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而对于顾琬来说,她从小被锢在家中,父母没有教导过她如何在社会上立足,更没有学过专业技能,也就是说,她连从事这样辛劳,但好歹可以自立的贱业能力都没有。
不能靠双手谋生的女人,如果还想活着,那她还能拿来谋生的,也就剩下自己身体了,可这依旧不是最悲惨的,充斥着暴力的社会不会放过没有家庭庇护,又没有自保能力的她,这简直就是行走的金子,最后到底是控制着卖淫还是直接转手卖做奴仆,全看动手的是什么人了。
顾侍御史不会狠心至此,毕竟他也丢不起这个脸面,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恐吓顾琬。
没了家族庇佑的女人会是什么下场,她或多或少也会听到过一些,再不济还有家中仆妇做个示范呢,而过往他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也未曾动过手,今日怒到极致,在女儿眼里,是真有可能将她逐出家门的,她养在闺阁中从未经过风浪,光想想外界会遭遇什么就能吓破胆子,如此,便能在恐惧中,将此事原原本本的招出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儿顾琬不仅没有被戳破奸情的慌乱,更没有被赶出家门的惶恐,她就那么平静的捂着脸坐在地上,什么话都不说。
这让顾侍御史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儿,可究竟哪里不对,他却想不出来,只凭借过往经验得出了结论:
“那奸夫来找你了?”
虽是疑问,可语气却很肯定,顾琬还没有修炼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顾侍御史猜准的刹那,她身体便不受控制的一僵,下意识想抬头否定,又察觉这分明是在肯定父亲的猜测,连忙将头往回低。
这动作不可谓不快,可惜顾侍御史一直盯着她,再轻微的动作也逃不过法眼,被女儿动作肯定的怒火瞬间冲上心头,他腾的上前,想动脚踢上去,可伸到一半还是硬生生的克制住,转身咬着牙对窗外大喊:
“忠叔!带人去第外看那个宿申还在不在,还在的话,直接绑进家里来!”
闻言,顾琬立刻变了脸色。
父亲的身份,配合着他的武力和人手,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她宛若被网困住的猎物,明明已经在拼尽全力挣扎,可怎么都无法从蛛网上挣脱,甚至就连那挣扎的动作都显得极为可笑,只消一句话,几个下仆,就几乎能让她付出一切的谋划烟消云散。
明明没有在水中,可窒息的痛苦还是出现在了身上,让她越发的无法呼吸,她想要大喊,让宿申跑的越远越好。
可惜,院子里的声音传不了那么远,家外的宿申若是想听到,得靠在墙边才行,那这呼喊不仅会让他担忧,做出别的不理智行为不说,还很有可能让他错过逃离的时间,直接被抓住。而他若是已经离开,那呼喊他根本听不见,而抓不到人,又听她主动掩护的父亲只会更加暴怒,沉默才是此刻唯一的选择。
只是,现在无论顾琬怎么做,都是在火上浇油,吩咐完仆人的顾侍御史转过身来,他顺手从架上拿起来鸡毛掸子,将手柄对着顾琬,喘着粗气厉声质问:
“你,你这个混账,竟然还让他进家里来了?说!谁给他开的门,谁给你们放的风!这家里的仆从到底是哪个胆子敢大到这等地步?是不是你身边的婢女仆妇?还有,你母亲是不是也知道此事!”
此事在己,顾琬完全不想牵连母亲和仆人,面对着父亲的质疑,她猛的抬起头:
“顾木定亲,家里的仆从被借去大半,至今未还,我母将婢女仆妇带去缝制被褥,没有人知道此事,这都是我一人所为!”
头上好似绿油油的错觉终究只是错觉,顾侍御史上头的情绪下来,也觉着自己的怀疑完全是想多了,毕竟他即便回来的次数少,可终究还是和妻子睡一张床上,有没有隔阂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只是虽然妻子没有对不起他,也的确是蒙在鼓里,但顾琬的行径,以及完全不知悔改的回答语气,还是气的顾侍御史发起疯来:
“怎么,瞒着这么多人做出此等下作行径,你还觉着自己很得意不成?顾家这么多年的清誉,可都被你给毁了!到了这时还不知悔改,还这么和为父说话,你,你当真是气煞我也!”
“说,你为何会这么做!那宿申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让你敢犯下此等大错!”
“大错?”
血缘带来的身份,既是美妙的礼物,也是令人痛苦的桎梏,大多数子女在面对父母时,很难保持冷静的心态,若是经受了长久的偏心和管束,那汹涌而出的情绪会更难压制,过往顾琬和父亲见面少,说的话也只是些家长里短,在顾琬的忍耐下,一直未有什么冲突,可此刻面临父亲的指责,顾琬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反问道:
“这算什么大错!那祁舟不也是和同窗去女闾了?我只是和他做了一样的事情而已,凭什么他什么事情都没有,而我却要在这里受你的指责!”
“荒唐!”
顾侍御史完全没想到女儿竟然有这么大的反骨,这种不驯,比单纯的钟情更让他觉着失控与棘手,只能厉声呵斥,试图将对方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压制下去。
“你过往学的妇道,竟然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为妇便是要为夫忠贞,这是天经地义,古来有之的道理,你违之就要万夫所指!受家法国法惩治!”
即便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面对说出此话的父亲,顾琬还是感受到了无边的绝望,她尖声叫道:
“这不公平!”
“就是这么不公平。”
中年人不仅会对少年人相信的公平嗤之以鼻,还觉着他们愚蠢,面对女儿的质问,顾侍御史眼中满是嘲讽:
“列侯的嫡儿孙一出生就是列侯,百官之首的丞相之位,也不过是他们轮坐的游戏,天子青睐后妃的兄弟,顷刻间便能从奴仆变成列侯,诸侯王在封地中草芥人命,以人为兽随意屠戮,掘人坟墓为戏,照样还活的好好的,而你父亲我,即便是顶着压力处理过要案,照样在侍御史上十年不得晋升,这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平,谁让你不是个男人!”
那些高不可攀身份所享受的特权,的确让顾琬说不什么反驳的话来,可最后对她性别的讥讽着实是个败笔,顷刻间便将之前论断全部打散,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韩尚院也是女人,如今不也是位比九卿?说什么我不是男人,分明是你顾及自己的脸面,不愿为我,为兄长母亲打算!可你也不想想,等你衰老致仕,权势在握的他哪里会看你一眼,就算是家里为他出了那么多聘礼,阿母亲自为其挑选新妇又如何,他可是有自己的母亲要侍奉的!”
顾侍御史从不敢深想顾木这个侄子的忠诚度,只是相较于难以确定的晚年,投资女儿的不确定性、外界的巨大压力,高昂的退婚成本,以及这个时候再得罪侄子的后果,都让他不敢改动自己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但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只能表现的极为信任顾木,可当女儿指出这点,顾侍御史却猛的生出几分惶恐,他疾言厉色的压制起来:
“疯了,当真是疯了,到底是谁教你忤逆父母,不悌兄长的!”
“父慈才能子孝。”
看着道貌岸然的父亲如此跳脚,顾琬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畅快,反正宿申已经把此事搞砸,她基本上做不了官吏,困在家里是死,出去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只脚已经踏入死途,死前能出口这么多年忍下的恶气也是值了。
她高高的抬起头,问道:
“阿父难道忘了当年让兄长做人饵的事了?传闻虎毒尚不食子,您却还能对阿兄如此,又怎么这么相信顾木不会有样学样?更何况,这天下哪有侄子为叔父尽孝的道理!”
道理?对自己有利的才叫道理吧。
不就是恶心人嘛,谁不会啊,真当自己什么软肋都没有了?
当年为了引开劫匪,将儿子做为人饵的事情,是顾侍御史最不能提及的禁忌。
在他看来,那时的情况太过危急,这是为了保全家人才会出此下策,是世道逼的他如此选择,根本不是他心狠,到了县城安全后,他也第一时间去救人,也把儿子救回来了,这根本不是他的错!
可这些话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其实他还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但他没有,甚至当如今也开始出现同样的情况,易地而处,被牺牲放弃的人将要变成他时,那由心底生出的惶恐令人仿佛坠入冰窟,完全无法反驳,再加上顾琬讥讽的眼神,恼羞成怒的顾侍御史直接举起来鸡毛掸子,狠狠的抽了上去。“混账!你一个小辈,怎敢质疑为父的决定!当真是该罚!”
当语言达不到目的时,暴力便成了最好用的手段,两性间的差异使得顾琬来不及躲避,就迎来了疾风骤雨般的鞭打,疼痛更让从未有过锻炼的她提不起力气反抗,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将手臂抬到头上,以保护自己不被伤到要害。
大约是过往伤害自己的事情做的多了,即便此刻鞭疼远超刚才的巴掌,顾琬仍旧没有痛呼出声来,这让顾侍御史更加愤怒,手中的力度更加大了起来,一鞭子下去,那裸露的皮肤竟直接出来了血痕。
“顾峦!你疯了竟这么打你女儿!”
被家仆通知的钱缨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吓的心脏都要停止,她像母狮子一样嚎叫着扑了上去,将人推到一边,硬是将掸子从他手中夺下来,远远的扔了出去。
心疼的看着左脸高高肿起,手背手腕满是鞭痕的女儿,钱缨愤怒的转头对着丈夫骂了起来:
“你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再有错,也不能这么下死手啊!”
“做下此等恶事,死了也不足为奇,我不过是打她一顿,你叫嚷什么?”
顾侍御史完全不想提刚才自己动手的原因,更不肯接受妻子的指责,即便女儿闭着眼睛好似没了声息,依旧没有多少后悔之意,反倒是埋怨起来妻子:
“若是平日里你好好教导,她别说做,连这样的念头都不会有!”
鉴于女儿做下的事情,钱缨还真的是没法反驳丈夫,但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任由丈夫继续下去,反正没有理由还有感情,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看着女儿的模样,她都不需要酝酿,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
“我这些年只顾着操持家事,送养公婆,照顾叔侄,还得要积攒钱财,是没时间照顾琬琬,可过往她从未犯过什么做,无非是这些日子被拘的太紧,那恶徒有意引诱才会如此,她这么个孩子,你就好生的与她说又能如何?何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钱缨又轻轻摇晃起来躺在地上的女儿,呼唤着她的乳名:
“琬琬,你醒醒,睁开眼,和阿母说句话,阿母这就去请女医来给你看看这伤,可不能留下疤啊!”
留了疤,就没办法嫁个好人家了,对吧?
顾琬上半身到处都是火辣辣抽痛,她并没有因为母亲到来而感到放松,疼痛让周身极为疲倦,听完母亲的话,她更是没有心力回答,甚至连眼睛也不睁了。
久久得不到回复,钱缨心直接凉了半截,她顾不得其它,连忙上手去探鼻孔,待发觉还有呼吸,心才回暖了一半,随即便焦急的对身边从小照顾女儿到大的婆子喊:
“平婆,赶紧去外面请女医!”
长久照顾小主人长大的仆妇,很难不对小主人投入感情,平婆早就担心的要命,此刻见钱缨发话,立马转身往外走,可还未走两步,顾侍御史突然喝制住了她。
“站住!”
顾侍御史脸色极为阴冷,他请女医,岂不是顷刻间就能将打女儿的消息传出去?这不是上赶着告诉外人他们家里有鬼!
“看什么女医,不许看,她做出这等事情已经够丢脸的了,还想再丢一次不成?”
钱缨被丈夫话说的怔住,她浑身发寒,尖声叫道:
“什么是再丢一次脸,你打成这样不治,难道让女儿等死不成!”
“她自己挺的过来就活,挺不过来便死。”
顾侍御史一甩袍袖,眼中没有丝毫感情:“我顾家没有这样败坏门楣的女儿,死了正好!”
钱缨被丈夫如此铁石心肠的震的什么也说不出话来,屋内如死一般的沉寂,而院外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管家忠叔和他健壮的儿子压着一个男人走到了门外。
“主家,这宿申就在墙外未走。”
竟然真抓到宿申了?
这个结果让顾侍御史烦躁的情绪立刻消失了不少,他只消让这小子亲口承认自己是偷窃女儿嫁妆,此事便能洗清个大半,不仅职位能保住,剩下的一切都能走上正轨。
顾侍御史正在高兴,可宿申则如遇上了晴天霹雳,那句死了正好的话,让他瞬间担心起来顾琬的安危,身后只有两个人,尚有体力的他忽视掉身体的疼痛,先是用肩膀撞歪压住他的老伯,又一脚将那精壮男人踹开,趁着他扶老伯的时候,直接冲进了屋里!
刚才还在他面前落泪的姑娘,此刻却已经躺在地上,脸上高肿的红印和手臂上的血痕,看的宿申更是目呲欲裂。
阿琬,你骗我,你哪里有什么能力自保啊!!
第334章 生路死路
挨了两顿打,又跑了这么远的路,宿申不说是精疲力尽,剩下的力气也不多了,他倒是想将顾琬带走,可刚闯入门内,被他揣开的壮仆便已经冲了过来,还未扭打几下,宿申便被再次制住,死死的压在地上。
“丢人现眼的东西,把他带到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关到柴房里去!”
顾侍御史看到宿申便心生厌烦,连连挥手让壮仆赶紧将人带走。
“阿琬?阿琬!你现在怎么样了?”
宿申完全不知道顾琬伤的多重,性命是否无忧,即便是受制于人,依旧不愿意离开,他扒住门,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对方的名字,试图得到对方的回应。
顾侍御史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还未等他呵斥,察觉到家主不悦的忠叔,眼疾手快的对着宿申的后脑便来了那么一下,紧接着人便晕了过去。
好了,世界总算安静了。
忠叔和儿子一前一后的将人抬去柴房,屋内的钱缨掉着眼泪,却不敢有任何抽泣的声音。
父母已经离去,子侄更是在数百里之外,无人依靠的她,看似能和丈夫吵的有来有往,可当丈夫真下定决心的时候,她同样没有违逆的能力,那些家仆只会听他的掌控,而多年夫妻,钱缨太清楚对方什么是气话,什么是真话,他,是真的不允许家里请女医给女儿看诊。
真没有想到啊,时隔多年,她竟然又要重温一遍当年的噩梦。
跌坐在地上,钱缨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她很忙,早年要奉养公婆,这几年又要想尽办法攒钱,甚至还给顾着侄子家里的事情,哪里抽的出时间关注女儿在想什么?管着她,再供好吃喝,教导如何做一个好新妇便已经是极限,不过,长久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钱缨也知道女儿不喜欢这些,甚至说过很多次想要出去为吏的想法,当初她也被说动过,韩尚院来了之后,更是念叨过数回。
可丈夫就是不同意。
他不同意,那此事真的就办不成,钱缨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用丈夫说的理由劝女儿接受,当时她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应了下来,钱缨还以为她已经收了心,谁承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即便不知道事情的原貌,也未曾听到父女的对峙,钱缨也凭借着对女儿的了解大致推出了原貌,她想说女儿着实糊涂,怎么能拿自己的清白做这种事情?可不知道为何,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去。
面前的门,明明一脚就能走出去,给女儿寻个好医者来看看伤势,不至于这么生死未卜下去,可她却如同被枷锁捆住,怎么都起不来身,迈不开腿,只能在这儿干坐着。
就那么一句话啊……
妻子只知道呆哭,婆子和婢女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这让屋内充满了死寂,让人胸口发闷,顾侍御史不愿意久待,他看了眼还躺在地上没有反应的女儿,说了句“你自己处理。”便直接走了出去。
他走了,屋内的气氛莫名松了些许,钱缨抹去眼泪,强行打起来精神,叫来平婆和婢女,将顾琬小心翼翼的架起来,退去沾满泥土外裳,再把人扶到榻上解她的亵衣,想看看身上的伤如何。
手臂上的鞭痕最多,纵横交错的,还有血丝正在外渗,后背上也有不少,条条都肿的极高,钱缨心疼的滴血,碰都不敢碰,正当她想着怎么才能给女儿求点药来时,年龄不大的婢女猛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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