岁,没有坐在课室里,而是坐在敞轩里,有一个身着儒衫的年青先生与他们面对面坐着。
许茂学知道他,赵程,赵含章的叔父。
这也是赵含章一直被士子们诟病的地方,她好几个重要的位置都用的赵家人,以至于让人觉得她如今的成就大半靠的赵氏,而不是自己的能力。
尤其是太学这样重要的地方,她竟然不经过朝廷,直接把太学交给赵程管理。
简直是……又羡慕嫉妒,又忍不住质疑。
赵程声音温和,讲课如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待讲完一课,他这才偏头看来。
看到许茂学,赵程对学生们道:“你们自读一读,有不解之处再问我。”
学生们躬身应下,自己拿起课本读起来。
赵程走下来,“茂学是来寻我?”
许茂学道:“故地重游,顺道来见一见赵学监。”
赵程面色淡淡,“我不是学监,你要么叫我的字,要么就称我一声先生吧。”
许茂学一脸嫌弃的模样,“做我的先生,你好不要脸。”
赵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许茂学见状连忙跟上,追在他身后道:“当然了,你比我年长几岁,先生不能叫,但可叫兄长呀,子途兄长,不知你这太学中还缺先生否……”
傍晚吃饭的时候,赵程来访,赵含章连忙让人添碗筷,“可是太学有事?”
赵程点头道:“我来替一人求官?”
“谁?”
“雍州许茂学,”赵程道:“他旅居洛阳,之前洛阳战祸,他跟着难民们一起逃离洛阳,后来被你们一股脑的赶了回来,不许再出洛,他现在有志太学,我想聘他做太学博士,教授弟子。”
赵含章一口应下,“好,我明日就让范颖出任命书。”
赵程点了点头,顺道把太学积存的问题拿出来,“今年新入学的弟子不少,报上去的书册还未能发下来,这也太耽误教学了,还请使君催一催书局那头,先紧着我们这边的书印。”
赵含章一口应下。
速度之快让赵程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何时能给?月底可以吗?”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下个月十五前吧,不仅要印刷,还需装订,这都需要功夫。”
洛阳的书局是新开的,东海王离开带走了不少雕版,而豫州书局的雕版只能匀出几本书的雕版给洛阳,剩下的,现在洛阳书局在雕刻,还有就是从皇宫里搜出来的一些雕版了。
但没被朝廷带走的雕版,其书基本不常用,目前的印刷价值很低,最后,常用的书籍还是得他们自己雕刻。
赵含章为此正催着工部做活字,雕刻一本书的时间太长了,而且目前收拢来的工匠里,手艺好的没几个,常常会刻坏雕版,有时候一版下来坏的不是很多的,他们也都拿去印刷了。
以至于现在学堂和太学里学生们所用的书,偶尔会有墨团,那就是刻错了被划去后修改过来的字。
真是头疼啊。
第700章 进展
赵含章关切活字印刷的消息传到各地书局,没过多久,洛阳书局就传来好消息,经过不懈的努力研究,他们终于研究出了铜活字,目前烧铸成功的铜活字达到了二百八十六个,每一个铜活字各烧铸出九个,已经勉强能凑出一本书来。
赵含章大喜,立即让人加快烧铸。
此消息刚出来没多久,豫州书局也传来好消息,经过不断的研究,他们已经掌握了较为稳定的瓷活字,并让人带了一套瓷活字过来。
胡锦到底没让赵含章失望,他试过几种材料,木活字因为木质结构不稳,就算能做成字模,使用不了几次也会裂开,损耗太大;
泥活字不好掌握温度,在烧铸时就容易坏,很难成形;
他也试了铁活字和铜活字,但前者效果不佳,后者造价偏高,最后他还是回归泥活字,开始重点研究它。
为此,他去琉璃坊蹲着学习,最后还是傅庭涵做出的温度器起了重要作用,试验了一年之久,做了无数试验,他终于找到较为合适的泥土和温度区间。
其实也要感谢琉璃坊不远处的瓷器坊,哦,那是赵瑚的作坊,他用他们烧瓷器的泥土重新调配,在瓷器师傅的帮助下做了一套子模,只要控制好温度,烧出来的子模成功率在六成到七成之间。
而在泥块上刻阳文子模比在铜上雕刻要容易很多,只要再放入模具中烧铸成瓷,一炉可以烧三百个字不等,就算只有六成的成功率,那也能得一百多个字,比雕刻方便很多。
现在西平已经开始用活字排版印刷书籍,就是可惜,这种活一般的工匠做不了,须得识字的人来排版才行。
而书局里做雕工的工匠,有三分之二的人不识字。
所以胡锦让人送子模过来还有一件事要求赵含章,他想让书局里的工匠去学堂旁听,不会写字不要紧,最起码得认字,这样才能按照书籍排版。
赵含章当即答应,还亲自写信回西平和陈县,让其他书局的工匠也去学堂上课,她道:“工匠们可以轮班去学,或者白天没有时间,晚上也可去学,不要吝惜灯油,书局要专门拨出一笔款项来支持工匠们的学习。”
赵含章为此和傅庭涵一同写信给各地学堂,让他们为工匠们开设一个班,专门教他们识字。
书局的工匠和别的匠人不一样,他们虽然也不识字,但因为一直对照着雕刻,对字的阳文,阴文都很了解,认字速度也会比别的匠人要快。
赵含章觉得,既然书局的工匠们要开始识字,干脆所有匠人都参与到学习中吧,夜校开起来。
洛阳这边自有傅庭涵来做,豫州那边嘛,虽然职权上也归傅庭涵管,但他太远了,赵含章就把事情托付给了赵铭。
赵铭只看了一眼就将信放到一边,交给下面的官吏去做,他紧皱着眉头看前两天赵含章才寄过来的信。
这是修改赋税法令的信,不是通知,而是征求意见。
赵铭一时没拿定主意,所以迟迟不给她回信。
庾世明敲了敲门进来,看到赵铭又在拿着那封信看,便上前拎过他面前的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道:“郡守还未拿定主意?”
赵铭按下信道:“这条法令今年年初才颁布,今年也是第一次按此条例收缴赋税,此时修改,岂不是朝令夕改?”
“这条法令出来时,豫州和洛阳的高官士族都大有意见,私下没少骂含章,此时修改,他们怕会更嚣张,将来再要管他们就难了。”
庾世明:“可法令刚出来时,你不也反对吗?”
“我是反对,但使君既然已经颁布,身为郡守,我便只得遵守,”就是现在,赵铭也不认同这条法令,可不认同,不代表就要立即改。
他认为现在修改法令带来的后果比执行法令的后果要更严重。
而且,修改后的法令也不得他的心,他两条都不赞同。
赵铭又将信看了一遍,最后压下信,咬咬牙道:“我明日起程去洛阳,此事我要和使君面谈。”
庾世明一听,眼睛一亮,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我若走了,陈县这边就交给你,你跟我去做什么?”
“我去看一看洛阳成什么样了,至于陈县大可以交给陈四娘,她现在能干得很,你又定了章程,循例即可。”
“有例可循还好,就怕无例可循,”赵铭道:“陈四娘心虽细,但没有急智,现在赵驹又去荆州那头剿匪,陈县必须得留个沉稳之人坐镇,你就很合适。”
庾世明是赵铭的朋友,他坐镇陈县之后就两顾茅庐把人请出山来给他做副手了,上次赵含章回来见到他,还想把人拐去洛阳呢。
但赵含章一来不喜喝酒,二来又恰逢节俭之时,庾世明虽然对去洛阳很心动,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陈县。
在这里,虽然常受赵铭的讥讽,可好吃好喝,日子还是好过的。
见庾世明闷闷不乐,赵铭就道:“我只去几日,很快就回来了。”
如果他不能去洛阳,赵铭何时回来关他什么事呢?
不,还是有关的,庾世明道:“你可以多留一段时间。”
老虎不在了,他也可以逍遥自在些,几天怎么够呢,最好是十几天,二十几天。
赵铭瞥了他一眼,将信收起来,“一切依照法令行事,世明,我是个宽容的人,但赵刺史不是,她喜欢一切遵照法令行事,若是犯事,我的面子也不管用的。”
“你这话一开头就虚假得很,你往外打听打听,你赵子念什么时候能和宽容二字搭上边?”
赵铭不搭理他,开始写这几天的工作安排。
庾世明在一旁喝酒看他写,看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见到赵刺史要说什么呢?其实她此法可以降低高官士族的怨气,除了朝令夕改这一弊端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弊端。”
赵铭笔尖一顿,道:“既要优待高官士族,何必抠抠搜搜?直接恢复旧制,取消今年年初新颁布的赋税法令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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