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韩盈也不在炕上坐着了,她穿上鞋,对屋内还剩下的两个说道:
“这是冲我来的,羽姐你就在屋里休息,别出去了。韩虎,你去把今天下田掏鼠窝的人全都喊回来。”
“好。”
韩虎立刻放下工具,给蛇油罐扣上盖子,推门溜了出去。
披上兔皮衣,韩盈也准备看看,到底是谁敢从她的地盘上这么嚣张。
她打量着这突然到访的两个人。
看上去,来的两个人应该是一主一仆。
主人坐在矮马车上,穿着厚实的狐皮大袄,胡须茂密,身材魁梧,极为矜持的坐在矮马车上,不发一言。
仆人则坐在前头,充做车夫,身上竟然也穿了一身兔皮外衣,即便是有些短小,但这是一件皮衣啊!
这年头,御寒服装就那两种,要么是顶好的兽皮,防寒效果一流。
要么就是麻布,防寒效果全靠抖。
所以穿着打扮,是最快体现阶级地位和财富属性的存在。说起来,韩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钱的人。
是的,有钱。
不是有权。
她看着对方矮马车的规模,以及主人空空如也的头上,眯了眯眼。
不是吏目,能打。
韩盈放松下来,慢慢的往那边走。
叫嚣的仆从看外邑的人只是站着看他们,没什么反应,撇了撇嘴,从袖中拿出几个铜钱,扔在地上:
“好了,拿钱快把月女叫出来见我家主人!”
态度傲慢的像是哪家王子公孙驾到似的。
没人去捡那几枚铜钱,年长的男女互相对视,最终,由身材还算魁梧的韩熊询问道:
“不只两位贵客,为何前来寻月女?”
仆从还在用鼻孔看人,他斜视了一眼,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秽般的存在,别开眼,傲慢的说道:
“关你何事,快去叫那月女就是了!”
上门找事的人,自己总是要出面的。
“我就是月女。”
走到的韩盈缓步上前,态度轻松的说道:
“寻我何事?”
这仆人看着韩盈,倒没露出意外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提前了解过自己,知道自己年龄不大。
他眼神向下俯视着,轻蔑的说道:
“我家主人要以十缗铜钱,换你回春之术,如此好事,还不向我家主人致谢?!”
十缗铜钱,以现在的农家生产水平,在没病没灾且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得十几年才能攒出来。听起来,对方给的价格极为优厚,问题是——
韩盈之前卖的那一波豆芽,净利润有三缗。
哪怕这是整个村子一起才赚了三千多钱,可那只是一次的净利润。豆芽这东西,四五天就能长好,目前还在扩大豆芽产量规模,从现在起能卖到春季野菜长出来,怎么都能卖上个三十多次。赚它个上百缗!
拿十缗就想换她这上百缗的营生,想的也太美了!
韩盈脸色一沉:
“不换!若无它事,你们可以滚了!”
发豆芽的技术,是韩盈给的。所有权在韩盈这里。
在听到来人想要用十缗换走如何发豆芽之后,东河村外邑还在的人都提心吊胆起来,生怕韩盈答应。
待听到韩盈拒绝,他们顿时松了口气,拿着农具,快速站到了韩盈身前身后,和这两个气势凌人的贵人对峙起来:
“月女不换!你们可以滚了!”
这仆人看着这些黔首褪去无害的表皮,将随时能变身武器的农具,对准自己。还有上过战场的汉子脸上带着凶煞,似乎随时就能暴起的样子,顿时没了底气。
他强撑着喊道:
“你们可知我家主人是谁!”
韩盈轻蔑回之:
“藏头护尾之物,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滚!”
第11章 盛气凌人的贾商
“楮七,你下去。”
在主人呵斥下,仆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还恶狠狠的瞪了所有人一眼。
中年男人拱手,略表尊敬。
韩盈挑了挑眉,想看看这个人还想怎么装。
只见对方态度自若、仿佛刚刚仆从所说都不存在似的,径直开口道:
“若是月女你觉着不够,三十缗如何?”
三十缗,买下十亩上田都够了。
韩盈双手环抱,懒洋洋的回道:
“不换。”
中年男人被梗了回去,胡子忍不住抽动了几下,他伸出手,露出五个手指,再次加价:
“五十缗如何?这够你置买十五六亩上田,此生不愁吃喝,还能永传子孙,富庇后人!”
田地,农人的根本。
此时的农人,除了运气好碰上战争,上了战场,砍死对面军官,分封爵位,方能分得田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攒钱是不可能的,赋税和服役双重的压力,根本无法让一个家庭有多少结余,甚至就算是有,也会因为家庭成员的突然死亡、重病、受伤等等,耗费殆尽。
所以中年男人开出的高昂价格,众人听起来极为诱耳。
他们呼吸急促,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集聚在韩盈身上,生怕她真的答应。
“没了吧?”
被注视的韩盈掏了掏耳朵。
“说完了就滚。”
看韩盈这幅模样,中年男人脸色变得阴沉,张口就恐吓起来:
“月女!你不卖我又如何?这豆芽如今有无数人看上,继续守着,顷刻间便成祸患!到时候你莫说五十缗,恐怕一钱都得不到!”
豆芽暴利。
卖豆芽的人家,都感受过五天赚出来一年一亩半地收入。
这么高的利润,怎么不会令别人心动?
中年男人的话说的信誓旦旦,不少人的心里开始犹豫起来。
太过赚钱的东西,他们留不下的。
“放心。”
对方说这几句之后,韩盈便确定,此人不过是知道豆芽有利可图的小贾商,为了抢占先机,先跑到这里,想利用信息不对称来恐吓自己,借机套走豆芽的技术。
别的嘛——
看起来是没有的。
和他再多聊一秒,都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守不住也不会落到你的手上!”
韩盈硬气,她身后的人也硬气起来。
没错,还有月女顶着呢!
他们底气十足,围绕在韩盈身边,对着中年男人嚷嚷着:
“没错,不会给你,快滚!”
“竖子!滚吧!”
“快点儿滚!”
被骂的中年男人深吸冷气。
他觉着,应该是自己的恐吓不够详细,才让这生于田野的月女不知天高地厚,带着身后这些人不把自己当回事。
“你以为自己还能嚣张多久?”
中年男人眼神像一条毒蛇,其中的恶意都要凝聚成实体。
“我乃县中大吏,徐田曹手下门客,月女,你是想让外邑——被加上等田税吗?”
这声音阴沉沉的,其内容直接给气势高涨的众人泼了盆冰水。
顿时从头凉到脚。
因田地位置、土壤优劣等不同,一亩地的产出相差极大,故而汉代将纳税的田分为三类,分三档分别纳税,这其中便可做些手脚,比如——
将下等田按照上等田收税。
其中的差别,能有四五倍以上!
对靠田吃饭的农人来说,每亩地多收一斗,都有可能导致全家入不敷出。
要是碰巧遇上灾年,全家就要卖地卖儿女才能活下去。
这与家破人亡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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