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蔡汶满脸的厌恶指着杨原攥紧的手极为愤怒的喊道:
“他拿活人眼珠子吓唬我!”
嗯?!!!
顺着声音
快速看过去的韩盈果然在杨原手上发现了血迹而蔡彭则是立马变了脸色医属怎么会有活人的眼珠?这……
蔡彭快速压下了自己的情绪他调整好脸色心中在相信对方和此地不宜久留间门反复横跳可还未等他下定主意韩盈就掰开了杨原的手看他手里的东西瞬间门生气的拔高了声音:
“谁让杨原去的解剖院!”
杨原的哭声还在继续药房里熬药的女医们快步跑了出来她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胆大的夏末站了出来:
“应该没人让杨原去解剖院不过最近杜延在那边帮忙画图这事儿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韩盈不由得拧紧了眉头:“他去画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忘了我立下的不允许外人去解剖院规矩了?”
“一旬多前吧?”夏末也不太记得具体时间门熬药带来的温暖让她手上的冻疮泛着痒意可她来不及去摸只能小心看着韩盈愠怒的脸色担心的回答道:
“医属最近太忙了我们抽不出来人手狱里送过来的死囚又不能放杜延会画些图样我们就就找他帮忙画图了。”
第163章 交换价值
说话间,机灵的女医已经快速跑去叫于秋。
听到这个回答的韩盈微微皱眉。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有一个深刻的认知,既,颁布规则永远只是第一步,其他人如何执行,才是最让人崩溃的部分。
就像前世大一时,她帮同宿舍的班委发期末评价表格,明明所有的要求都已经发在了群里,但全班还是有超过一半的人数过来询问要如何填写,除了部分不看要求外,更多的,还是同学们试图用各种理由给自己加表现分。
于是,犄角旮旯的‘实践’和从未听说过的比赛全都冒了出来,坑爹的是有部分还真的很有含金量,面对这种情况,要么她们查,要么继续加细化规则迎来更多的询问……反正帮那一次之后,她对于任何班级活动都开始敬而远之。
而如今,当韩盈在管人这条道路走的越远,她便越发的发现,只要手下的人是活人,那拥有主观能动性的她们,肯定会非常不可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折腾出来事儿。
当然,这种‘事’有好有坏。
医属来的病人越来越多,还多是危重症患者,医生需要时刻观察情况,根本离不开,而若是解剖,因为衣裳没办法多次换洗的缘故,一次怎么也得待够一天,好了,人不够分,先顾重患者下,解剖院就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两三个人。
而解剖院为了能够尽量延长尸体的保存时间,只有一个放在角落里的火盆取暖,寒冷使女医们根本无法兼顾解剖和画图,必须得想办法再找人。
杜延怎么被选中,他又怎么愿意去的,韩盈不太清楚,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儿副手于秋肯定知道,甚至,她肯定做了更加灵活的调整——不违反她制定规则的那种。
果然,一路小跑过来的于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杜延是解剖院顾的,咱们缺人,他缺钱,女医们肯定不会把这些东西往外带,这事儿找他没跑。”
嗯,既然是雇佣关系,那肯定不是‘外人’喽。
韩盈没有责问于秋为什么不将这种事情告诉自己,如果没有发生杨原将人体组织外带的情况,那这不过是件小事儿,和招力夫过来修房屋没什么区别,对双方都很有利,属于发挥主观能动性好的一部分。
可现在出了问题,那就不再是好事,韩盈肯定得询问追责,明白且知道自己需要担责的于秋继续说道:
“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有责任,是我管理没有做到位,嗯……罚我半月的工钱。”韩盈沉吟稍许,便应道:
“可,剩下的你再处理好,以后别出这样的问题。”
解剖院现在肯定是闲人勿近,杨原的‘外带’很大程度上就是杜延带来的特例,没有造成伤亡事故,不必死抓着不放,至于杨原挨的那顿打……
挺好的,能长记性。
于秋点了点头,直接提起来还在哭的杨原就往解剖院走,韩盈扭头看向小姑娘,她抬着头,还向杨原远去的身影挥了挥拳头,半点儿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挺好,俩孩子都挺胆大,没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就不知道蔡彭会不会多想什么。
正当韩盈心中疑虑的时候,蔡彭站了起来,问道:
“这解剖院,是我所想的吗?”
“是,用的都是死囚。”韩盈应道:“认识人体是治病的前提,所以……”
后面的话,韩盈没有继续再说,而蔡彭则是微微拧着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其实,从战国开始,国内的外科手术就已经开始逐步发展,毕竟在战场上因为外伤丢命的士兵太多,无论是统治者还是士兵本人,都不想这样死去,于是各种拔出箭矢、清理刀槊伤,以及挖去腐肉的治疗经验手段都在积累……而做这些,也需要对人体的内部构造有着极为清楚的认知。
这殇医处理的手段,以及蕴含的知识,蔡彭都学过,不过是老师的口述和前辈留下来的图画,他不排斥这种血淋淋还死亡风险很高的治疗手段,也给骑马摔断腿的病人做过截肢,那场治疗让蔡彭明白,无论是口述还是图画,都不够应对他截肢过程中的问题,剥开人体亲眼观察,才能让他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但,这样做,是辱没他人尸身,丧尽良心,会被他人避而远之,也让他这个本就卑微的医者更加低贱,毕竟殇医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总之,哪怕蔡彭在给人治病的过程中,越发感受到了无法观察内里所带来的医术停滞,他还是未曾踏出这一步。
当然,蔡彭也清楚,世上肯定会有医者用各种方法探查人的内里,无论是通过治病,还是偷偷上手,必然是有人做过的,不然,他学的那些图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盈竟然敢这么去做,还如此大大方方的讲了出来,更诡异的是周围人不仅没有厌恶,态度居然还如此的自然!
这让蔡彭有些怀疑人生,他用韩盈颠覆常理的事情多了,再解剖个死囚也没什么奇怪的理由安慰着自己,略微有些僵硬的说道:“怪不得你的医术提升如此之快,说起来我当初也是……唉,还是我拘泥于世俗,不敢越界罢了。”
蔡彭也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的说了些什么,他脑海中反复浮现出那个年轻女医所说的‘画图’,解剖人体后画的图,肯定是人的内里,多年来阻碍他医术进步的最大困境,他做不到自己亲自探究,而当如今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时,心中立马升起了绝不能错过的想法。
只是,那些图对于医者来说,是价值千金的不传之秘,维系己派存活发展的根基,提出来都极为唐突,更何况去看?
可韩盈与其他医者完全不同……
完全可以拒绝,回去仔细斟酌,再用更加委婉方式询问的蔡彭一咬牙,直接开口说道:
“我想观一观这解剖院——以我行医的医案诊疾,再加上我珍藏的药材来换,如何?”
蔡彭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韩盈最不缺的就是医案,而药材虽然珍贵,可只要对方有医术,吸引来达官显贵,那就不会缺钱,再珍贵的药材,迟早也会集齐,这两项加起来完全没有人体内里的解剖图更为贵重,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交换?
韩盈同样是陷入了沉思。
不同人看待不同物品时的价值是不一样的,蔡彭觉着他的医案和药材价值不够,但韩盈却觉着价值简直大发了,她手里的中医书多到数不清,可就是各类药材对不上,这还不只是时代的问题,是医生之间为了维护自己的药方不被他人偷学,故意改名!
再加上不少药和普通植物间相似程度极高,没有功效和有一定功效的伪品很多,韩盈在少药和无药之间,还要加上大量的甄别工作。
对于韩盈来说,朱况带来的药材和学徒,两者创造的价值简直是一样大,没有药材,韩盈根本治不了过来求医的病人,而没有那个学徒,她便是空有宝山而无法用。
可惜这个学徒跟着的医者实力普通,肚子里那点存货不到两个月就被韩盈掏空,她正愁没处省力,又要自己辨别呢,这试起来直接没个年月可言……谁能想到,蔡彭就送上门来了!
他老师是游历全国各地的淳于意啊,能留名史书的那种,属于现在活着的百科全书,这是比那个学徒还金闪闪的宝库钥匙!
放过他,那就是犯蠢了。
至于她交换的解剖图是不是过于贵重,笑死,这世上死人那么多,他只要想要,那对着某个官员或者权贵张张口,剩下的不过就是时间问题,没做,也不过是过不了心里的坎而已。韩盈快速衡量过利弊,哪怕觉得自己赚大发了,脸上也没有露出笑意,而是极为为难的开口:
“这……本不应该给外人看的。
韩盈刻意停顿了几秒,看蔡彭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到发白,这才答应道:
“不过蔡医与旁人不同,也不是不可一观。
蔡彭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孙女的肩膀,让她带着范香去找儿子取医案过来,而后便急不可耐的,跟着韩盈去解剖院。
一行人走的急促,还没到院落,就在外面听到了比刚才还大声的鬼哭狼嚎,其中还夹杂着杜延的怒斥和巴掌声。
韩盈心下感慨,果然,弟弟这种生物,躺着总比跑起来更让人放心,杜延也是被气的够呛啊。
就是在闯祸上,这两人不愧是亲兄弟。
吓唬孙女的小孩被打,蔡彭自然高兴,他面上不显,跟着韩盈进入解剖院,院中的确弥漫着淡淡的血气,可景象却不像他想的那样鲜血四溅,肠流满地的模样,反而颇为整洁,干净,若不是。打开的院门内部,的确有一具赤身裸体的尸体,旁边还有女医在忙碌,那他还以为这就是正常的院子呢!
他继续前行,略过揍杨原的杜延,站到门口,方才看清楚那男尸身上带着的血迹和缝合的痕迹,以及女医正在缝合的眼皮。
不得不说,这一幕让蔡彭觉着自己的眼皮也开始发疼,他忍不住问道:
“为何还要给他缝上?
韩盈随口答道:“整理好全尸给他找地方下葬。
“咦?
蔡彭还以为这些死囚就是死无全尸外加曝尸荒野呢,没想到还有下葬的机会,那些罪大恶极的囚犯正常情况下可没有这个资格,肢解后枭头示众才是常态,如此说来,韩盈还算做了件好事儿呢。
嗯……这真是美妙的误会,韩盈给他们下葬完全是没办法保存器官,乱扔更是容易造成不适和污染,更何况,这些大体老师哪怕生前犯了罪,死后为医学做了这么大的贡献,总是要尊敬一下的,收整埋葬还能练练缝合技术,两全其美嘛。
韩盈不知道蔡彭所想,她走上前,将画有详细器官的细麻布抽了出来,在旁边的桌子上展开,对着蔡彭招手道:
“这是她们新画的心血管图。
第164章 血液循环
这张解剖图有二尺宽,五尺长,是最终的定稿,按照韩盈制定的要求,用几乎和线一样细的线条勾勒出整体的前后左右视图,各个剖面图、以及放大的心房,连接各器官的血管,甚至还有完整的人体外轮廓来标注心脏的位置大小等等。
以韩盈的审视来看,它和后世教学使用的解剖图相差不大,已经能够达到十八世纪西方解剖图的精准程度,只是没有更精细的,一比一去画心房壁多厚的同时又有多少层,这玩意虽然也能肉眼观察总结和画出来,但用处嘛……基本上没有。
毕竟西方的心脏手术能有成活率,虽然和解剖发展有一定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青霉素等化学药物杀菌、医疗影像技术确定病因支撑,没这两项想给活人心脏动手术,那绝对动一个死一个。
不过,女医们并不知道这点,一开始解剖绘制的时候,她们什么都想画上去,这导致最初拿给韩盈看的解剖图简直是一团乱麻,甚至每个人的都不一样,非得韩盈带着画个,有了参照才能继续。
可即便是这样,每张图她还需要审稿,当然,女医们的任务更重,解剖,绘稿,定稿,归纳重绘……每一项背后都是大量的人力。
蔡彭不知道这张图背后有多少事情,但仅仅是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绘制,他便能够确定这张图是无价之宝。
想要绘制它,所需要的精力,物力都是海量,甚至这种创新的绘制方法,都不知道要失败多少次才能出来,更不要说它本身展示出来的价值!
蔡彭快走两步,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张领先如今一千八百年的心脏解剖图,贪婪的扫视着,要将每一处线条全部记住,他伸出手,想去指以及所看的位置,却半点不敢触碰,而是悬在上方慢慢的跟随着线条滑动。
良久,他才叹息道:“原来,人心竟是这般形状,其内更有如此奥妙,其复杂程度,不亚于楼舍!”
说话间,蔡彭脸上呈现出极为复杂的表情,欣喜若狂间还夹杂着悲意,这悲意越来越重,甚至在声音中也带了出来:
“可恨,我居晚二十年方才见韩医,更恨不识这图中大半之物!”
“不识不是更好么?”
韩盈明白蔡彭的心态,没有什么比明明已经掌握如今最顶尖技术,结果却被突然告知,自己还有大量的,更加深奥的技术没有学习更打击心态了,仿佛过往几十年的努力一瞬间都被否定,可对于医生来说,这也是最好的事情,因为这代表医术有着更加宽阔的进步空间,同时也能救治更多的病人!
“难道,蔡医连再识这图的心都没有了?”
“当然不会。”
蔡医摇了摇头,他听懂了韩盈的意思,只要他问,上图上所有的一切,甚至是韩盈这些年来的专研全都能尽数告知,这样宽广的胸襟着实让他敬佩,只是——
抬头看着韩盈年轻的面孔,蔡彭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他太老了,就算是再学,再专研,又能持续多少年?
蔡彭不敢多想这个问题,他努力让自己想起来师兄们都活到了花甲,以及老师古稀之年方才去世的例子,整理好外放的情绪,又道:
“灵枢经脉篇有云,心主血,起于胸中,出属心包络,下膈……其支者,别掌中,循小指次指,出其端,此成一体也,可我见此图绘制,却时刻与全身相照,难道,前人所总的经脉,有所谬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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