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仆这样编写不行吗?”
“不是不行的问题。”韩盈摇了摇头。
刚才她还在费力的删减政令呢,新做完的事情总会让记忆深刻,韩盈猛的想起来,她空间里那些极为基础的歌诀,都出现在纸张出现且大规模普及后。
原因嘛也不用多猜,竹简能写的内容偏少,携带又难,只能写最精华的内容,诸子百家的经典同样是一个赛一个的短,都是几千几万字,哪怕是伤寒杂病论,其实总共也就八万字而已。
写的少,留存下来的都是精华中的精华,只是这样一来,就像韩盈为了保证信息传达而删减整个案件过程一样,中间省略了大量的内容,案件上大家可以只知道罪犯犯了什么罪和判罚的结果,但医学教程书不行,它需要更加详细的讲解!
就像韩盈在听到歌诀之后,她第一反应是可以,紧接着便是,太简略了,得把把苦楝皮的外形、炮制方法和药方用量和禁忌全加进去才好。
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韩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竹简能写的太少了,取舍起来太难,怎么循序渐进的安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点,许昭就接不上话了,他只能担心的看着韩盈,生怕自己这份工作要被剥夺。
韩盈没有这么做。
她对这一册的定位就是基础的医学入门加认字,县里如今常用的药材也就四十多种,拥有的药材七十余种,加上人体的认知,医德和一点深入医人,引导人思考的内容,应该能控制在三千字,也就是一卷竹简,启蒙起来也会更好用一些。
毕竟上一版本全都是药材名的,当老师的还是要一个一个的解释,两者之间的工作量没什么变化,但学生们记起来是很慢的,还容易弄混,这个背下来,至少能知道什么病可以用什么药治。
只是这样的歌诀,也就是只能在启蒙这么做了。
这么想着,韩盈说道:“这样,启蒙这份就先按照你这样写的来,再加些别的内容,我明日给你拿张人体内脏图,你把五官,五脏六腑的位置,还有讲卫生的内容也加进去。”
这么一说,许昭便松了口气,他点点头:“仆知晓了。”
韩盈没有继续说什么,她手指敲着安几,还是眉头紧锁,一副心思极重的样子。
按照刚才的设想,她这份教学医书字数不会太多,可能就是一两万字,这省略了大量的内容,很难让学生脱离老师学习,但依靠人口口相传的经验,极其容易因为人员减少而产生断代,古代又是个战乱频发的时代,稍微一场动荡,死人过多,这些就有可能失传。
韩盈不想发生这种事情,那最好的方法是这本医书和会医术的人越多越好。
可人没有办法暴增,书倒是有可能大规模传播,这么说的话,医书除了新手入门容易,最好还能继续专研学习的方向,有一套自我学习验证的逻辑和方法之类的。
那,这本医书成书后的内容,与其说是医书,倒不如说是一本夹杂了基础医术的思想合集。
这和之前的设想有点跑偏,但也不是不行,也是如今所需,不过,在怎么治病上,韩盈还是想把它记载下来,最好是写的详细一些,分一些类目,比如和本草纲目一样的药材查阅工具书,解剖图,炮制、药材种植合集,又或者是药方书、更加详细的病例书等等,这些整合起来字数肯定要破十万字,三四十卷竹简都止不住。
这些书对治病,以及和人才断代后的再教育极为重要。
只是现阶段它们是没办法普及的,太多了,很难做到基层女医人手一份,而且,这已经涉及到女医的生存,医方很特殊,建国前很多人就是靠一方吃天下,有方子的人甚至不需要会治病,按照状况碰就行了,而在这个没有专利保护的时代,如此齐全的书一旦扩散,宛安女医的优势又会荡然无存。
只是想要别人信医家,一些基础的医术肯定要外传的,核心医术还握在女医手里就好,不过女医也不是全然值得信任,嗯……技术掌握程度就需要做出区别,其程度便是医属/她>宛安女医>外县女医>外界。
先设置一个属于医属内部的图书馆,允许学徒和女医借阅这些书,也允许她们教导给学生,但禁止她们抄写和外传呢?
韩盈的眉头逐渐放松下来。
这是个暂时可行的办法。
那么多字的竹简,不是一个人能全背下来的,就算有,已经积累出来优势的医属,还会源源不断增加各种记载,齐全是最大的优势,配合着药材,还是能让宛安保持十年左右优势的。
而这么齐全的医书,也会激励女医和学徒们的学习动力,不允许抄写,靠背也能背下来不少,医术总归能提升不少的,更何况——
纸钱和纸衣这两年在宛安县普及极好,她之前去乡下转的时候已经有人拿它包药材,大量文字记载会逼迫女医们寻求更好的文字载体,说不定,会有人做出来更适合携带的纸张和笔呢?
这么想着,韩盈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她将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准备回头就做,而后又道:
“还有件事儿。”
看着许昭,韩盈继续说道:
“我这些时日行踪还算固定,你以后每隔五日在酉时过来,向我说一下编写的进度,若是我不在,便继续往后拖,到下一个五日,除非遇到急事,其它时间就尽量不要过来了,省得在外面晒这么久。”
闻言,许昭怔了怔。
朱况告诉过他,他的这位女主人很年轻,本事也大的很,过去就是享福的日子。
对这点,许昭原本是不太信的。
过往他在郡里,团里兄弟姐妹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再不济也是家中能有百万钱的豪族他们的富贵与权势一个小小的县医曹又岂能比得上?
不过沦落至此能有个活路已经足够更多的他也不再敢想。
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为女主人看起来这么年轻而且财力雄厚他的吃穿用度竟比在郡里的时候还要好上数倍。
当然这样的日子比不上郡里那些真正的富贵人家至少他做不到随意穿丝绸所做的衣裳可话又说回来了能让男伶做到这般的也就只有是刘姓王和郡主亦或者公主他/她们身边的美人多到数不胜数他一个小小的伶人怎么可能长久的保持宠爱而不被抛弃呢?
更不要说想要获得宠爱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和代价。
他听多了团长说那些贵人喜怒不定一言不对轻则被打重则丧命也见过团里的人前面还被贵人搂在怀里下一刻就要被强逼着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又或者扔进兽笼与兽搏斗简直是时刻都处于心惊胆战中。
富贵背后是累累尸骨说不定其中就有他的一具比起来前者他更想待在这里。
不只是女主人对他也很好
更重要的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费尽心机去猜还要担心自己猜错受罚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舒心了。
只是过的越好他便越担心自己会被抛弃尤其是他能做的事情这么少——听她的意思编写完这份启蒙的歌诀他就要没事做了。
想要得到富贵是有代价的女主人的宠爱也是他所学的所有对方都不需要不能编写歌诀他还能做什么让她继续宠爱自己?
许昭摸了摸自己的脸。
明明她很喜欢这张面孔的也不是不担心他可为何就是不愿和他共赴巫山呢?!
第210章 女医的家庭战争
许昭的思绪,韩盈暂且是顾不上的。
图书馆一事想到了,自然就得准备起来,只是如今于秋指望不上不说,其她女医也被接下来的考核琐事忙的团团转。
从她们这边抽调不出来人手,韩盈就得自己来做。
好在她这些年行医都有记录,开出的药方是不缺的,也就是抄写整理一遍的事情,至于各类药材的药性和如何炮制之法,老学徒也是会的,由他口述,再由许昭整理,就算是又完成了一部分。
此外,解剖图之类也在逐渐完善,只需要多画一份就可。
而除了这些,医属女医们以前行医的时候,会将一些病例记载下来,用作整理思路,练字和翻阅巩固记忆,这些也可以纳入藏书阁,不过这些记的太杂乱,不成体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还是得整理。
嗯,这方面的人……说起来蔡彭最近挺闲的,他应该愿意做这件事儿吧?
至于其它的,还可以再找找人,等等,似乎还有什么被我忘了?
图书馆,图书馆,等等,图书馆的书摆放好像也有讲究来着?是了,检索!
想到这里的韩盈拍了拍脑袋。
别说后世的图书书有目录,有按照类别和字母的排列,就连现在的户籍也有级别分类以便寻找呢,她想的十万字竹简能有三十多个,那是在全部都写满的情况下,正常情况下是写不满的,最后整理出来的竹简翻个倍都有可能不说,未来还有可能增加。
要能拿做到能够借阅,那肯定不能只有一套,怎么也得有个三套,接近两百卷竹简,能摆满整间屋子,不做好检索,日后要是有人想要找自己所需的部分,难不成要一个一个的翻看过去不成?
那得翻看到什么时候!
检索和分类也是件要务,后者可以她来,前者,问问周户曹,他手下那么多人管理户籍档案,不可能没有适合现在的检索办法。
比起来过往,韩盈着实进步了太多,她很快将事情拆分成了不同的环节,按照身边能使用的人将工作合理的安排下去。
规划好大致的时间,韩盈抽了个空又和于秋提了一嘴。
这种增加医属底蕴,又不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事情,于秋自会举双手双脚赞成,她还积极的建议这些书最好放到医属内部,严加看管,防止泄露。
韩盈同意,又想起来娄叔没事儿,特地请他过来帮忙设计一下房间。
没办法,拥有藏书的地方,最怕的就是发生火灾和生潮,前者会让满屋的竹简全部付之一炬,后者会让竹简逐渐发霉,甚至会生虫蛀书,总之,拿来藏书的图书馆和阅览室不能随便拿房间改的。
在家闲的发霉的娄行拿着韩盈做的药丸,一边笑着她的东西果真是吃不得,吃了就得有事儿做,一边极快的画出了设计图。
自战国开始,竹简存放就已经开始成为工匠们面对的一个问题了,王宫中有藏书,官府也有户籍,随着时间推移,藏书的房间怎么设计已经有了很多经验,极为成熟,娄行虽然没有专门学过,但也听过不少,更不要说山阳王宫中也有藏书的建筑,有了理论和实地所见,娄行设计起来自然容易。
就是设计完了,建造的时候还是需要监工一下的,娄行把他的软榻直接搬到了医属,躺在阴凉处指挥。
见状,韩盈特地吩咐了护理好茶好饭的伺候着。
只是韩盈没想到,这么一来,等藏书馆建好之后,娄行居然因为医属的饭食太好,直接赖着肯走了!
娄行自打来宛安后,就没个正经住的地方,也不置宅院,不是去师父尚傅家蹭住,就是直接在修水渠的工地上,后者是实在没法挑,而前者吧,尚傅如今肠胃不好,饮食以清淡为主,虽然也会照顾娄行多做一份重油盐的菜食,但吃起来就是有点不得劲儿。
简单来说,饭搭子吃起来不够下饭。
不过,在医属就不一样了。
医属提供基础饭食和特色菜,味道仅次于左家酒舍,花钱就能买,女医护理和一些病人吃的极其热闹,找到新饭搭子蔡彭的娄行还能和他一起喝个小酒,可比跟着尚傅一起吃饭快活多了!
韩盈也是无奈,只能当医属这又接了个养老的活计,随他去了。
此是后话,现在医属的藏书馆还在动工,而韩盈则再次将信邮们派了出去。
林郊村
这些天,朱舒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她感觉自己胸口压着一把火,却怎么都不能发出来,最后只能强压下去,压的她整个人都极为暴躁。
火的源头,来源于两件事儿。
一个是朱舒想给自己女儿的学生名额,被公公压着给了侄女,看这次考试的难度,朱舒就心凉了半截。
且不论日后还会不会有学徒考,考的时候自己女儿年龄是否合适,就如今村里的女孩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女儿顶多排个中上,日后怎么能竞争过她们?
可即便是朱舒再不想,在公公说出,她当初做学徒的时候,家里抽出来三个月的粮食,大嫂这两年又给她负担那么多活计,现在该回报的理由时,朱舒的反驳,瞬间变得弱了起来。
可她清楚,这件事不能这么算。
当初她和大嫂一起去试能不能留下做女医,分明是她靠实力留下的,她不欠家里多少,甚至若是盘利益,朱舒这两年给人治病,忙碌药材带来的钱财都归到了家里,其中至少一大半用到了大哥家,早就抵了家里为她的付出的数倍。
大嫂是承担了她的部分工作,也很辛苦,可那不是她的问题,是家里其他人都不肯为大嫂分担,更不愿再买个奴隶或者雇个人帮忙!
从对家庭的贡献来说,朱况理由是很充分,完全可以一步步驳掉公公说的话,但——
大嫂一家看到了利益,不断的念叨自己/妻子辛苦,丈夫也脑抽了一样,觉着哥哥家不容易,也需要补偿,四对一,独木难支的朱舒怎么可能说得过,占的住情?
最后朱舒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把本应该给自己女儿的机会给侄女田果。
这件事儿已经够让人窝火了,可没想到最近乡里又传来消息,要查女医过往贪污受贿、轻则罚钱,重则要带到县里处刑!
朱舒真干过些许不干净的事情,毕竟多拿钱才好堵家里人的嘴,如今消息一传过来,她整个人就坐立难安,心中的火更是越来越大。
凭什么我担着风险,赚到的钱和给女儿的机会,全被你们享受去了?!
怒火总得找个地方出来,朱舒黑着脸将自己家里和公公需要清洗的衣服全扔进盆里,高声喊道:
“大嫂,我带着田果和孙鸠去草棚看看病人,你把衣服帮我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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