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刚才临出慈宁宫前,索额图突然派人过来, 让太子多加小心,谨慎防备, 最好是让人打探一下消息。
若……确有大事发生,也好早做准备。
胤礽这才意识到事有不对, 跟着就紧张起来。
胤礽沉默半晌, 最后道:“……再等等, 先看看再说。”
慈宁宫总不能一直闭门不应, 汗阿玛总要露面的。而只要宫门开启, 他们便能打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不知内情,妄动串联,万一无事, 不好解释。
胤礽攥紧掌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德贵妃……看着实在不像是会犯上作乱的人,老四和老六如今也好好地待在阿哥所里。
说不定真的只是太后身体有恙, 他不能轻举妄动。
可,胤礽仍旧坐立不安,如果汗阿玛一直不出现……
到那时, 他又该怎么办呢?
慈宁宫中。
知道苏麻喇姑已经将慈宁宫的闲杂人等送出,万事也都照她的吩咐安排妥当后, 沈菡终于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脑门上紧张的都是汗。
沈菡让紫裳送苏麻喇姑回去休息:“万岁这儿有我,玛嬷累了一天,想必十分疲惫,早些回去歇着吧。”
苏麻喇姑见她面容憔悴,忍不住劝了两句:“娘娘若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如今慈宁宫上下皆指望着娘娘,娘娘也要保重自身才是,切勿太过劳累。”
沈菡点头:“玛嬷放心,我理会得。”
苏麻喇姑刚走,太后又亲自过来探望玄烨,沈菡连忙起身相迎。
太后进入内室见到玄烨的样子后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皇帝真是……何必如此自苦。”
说着说着,竟忍不住眼眶泛红,沧桑的面容上更添憔悴。
太皇太后去后,太后整个人的生活重心彻底坍塌,现在只剩皇帝儿子能带给她一些力量和希望了,是以见到往日威严强健的玄烨竟成了这般模样,情绪难免起伏不定。
沈菡扶着她坐下:“皇额娘不必忧心,黄院判说皇上只是太累了,少则半日,多则一日,许是就能醒过来。”
沈菡能理解太后的惶惶不安,因为她现在亦是如此。
表面看似冷静理智,处理起事情来有条不紊。实则,她的一颗心也缺了主心骨,如今高悬半空,只觉得慈宁宫外危机四伏,让人喘不上气来。
玄烨哪怕醒过来五分钟,先把大事安排一二,她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有安全感。
可他晕得这么突然,什么都没交代,所有事都只能靠沈菡自己随机应变。
沈菡此时方才体会到为什么后宫女人一旦有机会,总是忍不住想摄取权力。
因为除了皇帝,她们真的一无所有。
平时皇帝不出事的时候还好说,只要皇帝一出事,再大的宠妃都是两眼一抹黑。
——有时宠妃甚至首当其冲,难以自保。
前朝的大臣沈菡一个都不认识,玄烨身边有哪些心腹可以用,什么人可以叫来商量事,什么人需要防备,皇宫的安全怎么保障,他若是不醒,朝政怎么办,后宫怎么办,到底谁说了算?
这些事玄烨从没和她说过,沈菡也不可能知道。
之前太皇太后出事,她还能找裕亲王商量,可这次是龙体有碍,沈菡却不敢轻信任何人。
——哪怕她知道裕亲王历史上并未谋反,她也不敢赌。
得亏玄烨是撑着到了人后才晕厥,给她留下了在后宫周旋的机会,若是晕在人前,她现在估计半分话语权都没有。
佟佳氏现在还不知消息,万一被她知道此事,就凭沈菡竟敢私自做主封闭慈宁宫,隐瞒皇上有恙的消息,扣她一个“谋逆”的帽子绰绰有余。
沈菡左思右想,闭锁慈宁宫也不见得一定安全。
听顾问行那意思,今日在灵前见到玄烨面色有异的人不少,如今外面说不定就有人在暗地里揣测。
她看向顾问行:“让御前的人两人一组,在慈宁宫各处宫门巡视,一旦发现有在附近窥探消息的人,不论是哪个宫里的,一律拿下!另外,找人盯住守门的侍卫,不许任何人擅离职守,与人交谈。”
她不求能安抚住外面的人多久,一天,只要稳住一天,等玄烨苏醒过来就好了。
顾问行跪下行礼:“是,奴才遵命。”
太后就在一旁听着,自然明白她此时做这种决定要担多大的责任,冒多大的风险。
以前一向习惯不闻不问的太后,今日竟破天荒拍了拍沈菡的手:“我知道你的苦心,皇帝也一定能明白。你放心,若真有什么事,还有我顶着呢,不会叫你吃亏的。”
沈菡心里一暖:“是,谢皇额娘。”
太后又温言宽慰了沈菡几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青桔上前收拾茶具,忍不住道:“太后娘娘今日……倒与往常不大一样。”
以往天大的事也不见太后主动说什么,没想到这次竟愿为主子撑腰掩饰。
可事出反常必有妖,青桔担心太后有什么目的,所以想着提醒主子一二。
紫裳端来新煮的奶茶和点心,放到沈菡面前:“太后娘娘是个聪明人……”
她觉得太后应该是好意。
之前太皇太后在的时候,太后有依仗,半点儿不怕日子过不好。
可现在太皇太后去了,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母子关系又不怎么亲近,这往后的日子想过得舒心,肯定要想个法子。
太后现在站出来帮着主子撑住局面,不过出一个名头,又不费什么事。
不但能卖宠冠六宫的德贵妃一个人情,还能维护皇上,顺带表明立场,怎么想都是个稳赚不亏,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可见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虽然活得像个隐形人,却也不是白活的。
只是她以前头顶一直有人罩着,不需要自己考虑这些事罢了。
沈菡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她且没工夫管太后怎么想,事情好不容易料理清楚,她现在只想静静:“你们都先出去吧,皇上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紫裳和青衿对视一眼,默默退下了。
出来后,青桔忍不住叹气:“主子可真是不容易……”
四阿哥病,太皇太后病,现在连皇上也病了,回回都得主子撑着。
紫裳也无奈,她们只是做奴才的,除了听吩咐,帮不上什么忙。
紫裳:“主子今天累了一天,也没吃多少东西,你先守着,我去叫小东子准备点儿吃食。”
青桔点头:“好,你快去吧。对了,主子身子刚好没两年,这几日受了累,我看不如上个甜汤给主子暖暖身子。之前黄院判不是说多用红枣燕窝对主子有好处来着。”
紫裳点头:“你说的对,我让小东子去膳房问问,看有没有已经煲好的。”
说完她看看阴沉的天空:“过一会儿你记得进去看看熏笼的炭要不要加,今儿天冷。”
青桔裹紧身上的斗篷:“知道了。”
……
屋里终于只剩沈菡和玄烨两人,沈菡默默在床边坐下,望着玄烨面无血色,憔悴沧桑的脸庞静静发呆。
其实,玄烨躺在那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沈菡来说都无比煎熬。
可她刚才根本没空、也不敢胡思乱想。
直到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空间,沈菡这才感到自己心里积攒的担忧、难过、心疼,正在慢慢释放出来……
她注视着他苍白虚弱的面容,心里揪着难受。偏偏她又不敢离开他的床前,只能抱着胳膊埋头在他的手臂旁守着。
沈菡的心里涌上无数乱七八糟,挡不住的想法——她怕病情出现反复,她怕有什么意外会导致他再也醒不过来,她怕他……猝死。
沈菡咬着牙,不会的,他是康熙皇帝,她实际上并没有蝴蝶什么重要的事,应该不会影响到他的寿命。
他一定能好起来……
他会是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沈菡让人端来一盏糖盐水,用小勺一点一点往他的嘴里喂,但大部分糖盐水最后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沈菡放下碗,拿过手帕轻轻擦拭他湿了的下巴和衣襟。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自觉落下来,湿透了他的衣襟和被褥。
沈菡随手擦了一把脸,继续若无其事,一勺一勺地喂他,能喂多少是多少:“多少喝一点儿,就喝一点儿。”
“皇玛嬷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想你这样作践自己。但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让她看到,肯定会很生气……”
“我心里难受……还很生气,现在手都气得哆嗦。可是你这样躺在这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
“我不想看你这个样子……”
玄烨是康熙皇帝,他应该是强大、有力、威严的,而不该是现在这副苍白、虚弱、衰败、无力的样子。
帝乃山陵,他的倒下,让所有知情者都恍若天塌地陷一般痛苦和茫然。
而且,这是她的爱人,她无比恐惧失去他。
沈菡靠在他的身边,捂着嘴,泪水决堤而下。
……
*
随着夜幕降临,紫禁城慢慢安静下来。
天上又开始落雪,数百条幽深的宫道上慢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苏拉太监的身影。
他们提着盐桶,缩在寒风中一步一步向前蠕动着。
玄烨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凌晨。
四下里一片静谧,屋内只燃着两盏灯,熏笼内的银霜碳已经过了烧得最旺的时候,半天才发出一下‘噼啪’声。
玄烨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感觉眼前仍然漆黑一片,好半天才恢复了一点儿朦胧的视觉。
继而涌上来的是几欲炸裂的头痛感,仿佛有一柄重锤在猛击他的头部,让他连声响都发不出来。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
玄烨转头,看到他的手边趴着一个人影——是她。
他又使劲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视野渐渐亮起来。
——她正以一个看起来极不舒服的姿势坐在脚踏上,上半身枕着右侧胳膊趴在床上,左手半握着一块手帕,脸上还挂着泪痕。
玄烨心里蓦地一疼,她看起来虚弱又疲倦,从床头的角度看过去,她的肩膀瘦削又单薄,几乎要撑不住她头上沉重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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