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之前出去找人的侍卫也回来了,他身后还带了一个熟人。
隆科多收起自己的“阿弥陀佛”折扇,恭敬地冲康熙拱手,“姐夫!”
然后高兴地向佟安宁和伊哈娜打招呼,“姐姐,伊哈娜姐姐,许久没见,你们看着比先前更漂亮了!”
佟安宁板着脸:“你好不容易过了乡试,现在不好好温书等着会试,往这里来干什么?”
“我这是劳逸结合,今天来这里,还不是为了给玻璃厂捧场,担心有人捣乱。再说会试时间还早着,要明年呢,您现在催也没用。”隆科多嬉笑地凑到佟安宁身边。
科举二年一度,乡试时间是八月,又称秋闱,会试是次年的二月,又称春闱,殿试则是在二月。
现在是八月,秋闱才结束,隆科多以倒数第二名成了举人老爷,惊险过关,不说名次,够隆科多在皇城吹好久。
侍卫道:“启禀二爷,属下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庄王府的人,看到了佟二公子,就将他带来了。”
隆科多见状,笑嘻嘻道:“姐姐,姐夫,你们不用找庄王府的人了,昨天我怕舒勒过来捣乱,给他送了信,如果发现他们在周围,直接上手打,虽然我现在的身份比不上他们,但是我现在可是科尔沁的女婿,两个姐夫,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蒙古王爷,舒勒如果敢拼,我也奉陪。”
众人一头黑线地看着他。
这些话适合在正主面前说吗?
将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说的这般理直气壮,隆科多可真是其中的翘楚。
康熙有些头疼,怪不得佟安宁总是担心隆科多学坏,这还是从小到大管教的,如果不管,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午时,在众人的期待下,负责这件事的工头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人放了一串鞭炮,庄王府的大门被放倒,周围的围墙也接连倒塌,发出“砰砰砰”的巨响,围观的人发出欢呼声。
工头带着人开了这个头后,不少围观的群众上前帮忙拆王府,毕竟拆王府这种经历可不多,如果随便扣下一点小物件拿回去,能吹好几年。
佟安宁看着现场的热闹,感觉拆迁速度会加快。
随着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康熙担心出事,就带着大家离开了。
临上马车前,伊哈娜又看了看庄王府方向,若有所思道:“看来等到额日乐他们拆敏王府时,不用带太多人。”
“额,也要带些人维持秩序,否则容易发生混乱。”佟安宁提醒道。“说的有理!”伊哈娜点头赞同道。
……
有隆科多作陪,康熙等人也不用纠结去哪里玩了。
若说哪里最热闹,前门大街首屈一指,所谓前门大街是正阳门大街,位于京城中轴线的正阳门南边。
进入前门大街,实在是热闹,有专门的肉市、布市、草市、粮食市、果子市、珠宝市,书市……旁边还有配套的酒楼、客栈、车马店、工匠铺、戏园,形形色色地人在这里都能看到,吃喝玩乐都能满足。
隆科多晃着自己标志性扇子在前面带路,“二爷,你看,前面那家铺子的烤鸭可是一绝,姐姐,那个正明斋的糕点也不错,最擅长做苏式点心,就比御膳房的手艺差点。”
周围人认出隆科多,时不时向他躬身行礼。
……
“佟二爷过来了!”
“恭喜佟二爷成了举人!”
“佟举人,你何时请大伙吃饭啊!”
“恭喜佟二爷啊!明年一定旗开得胜,拿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大登科、小登科,真是羡煞旁人。”京城人都知道隆科多和科尔沁的蒙古格格指了婚,明年就要完婚。
隆科多晃着扇子,“同喜同喜,明年去佟府喝喜酒啊!”
……
康熙同样晃着扇子,笑叹道:“这隆科多混的不赖!”
佟安宁:“确实不错,不过我更在乎他明年的会试成绩。”
隆科多一听,立马苦着脸,“姐姐!这种时候就不要说扫兴的话了。”
伊哈娜笑道:“安宁可是为你好,这些人恭维你,多半是因为你的身份,等到你过了会试,腰板在京城就能挺得更直,如果能考个状元,那日雅就更有福气了。”
科尔沁的姑娘嫁过皇帝,嫁过王爷、一等公,还没有嫁过状元。
佟安宁闻言赞同地点头,“对,隆科多,伊哈娜说的没错,等到成了状元,别人就不说是那日雅下嫁了。”
隆科多更加无奈了,“两位姐姐,俗话说白日做梦做不得,我乡试都是吊车尾,会试还是有自知之明。”
康熙用扇子遮住嘴角的弧度,含笑看着佟安宁,想要看她怎么做。
“隆科多,你胆子肥上天了!”佟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右脚往前迈了一步。
隆科多下意识后退二步,扇子也不摇了,脸上重新堆上讨好的笑,“姐姐,我马上就成亲了,您给我一个面子。”
佟安宁侧头想了想,觉得大庭广众之下确实影响不好,她可不想第二天京城传出隆科多的绯闻,想到此,也就不再理他,“这次就放过你了。”
“安宁,要不朕替你教训一下他。”康熙笑道。
隆科多顿时又紧张起来,皇上说的话是圣旨,他可不想沾惹。
佟安宁轻睨了隆科多一眼,“算了,我的弟弟还是我教训吧。”
隆科多立马喜笑颜开。
还是姐姐疼他。
佟安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
用过午膳后,一行人走走逛逛,在街上听说顺天府有热闹,一行人又去了顺天府衙门。
今天的案件有些多,佟安宁等人去的时候,第一个案件已经宣判了,如往常一样,顺天府外面围了一群民众,好多人都红了眼圈。
梁九功挤进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后,也是满脸唏嘘。
梁九功:“启禀二爷,刚才审讯的是何老太灭门案,听说这位收押的何老太因为家贫,捡了不少蘑菇给一家人煮汤喝,最后一家人都被毒死,她因为心疼孩子孙儿,没舍得喝,将汤都留给孩子了,最后一家人只剩下她一个人。自己来衙门自首,顺天府一开始不受理,后来实在受不了她天天来,就将她收押了,现在顺天府尹正在宣判。”
梁九功说完后,心中有些发酸,他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不得已才进宫当了太监,何老太这事谁也怨不得。
恐怕皇上、佟主子等人,想不到天底下会有人这样的惨事发生,比起易子而食,这种惨事更让人觉得悲凉,相信何老太余生都会活在悔恨中。
康熙也沉默了,片刻后,“是皇帝不称职,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三藩之乱结束后,他心中的担子放下了一半,现在看来,为时尚早,在京城边上尚且有何老太这样的惨事发生,其余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奴才相信皇上英明,大清肯定愈来愈好。”梁九功立马道。
隆科多也开解道:“现在大清入关才四十多年,一切都才开始,当今圣上仁厚礼贤,明察秋毫,才高八斗,体恤民情,勤政爱民,还有我这样忠心的小舅子,未来大清肯定是一片坦途,百姓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佟安宁:……
虽然科举吊车尾,人还是努力读书了,估计这些话都刻进脑子里了。
伊哈娜微妙地瞅着他,脸皮厚的人最难缠了,她有些拿不准那日雅能不能收拾隆科多了。
……
周围的民众一开始听见康熙敢骂当今皇帝,都震惊地看着他,默默远离他,不敢围在他身边。
隆科多见状,嬉笑道:“二爷,您看,你刚才说的话把人吓走了!”
康熙:……
佟安宁面上带着些许嫌弃,“你确定不是被你恶心走的!”
这下隆科多被噎住了。
他们说话期间,顺天府尹已经有了宣判,何老太因为过失造成一家老小七口人死亡,本应入狱半年,本着“矜老恤幼”的传统,不予羁押,命所在村子的里正将人带回看顾,半年内不得出村走动。
何老太听到结果后,顿时老泪纵横,不断磕着头,口中含糊着:“俺有罪啊!俺该死啊!俺有罪!大老爷应该杀了俺啊!”
众人看着满头枯发,瘦骨嶙峋的老人家,觉得心酸不已。
等到何老太出来,有人觉得何老太虽然可怜,但是也贪生怕死,真想死,在一家人死完后,随便找条河,找棵树,找座山都能解决,还要跑到顺天府,不就是想要引起大家的同情,恐怕是想攒些养老钱。
何老太听到后,浊泪再次淌出,瘫倒在地上,“啊……哇……俺家穷,连张席子都凑不了,俺如果随便找个地方死了,家里的老小没人收尸怎么办,县太爷砍了俺没关系,俺就想给家里人凑口棺材,找块地方埋了,一辈子没吃口饱饭,不能死后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位小哥说的没错,俺就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俺不得好死,是个坏心眼的死婆子……”
众人听着何老太撕心裂肺地哭嚎,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最后大家凑了钱给随行的里正,让他帮忙买几口棺材,将何老太一家安置了,康熙也让人给了钱。
……
何老太的案件结束后,顺天府尹又开始宣判接下来的案件,这件案件是件连环杀人案,前面已经审了多次,今日正赶上宣判的时间。
杀人犯杜某喜欢小脚女人,尤其是二寸金莲,喜欢夜间劫掠缠足的女人,将人奸杀后,砍掉小脚保存,至今已有十二人遭遇不测,有风尘女子,也有平民富户,衙役追捕了一年,才抓到杜某。
此事传出后,让人目眦尽裂,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宣判时,杜某保存下来的缠足、还有凶器都一一呈现在大家面前,杜某蓬头垢面,如一滩烂泥趴在地上,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让人听着后背发毛。
看着地上腐烂、扭曲的断足,众人似乎能看到受害女子临死前的哀嚎,对杜更加愤恨,有人一时控制不住,随手将手中的东西砸了出去,菜梗子、木棒、石头、破鞋、篮子什么都有……
甚至有些准头好的,直接砸到了顺天府尹的案头上。
佟安宁就看到顺天府尹扶着帽檐,十分熟练地躲了过去,看来经验丰富。
最后,顺天府尹等他们发泄够了,连忙敲了二下惊堂木,众人安静下来。
顺天府尹判杜某凌迟处死。
众人听到这结果,纷纷称赞顺天府尹公证。
顺天府审理完杜某的案子后,就回了后衙,今日需要审理的案件就这些。
围观的民众意犹未尽地散开,从讨论杜某的恶行慢慢歪到缠足上面。
缠足,又名裹足,常称为裹小脚,女子幼时用布将双足缠住,禁锢足骨长大,使足骨变形,足形变尖,缠足女子只能用脚跟走路,女子受到的迫害可想而知。
清廷入关后,当然二令五申地禁止缠足,但是一些地方受此习俗影响深远,缠足观念深入人心,原先满人没有缠足的传统,可是这些年,也有一些满族女子缠足,对于一些男人来说,缠足的女人柔弱、美丽、精致,是男人的奢侈品。
佟安宁听着大家议论的内容,其中夹杂着一些男人对缠足女人意味不明的幻想,顿时皱起了眉头。
等到一行人离开顺天府,佟安宁下意识去看过往女子的鞋子,有大脚、也有裹足,还有花盆底鞋子,说来花盆底鞋子的诞生,也是为了走路好看些。
伊哈娜见她这样子,有些担心,“安宁!”
以为她是被刚才那名凶犯给吓到了。
康熙也关切地看着她,佟安宁身子弱,别被吓坏了身子。
“没事!”佟安宁轻声应了一下,眸光带着怜惜地看着街面上的女子。
“安宁!”伊哈娜又将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佟安宁收回视线,看向伊哈娜,“伊哈娜,你注意到没有,街上裹脚的姑娘好像多了。”
伊哈娜点头,解释道:“大清入关四十多年了,受到一些汉人的影响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