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太子这几年脾气越发不好了,最近几个月,毓庆宫几乎隔几天就有挨了板子被拖下去的人。
现在大家在太子屋里伺候,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生怕哪里惹着主子不痛快。
一个小太监揉了揉膝盖:“要不说还得是宝公公厉害,回回都能劝着殿下消气。”
另一个年纪长一些的大太监叹了一声:“人家是打小陪着殿下长起来的,跟咱们这些人不能比。”
“哎,也不知这两年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也没那么不好伺候。
有人往上指了指:“还不是因为那谁?”要不是那位封了后,殿下也不至于如此。
“听说是那位觉得只办册封礼怪委屈的,硬是磨着万岁要用大婚仪再娶一回呢!”
“这可真是……”
大太监话还没说完,见高三燮迎面走过来了,连忙住嘴——这是皇上亲自指派过来伺候太子的人。
高三燮是刚才听到屋里的动静过来的:“怎么了?可是屋里出事了?”
大太监连忙赔笑:“没有,是宝公公不慎打翻了砚台,泼到了殿下身上,殿下不高兴呢。”
高三燮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没再说什么:“殿下书房里都是要紧的东西,以后你们伺候主子笔墨都小心着点儿。”
“是是是,奴才一定谨慎。”
第218章 纳采
书房内。
胤礽已经强自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他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想起外头汗阿玛派来照顾他的高三燮和贾应选,沉声吩咐阿宝:“……收拾干净, 你自去领罚。”
阿宝:“是。”
阿宝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净,再从箱子里取出新的笔洗和文房四宝,把书房恢复原样。
另一边,怒气消散后的胤礽只觉得十分疲倦, 整个人颓丧地躺倒在榻上,仰天望着头顶的合玺彩画发呆。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汗阿玛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宫里宫外人人都说皇上看重太子, 疼爱太子,待太子远超诸皇子。
是, 胤礽自己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自己和其他兄弟是不一样的。他的额娘是汗阿玛的皇后, 他是太子, 是大清未来的皇帝。
从胤礽记事起, 汗阿玛就一直待他很好。
汗阿玛自己素行节俭,却一直在极力地提高他的生活条件,他的吃穿用度比起汗阿玛, 高了不知多少。
汗阿玛每日政务繁忙, 可是他从小的每一份功课上都有汗阿玛的御笔朱批。
其他阿哥只能跟着先生读书, 他却能跟在汗阿玛身边接受他的亲自教导,不管是读书还是理政, 汗阿玛都在手把手的教他。
对于失去额娘的胤礽来说,从他有记忆起,汗阿玛就几乎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亲人。
胤礽一直以为对汗阿玛来说, 自己这个儿子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他也确实是。
可是随着胤礽慢慢长大,他发现事情开始变了, 他并不是皇父的唯一,一直看重他的父亲开始越来越关注其他皇子。
他重用大哥,让他随军出征执掌兵权。
他欣赏老三,夸他文武双全不下太子,还专门指了师傅教导他骑射。
他看重老四,给他讲折子,教导他政务,还让他写条陈,一条一条给他批讲。
他疼爱小阿哥,对年纪小的儿子求必应,经常叫到九经三事殿用膳。
胤礽逐渐发现自己除了一个太子的名号,对汗阿玛来说好像也不是那么特别,原来……他和其他兄弟是一样的。
甚至还不如他们——因为他没有额娘。
这让胤礽……倍感恐惧与压力。
而今天,他发现不但自己不特别,原来,他的额娘对汗阿玛来说也一点儿都不特别。
外面人以前一直在说皇上对仁孝皇后如何深情,可是这几年,说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人们开始转而议论皇上对当今皇后是如何情深似海……
皇帝爱仁孝皇后,可是他的阿玛并不真正爱他的额娘,他爱的是乌雅氏。
胤礽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这样的汗阿玛,让他觉得遥远和陌生。
他更像一个皇上,而不是一个父亲。
胤礽想起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的老师,想起被一而再再而三打压的太子党,想起迟迟定不下来的出阁和婚期,想起石氏这个太子妃……
他明明是太子,却什么决定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老实实接受。
一次又一次,堆叠的阴霾笼罩盘旋在胤礽的心头,渐渐化作了一座名为“皇权”的高山。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自己做决定呢……
朝中争了几场过后,见圣意已决,皇上铁了心就是要用大婚仪册立当今皇后,也就偃旗息鼓了——玄烨现在在朝中的威信,没人动摇得了。
鉴于钦天监给出的吉日很近,礼部和内务府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皇帝大婚是大事,必须成立专门的婚礼筹办机构,专事专办。
沈菡拿到的《大婚事宜单》写得很细致,关于遣使、纳采、大征、册立、奉迎、朝见等事宜都有非常详细的安排。
比如纳采和大征需要的采礼、龙亭(抬放采礼的用具)、节案(放置金节的案子)、宝案、册案都是什么样的,材质、尺寸,连颜色都标注得非常明白,每一步礼仪后都写着钦天监测算好的吉日。
玄烨指着单子给她细讲:“纳采和大征这两步你不用管,到了那天,朕会在太和殿举行一个仪式,然后以礼部尚书为正使、内务府总管为副使,持节往乌雅家宣制。”
沈菡回过神来:“哦……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民间常说的定亲?”
玄烨点头:“差不多,不过大婚的纳采和大征主要是为了给皇后和皇后的娘家送礼物和赐物。”
礼物一般由皇后带回宫中,赐物则相当于给娘家人的彩礼。原本皇后要在娘家接赏,不过沈菡已经在宫里了,这一步就省去了。
沈菡拿过礼物单子翻看:“这其实就算是聘礼了吧?”
玄烨点头:“用龙亭装着的是给你的,彩亭装着的是给你娘家的。像马匹、鞍辔、甲胄之类的,典礼过后会由提供的街门领回去。至于金银布缎等物,在乌雅家展示过后,第二天就会用龙亭抬回坤宁宫,以后就是你的私产了。”
沈菡对着单子,纳采和大征两次加起来,她一共能得八百匹缎,一百匹布,二百两黄金,一万两银子,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二具,银盆二具。
一次性八百匹缎!
沈菡双眼亮了起来:“这么多啊?”
玄烨让她逗笑了:“都是皇后了,整个宫里都归你管,连朕都是你的,区区几匹缎有什么好高兴的?”
沈菡摇头:“你不懂!”
这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是女人的快乐!
想象一下衣帽间里装满了高奢私人订制——这个包你可以不背,但你不能没有!
玄烨:“……行吧,你高兴就好。”
……
纳采的吉日很快就到了,纳采当日,沈菡的阿玛威武身着一等承恩公的朝服,在公府大门外跪迎使臣入府,然后带着全族上下的子弟,一起跪受采礼。
紧接着,承恩公府的正院内筹备好的纳采宴会正式开始,文武百官早就在内等候参宴,以示庆贺。
宴会上只有臣子,气氛很是放松。
威武和儿子白启身边都围着一群人,个个都想给新出炉的国丈和国舅爷敬酒。
新外戚炙手可热,老外戚就有点儿门前冷落了。
索额图见明珠和揆叙竟然都拿着杯子凑了过去,冷笑一声:“趋炎附势!”
乌雅家在朝上哪有什么能人和势力?
包衣出身,不过是祖上冒青烟出了个皇后,这才混了个爵位,有什么值得巴结的。
常泰这位过气的国舅爷心里更不痛快:“一个继后罢了……”
区区一个乌雅氏,也配与他姐姐相提并论?也配用大婚仪封后?!
皇上真是昏了头了!
格尔芬嘴里发苦:“那天儿子在景运门当差,见到了毓庆宫的阿宝公公,听他说……太子殿下发了大火,差点儿叫高三燮听了去。”
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让皇上以为太子怨愤,可就大大不妙了!
索额图拿着杯子满脸阴沉:“咱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
虽然皇后表了退意,但皇上显然没有打压皇后的意思,反而将她越捧越高。是他们太大意了,不管皇后退不退,只要她还受宠一天,对太子就始终是个威胁。
常泰:“叔父的意思是?”
索额图皱着眉头思量:“也是后宫主位们太不中用了,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能敌过皇后的。”
她们敌不过不要紧,他还就不信了,天下这么大,八旗秀女这么多,会没有比皇后更出彩的女人?!
索额图:“自古色衰而爱弛,常人都是如此,难道皇后就能例外?”
男人最知道男人,皇后这都多大年纪了,他就不信皇上一点儿不厌倦:“以前是我想偏了,与其对着皇后下手,不如直接釜底抽薪!”
皇后既无家世依仗,又无朝臣辅佐,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凭借的无非就是皇上的宠爱。
只要撬动了皇上,让她彻底失了这宠爱,那她剩下的也不过一个空空的皇后名号罢了!
常泰觉得这事儿有点儿难:“皇后能拴住皇上这么多年,必有过人之处,选秀年年有,可寻常庸脂俗粉显然已经很难打动皇上。”
索额图却不这么认为:“再怎么动人的过人之处,男人看上二十年也不可能看不腻!既然寻常庸脂俗粉打动不了皇上,那咱们就去找个不同寻常的!”
……
揆叙给白启敬过酒,转头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索党一群人不太妙的表情。
他悄悄示意明珠:“阿玛,您看那儿……”索额图这伙子人可真是越发嚣张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皇上纳采的大好日子,他竟然也敢掉脸子?
明珠瞥了两眼,优哉游哉回到自己的宴桌前坐下,给自己续上一杯酒:“他哪里是嚣张,分明是快急眼了。”
之前皇上指了西林觉罗氏为四福晋,暗地里多少人在猜测皇后是不是要失宠。
结果呢?
皇上转头就用一个大婚仪把皇后又给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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