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濯濯韶华
看着花名册上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赫舍里氏眸底凝了一层阴云。
近日因为既要管理后宫,又要操心大选事宜,外加承祜的夭折,赫舍里氏越发的瘦,有时控制不住,郁气可能从眸底溢出。
喜嬷嬷见她这样子,想了想,劝道:“娘娘,您若是心里不舒服,不如安排几个闲适的庶妃帮忙料理小事,这样您也能宽松一番,就是出错了,无非就是斥责她们几声,不碍着您的事,还能得个好名声,不用拖垮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娘娘一向要强,即使承祜阿哥去世,娘娘也是一边伤心,一边处理宫务,从来没有懈怠。
赫舍里氏手下动作一顿,眸光微闪,闪过一丝亮光,意味深长道:“是个好办法!”
就这样,除了正在怀孕的马佳氏,几个较为得宠的庶妃都得到一些差事,除了伊哈娜和钮枯禄氏。
宫里的人纷纷盛赞赫舍里氏大度,竟然能将手中的宫务分给庶妃们。
分到宫务的庶妃自然想着牟足劲表现。
然后不出意外,这次大选的乱子格外多。
不是秀女拿到了烂脸的劣质脂粉,就是分到的衣服不干净,要么就是用的膳食不干净,好几名秀女腹痛、腹泻,还有的人被宫女太监骗了大笔钱,据说为了买关于康熙的情报……
延禧宫内,昭妃钮枯禄氏躺在宝座榻上,听宋若眉飞色舞地说着储秀宫那边的秀女又发生了什么乐子。
宋若:“娘娘,您不知道,今早又出了热闹,参领塞克塞赫的女儿兆佳氏和内大臣怀布的女儿叶赫那拉氏闹起来了,怀布说兆佳氏明知道她海棠花过敏,还故意送她海棠花胭脂,如果不是同伴提醒,她的脸就毁了,兆佳氏叫屈,因为没人告诉她叶赫那拉氏会对海棠花过敏。”
钮枯禄氏嘲讽一笑,“听说兆佳氏生的貌美,但是性格比较活泼,外向且愚蠢的人会进宫吗?”
宋若皱了皱眉:“奴婢不清楚。”
“不知就不知了!”钮枯禄氏用帕子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果然咱们这位皇后是不吃亏的主,看看,这场大选多热闹。”
也就那些庶妃将这些宫务当荣誉,殊不知只是从赫舍里氏指缝里露出来的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乱子出这么多,这些庶妃功劳没有,苦劳也别想拿,说不定还要遭几顿训斥。
即使做得好,不过是让自己成靶子,事后估计就得皇后几个不轻不重的嘉奖,而且这些嘉奖还不一定承受的住,皇后高高在上,庶妃拿她没办法,但是对于队伍里的出头椽子,你说她们会不会在意?
宋若:“也是她们无能,如果是娘娘您的话,肯定不会出这些乱子。”
钮枯禄氏一摊手:“所以这次本宫和永寿宫就没有活干!”
宋若:“听说有几家内定的皇妃都没有参加大选。”
钮枯禄氏白了她一眼,“你愿意让人当成货物一样被人挑选,那些人都金贵着呢,如果有那些人在,你以为今年这场大选会乱,不过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咱们皇后因为丧子之痛,确实心力交瘁,庶妃们又经验不足,整这些乱子也正常,只要不出现人命等过分的事情,这场大选也会顺顺利利过去。”
宋若:……
现在储秀宫每天都有新乱子,原来在娘娘这样的高位嫔妃眼里,就是顺顺利利。
……
夜晚戌时,月光铺满紫禁城,弯月在浮云的遮掩下时隐时现。
慈宁宫偏殿,康熙和太皇太后坐在榻上下棋。
太皇太后:“皇帝可知吴三桂仍然赖在昆明没走!”
平西王吴三桂在云南的大本营就是昆明,而且据她所知,已经暗地调兵遣将,将云南的几处重要关隘都占了,明显言行不一致。
康熙放下一个黑子,“朕知道,但是云南路途遥远,朕已经派钦差前去应付。”
太皇太后:“那皇帝如何处理京中的吴应熊?他这些日子在京中游走,笼络贿赂朝中大臣,你觉得他能暂时牵制吴三桂?”
吴应熊是吴三桂的儿子,也是平西王世子,为了拉拢吴三桂,在顺治十年,吴应熊和和硕恪纯长公主阿吉格成婚,吴应熊以额驸的身份留守京中,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吴三桂给朝廷的人质。
康熙:“吴三桂的儿子多,不缺这个,皇祖母可知,吴应熊将钱都送到了索额图那里。”
太皇太后:“哀家知道,在听说索额图不主张削藩就知道。”
索额图虽然聪明,但是论忠心不如他的阿玛索尼,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愿不要让皇帝失望。
康熙闻言叹气道:“朕没想到,对于这些朝廷大员,江山的安宁还不如那些金银珠宝,朕平日也不曾亏待他们。”
“人都有欲望,男人,尤其是当官的男人,酒色财气总有一样想要的,皇帝不能奢望朝堂中都是廉洁的忠臣,有时候,这类人反而更固执,那些贪官会更趁手。”太皇太后淡然道。
康熙嘴角的笑有些苦涩,“皇祖母,朕不是纠结索额图收钱,只是觉得有些伤心,满朝上下都知道三藩对朝廷的威胁,但是总有一些人视而不见,尤其,其中一些人还是肱骨大臣,索额图,他可是皇亲国戚,皇后的叔父,结果却……”
亏索尼临终前,还想他举荐索额图,他也知道此人有心计有手段,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多少分寸。
太皇太后拿下吃掉的黑子,语气悠长淡然,“皇帝,朝廷中的大臣不是你手中的木偶,阳奉阴违很多,你要学会如何调教臣子,对索额图不满,就敲打敲打,他是臣子,你是皇帝,只有臣子为皇帝忧愁的,没有皇帝被臣子拿捏的。”
康熙微微蹙眉,“朕也晓得,只是对索尼感恩良多,所以……”
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皇帝念旧情是好事,但是你要记得,索额图只是索尼的一个儿子。”
“朕知道!”康熙颔首。
“主子,皇上,最近天热火躁,喝点雪蛤银耳汤,滋补滋补。”苏麻喇姑端上两碗羹汤。
太皇太后见状,让人先挪开了棋盘。
甜润的羹汤入口,康熙眉间微微舒展。
太皇太后见他喜欢,眉眼弯起,不再说朝堂话题,“皇上,佟府的两个丫头,你想要哪个进宫?”
康熙闻言手下动作一顿,调羹碰撞的声音停止,他盯着碗里浮潜的透明银耳,带着几分玩笑道:“皇祖母,要不您猜一下?”
“猜?难不成猜对了有彩头?”太皇太后微微扬眉,“佟安宁那丫头说过,没有彩头的猜测没意思!”
“咳,她确实会这样做。”康熙微微点头。
一旁伺候的苏麻喇姑见状,抿嘴浅笑:“皇上,主子都这样说了,您就没有回应吗?”
康熙:“皇祖母心里有数,朕还能怎么说。”
太皇太后见状,叹了一口气,“皇帝,你想做什么事情,哀家知道,只要你下定决心,哀家估计劝不了你,但是你要知道,佟安宁她身体自小虚弱,能不能活多久还不知道,你确定能承受住吗?”
康熙眉心一皱,嘴角抿直,而后眉梢叛逆地稍稍扬起,“皇祖母,孙儿活了一十年,见证了身边太多人的离去,皇阿玛、额娘、承瑞、承祜还有小格格,朕……朕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
说完,嘴角扬起讽笑,明明说的洒脱,睫毛微垂时,却难以掩饰眸中的苦涩。
试问,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像他一样,才一十岁,丧父、丧母又丧子,甚至在许多百姓眼里,可能他还身带诅咒。
“玄烨!”太皇太后眼中闪过心疼,探过身,温暖的大手不断抚摸他的脑袋,“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想要做什么就做吧,哀家觉得佟安宁也是个有福气的人,说不定她入宫,能扫去宫廷上的乌云。”
“多谢皇祖母!”康熙伯薄唇勾起弧度。
……
深夜,太皇太后搭着苏麻喇姑的手,目送康熙的仪仗远去。
月光皎洁若灯,将整个巷子都照亮了,将人的影子也照的更加凝实,太皇太后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黑影,眸光微凝,“苏茉儿,你说为什么紫禁城的影子为什么这么黑?难道是因为死了很多人。”
苏麻喇姑说道:“影子黑是因为见不得光,被光一照就现行了,不黑隐藏不了。”
太皇太后叹气:“你说,怎么样才能将影子一窝端呢。”
苏麻喇姑躬身道:“奴才觉得此事不宜急促,有您和皇上坐镇,紫禁城会越来越安定。”
“是啊!现在急不得!”太皇太后长叹一声,搭着苏麻喇姑进了宫门。
宫门发出沉闷的关门声。
太皇太后站在院中,仰望天际,残月如弓,细削的弯月看着残缺,却能爆发出明亮的光,将大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佟安宁!”太皇太后仰头轻声呢喃了一声。
苏麻喇姑恭敬地站在身后不吭声,多年的主仆默契,她知道现在主子不需要她说话。
……
十月初三那天,按照佟安宁的说法,那是万物凋零,秋风萧瑟,天崩地裂的一天。
那天,她好好地在佟府揍隆科多,原因是这家伙居然逃学,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去堵了国子监的学生,将人追进了茅坑,一群人不管是看热闹的、凶手还是受害者都遭了殃,基本上都沾染上一点粪水。
一问原因,就是因为国子监的几个监生和隆科多比试输了,污蔑他抄袭耍手段,主要是因为京城各家各户纨绔子弟的一贯品控,其他人也不信隆科多,所以隆科多不忿就带着人去找麻烦了。
佟安宁单手捏着鼻子,一手抓着一根藤条,“小多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隆科多跪在院子中,瘪着嘴,“是他们先诬陷我的,我这是反击!”
“啪!啪!啪!”
藤条不停地敲着柱子,佟安宁怒道:“你这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谁让你带着人堵茅坑的。”
“姐姐!我已经洗了三遍澡,换了衣服了,不臭的!”隆科多不解地看着佟安宁嫌弃的模样,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没闻到粪味啊!
“你那瞎鼻子能闻到什么,我这是防止看到你因为联想而吐了。”佟安宁没好气道。
隆科多:……
佟安宁:“既然你这么不忿,都学了这些年,咱们佟三爷既然都能赢国子监的监生,那就考个举人回来吧。”
“啊?”隆科多傻眼,“姐姐,国子监那些监生的品质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打赢他们,不代表能过乡试,成为举人。”他都考了秀才,姐姐居然还不满意。
和他作对的都是一些萌监生,他当然能对付对方,但是考科举的那些可是真材实料的。
佟安宁冷笑:“我给了你多少年了,现在是时候考个举人了。考个状元,到时候我叫你大哥!翻身当哥的机会课不多。”
“就是喊阿玛也没用!”隆科多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呢?”佟安宁没听清。
隆科多连忙绷直了身子,“姐姐,这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的。”
佟安宁直接斜了他一眼,“当然不是我嘴上说,还要你做,做不到,那就把皮绷紧点。”
“啪”的一声,藤条撞到柱子上,一下子成两半了。
隆科多见状,惊吓地后仰,“姐,你这么恨我!”
佟安宁:……
她看了看柱子上的抽痕,然后将断成两截的藤条捡起来,摸了摸断口位置。
断口位置正好在中间,有一大半断口平滑,似乎是被某种刀刃给划了,中间也没有毛角,想到这里,她抬头幽幽地看着下方的隆科多,“你干的?”
“啊?什么?姐姐,你说什么呢?”隆科多两眼无辜地看着她。
旁边的下人看着隆科多“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都没眼看了,旁边的佟嬷嬷、秋嬷嬷等人抿嘴忍笑,看着两姐弟玩闹。
佟安宁见状,没打算和他理论,转身进屋从门后拎出一个五尺长的棍子,还在手上耍了一个棍花,似笑非笑地看着隆科多。
隆科多后背汗毛倒竖,他不可置信道:“姐姐,你这根法器什么时候藏得,我怎么没找到!”
话才秃噜出来,连忙捂住了嘴。
佟安宁用棍子敲了敲地,“怎么不说了!”
隆科多:……
就在隆科多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佟管家过来请佟安宁去前院,说是宫里来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