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玄烨既然说了不用微服私访,那就得按照皇子出巡的派头收拾了。
沈菡想着万一中间遇上什么事不能及时回来,光是春夏两季的衣裳就备了十几箱子,还让人添上了几箱秋装。
一长串的单子拉出来,满满当当带了好些东西,沈菡:“还有药材,各种药材都要多备上一些,外面找药不方便,有备无患。”
临走之前,沈菡又把胤祉和胤禛都叫来了:“外头和家里不一样,凡事多上点儿心。你们都是第一次办差,有什么不会的多问问衙门里的老人,实在不行写折子回来问你们阿玛,切忌自作主张,一意孤行。”
她又看向胤祉:“记得走之前回宫里跟你额娘说一声。”
胤祉:“是,皇额娘。”
……
皇上为了山东御稻的事儿竟然一口气派出了两个阿哥盯着,实在有些出乎朝臣的预料。
倒是明珠听说后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么一来可就省事多了。”两个皇阿哥,索额图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他吩咐手下:“去和佛伦说,好好招待两位阿哥,自己也小心着点儿。”
胤礽听说汗阿玛把差事交给了老三和老四,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之前是老大,这次又是老三和老四……
不过这种不快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喜悦给打消了——因为汗阿玛竟然放手让他接触朝政和军务了!
玄烨午间叫来胤礽一起用膳,席上突然就和他说起了噶尔丹的事。
噶尔丹之前在乌兰布通大败,逃回科布多时只剩两千残兵,彼时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不但抢劫了他的营盘,连带他的妻子家眷也一并带走了。但噶尔丹不愧为当世枭雄,虽然恼怒至极,却并未泄气。
玄烨:”朕收到消息,说他甫一回到科布多,立刻开始纠合残部、休养生息,如今手里竟已握有数万兵力。”
胤礽惊讶:“这么快?”不过剩下两千残兵败将,这才一年的时间,竟然已经扩张到了数万?
玄烨点头:“不但如此,据盛京那边来报,噶尔丹还曾数次派人出使沙俄,之前朝廷截获了一封噶尔丹的亲笔信,里面要求沙俄提供援兵和枪支弹药。”
胤礽听得皱起眉头,沙俄也一直觊觎大清东北的国土,看来《尼布楚条约》的签订并没有令他们死心。
如今沙俄暗中勾结扶持噶尔丹,显然是想趁乱取利。
胤礽想了想,建议玄烨:“噶尔丹如此狼子野心,实是我朝心腹大患。如果真叫他这么休整下去,想必不需多久,实力就能恢复战前的水平。依儿子愚见,咱们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
玄烨心中满意,别的先不说,单是太子能有这股不畏战的勇气,就值得他欣慰了,总算也不枉费他多年的教导。
玄烨不吝夸赞:“你能有这样的志气,朕心甚慰!”
胤礽一愣,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汗阿玛这样直白的夸赞他了,一时竟然有点儿无措:“儿子……”
玄烨笑了笑,夹了个红烧鹌鹑蛋放到胤礽的碗里:“阿玛和你想的一样,噶尔丹为人狡诈,如果不及时根除,以后漠北边疆恐再无安宁,后患无穷。只是朝中臣子大多贪图安逸,一提起打仗总是犹豫不前。上次噶尔丹进犯,武将中便有数人找了无数借口,主张不宜出击,想与噶尔丹和谈。”
和谈是不可能的。
玄烨自从登上帝位,一向以开疆拓土、维护大清的统治为己任,真要和噶尔丹一个想要反清称雄的人合谈,必定要涉及喀尔喀蒙古的统治权。
可若真是以国土为代价换取苟安,那玄烨这半辈子的努力岂非成了笑话?
胤礽明白了汗阿玛的顾虑——他其实也想早早灭了噶尔丹,奈何朝中主战势力太弱,上次噶尔丹真的打过来,朝中还有那么多人不想打。现在蒙古一切太平,如果汗阿玛提出主动出兵漠西,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反对。
而将士一旦缺乏必胜的决心和士气,打了也是白打。
胤礽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但以噶尔丹如今的做派来看,打算卷土重来之心昭然若揭,等他恢复过来,挑起战端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不能趁其弱小之际先下手为强,实在叫人不爽。
玄烨倒是早就看透了朝中的局势:“所以咱们父子才要早做打算啊!”
胤礽一愣:“汗阿玛的意思是?”他每日都在读书,打仗……他又能做什么呢?
玄烨拍拍儿子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之前听你皇额娘说,你的格格已经有了身孕?这眼看你也是快要做阿玛的人了,是不是也该早点儿出来为朕分分忧?一心只顾着读书可不行。”
胤礽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汗阿玛的意思。
——这话真的是……想让他上朝理政的意思吗?
玄烨看着胤礽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诧,心中涌上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不过他的面上半分都没有显露,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和蔼道:“阿玛知道,朝中有些闲言碎语,也不乏有异心之人,想要离间你我父子二人……”
他不否认自己对太子有身为皇帝的考量,对君王来说,朝中权力的平衡至关重要。
朝堂之上任何一方势力过大,都必将导致朝堂不稳。当权臣或是党魁能够只手遮天,其他臣子便只能成为应声虫,任何反对之人都将被这股势力蚕食。
——一如当年的鳌拜和苏克萨哈。
这些年,索额图借着太子的势,在前朝贪污索贿,排除异己,朝臣畏惧着‘翌日’,敢怒而不敢言。
太子的婚仪为何至今没有定下?因为礼部在索党的暗示和逼迫下,几乎快要将太子的婚仪抬高到与皇帝大婚仪等同的程度。
他们不敢反驳“索相”,只能照着索额图的要求给玄烨上折子。而玄烨碍于明着反对会让人误以为他对太子不满,只能借明党之势拖延此事。
索额图借着抬高太子的地位,巩固自己在朝中的权威,玄烨如何能不怒!
不过玄烨心里也清楚,这些事情与太子无关,他还年轻,并不明白这里面的利益纠葛,满心以为索额图都是为了他好。
但其实朝臣各有自己的家族立场和私心,在江山社稷上,只有他们父子才应该是一体的……
玄烨本意是想解一解父子二人的心结,谁知他才不过说了这一句,胤礽却已经悚然一惊,刚才还带着惊异喜悦的心思瞬间凉了个透彻,他连忙起身请罪道:“汗阿玛明鉴,儿臣一心忠于皇父,谨守储君本分,绝不敢听信小人谗言,生出忤逆之心!”
玄烨:“……”
他起身上前扶起太子,见胤礽面上惴惴不安,不得不把声音再放缓,表现得更加和颜悦色一些:“你不要误会,朕不是这个意思。朕……”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玄烨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无力之感,整个人瞬间觉得十分疲惫。
他摆摆手,也懒得再多解释什么,直截了当道:“明日起,你不必再去无逸斋上课了,来九经三事殿随朕一起听政吧。之后朕会交给你一些折子,你要学着处置,若有烦难之处,可以先寻张英、熊赐履和伊桑阿请教。或者直接来找朕也行,朕给你讲。”
这可太突然了!
胤礽完全没想到汗阿玛叫他来是为了说这个,他直接被这兜头而降的大喜讯砸蒙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玄烨却已经面色疲惫地摆摆手:“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朕累了,你跪安吧。”
胤礽只好咽下话音,惊喜又忐忑地告退了。
玄烨看着儿子的背影,长叹一口气——罢了,太子心性单纯,又没经过朝中的勾心斗角,难免被臣子拿捏。只要到朝堂历练一番,想必就能明白为君者的不易了。
而且,他们不是一直拿此事挑拨他们父子吗?
这次他就遂了他们的心愿,也省得父子离心。
……
第230章 技术
皇上让大阿哥和太子开始上朝参政的消息一出, 朝堂群情涌动。
‘太子’的光环远非旁人能比,这消息瞬间就把朝臣放在山东和前去办差的三阿哥、四阿哥身上的目光转移了!
朝上因为此事开始了新一轮的暗流,不过这都是玄烨要处理的问题, 和沈菡没关系,她听一听,知道有这么回事也就罢了,她的心思都放在亲蚕礼上了。
倒是玄烨回来后主动提了一句:“前面几个大的书读得也差不多了, 也该出来帮朕分忧了。等老三和老四回来,也让他俩跟着一起听政吧。”
这个沈菡倒是有心理准备, 前面四个阿哥年纪差不太多,不管是为着一碗水端平还是朝中的势力平衡, 玄烨都不会只放太子一个人出去。
不过这个时间点有些出乎沈菡的意料, 她原以为玄烨会在他们都成婚后, 视朝里的动向决定太子参政的事, 没想到会这么早。
是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玄烨点头:“朕要为下一次亲征早做准备。”
沈菡伸手沏了两盏茶放到炕桌上, 闻言眉眼一动,细眉微蹙:“亲征?这么快又要亲征吗?”
玄烨提起此事颇有些忧心忡忡:“嗯,噶尔丹势力恢复得太快, 不得不防。可朝中畏战之风日浓, 若想一鼓作气灭掉噶尔丹, 朕肯定还得亲征。”
而他一旦出征,与噶尔丹便是不死不休。只是这样一来, 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朝中只有大臣坐镇是不成的,太子作为储君, 必定要坐镇京师。所以玄烨决定从现在开始历练太子和诸位阿哥,就是为了确保此战万无一失。
沈菡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开始筹备应对噶尔丹下一次的来袭了:“战事不过才过去一年, 漠西那边的局势已经这么紧张了吗?”
玄烨随口灌下茶水,起身到书房取出沙盘:“是啊……朕也以为上次噶尔丹元气大伤,少说还得缓个五六年。但上个月朕收到了沙俄那边的消息,看噶尔丹如今的举动,北疆局势变化多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早做准备。”
他看了看沈菡,想起件事:“说起来,当初朕真该听你之言,派正经的将军统帅军队,而不该过于依赖宗室。”
上次福全和佟国维等人决策不利,已经让玄烨明白过来——宗室在军事方面的素养还是太低了,想靠这些人干掉噶尔丹是不可能的。
而且宗室为帅,底下的将领便会受到掣肘,即便主帅判断有误,碍于身份,将士们也不敢直言。
玄烨:“是朕自误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下次出征,朕亲自做主帅,当不会再有这样的失误。”
沈菡却早已经忘了上次打仗时自己说过什么话,她靠过去看他摆弄沙盘:“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准备?很快就要开战吗?”
玄烨摇头:“短期内暂时不会,噶尔丹虽然野心勃勃,但上次毕竟是吃了败仗,长了教训,对大清的实力也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必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不然不会去和沙俄借火器。”
上次噶尔丹正是吃了火器的大亏,所以他下次来犯,一定也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虽然玄烨有此猜测,却也必须要防备噶尔丹反其道而行之,趁着朝廷心态松懈,偷袭北境。
玄烨对着沙盘沉思:“所以当务之急,一是要调整部署,加强边境守备,二来,漠北和漠南的稳定仍是重中之重。”
所以会盟一事必须要形成惯例,唯有圣驾亲临,巡视漠北诸部,才能更好地稳定喀尔喀蒙古的上层。
至于漠南,玄烨将漠南的部族分为了左中右三路,总共编为三十七旗,并设立了驿站,以此沟通朝廷与漠北地区的联络。
玄烨对着书案上的沙盘和舆图思量:“蒙古各部不乏骁勇善战的人才,朕想着或许可以挑些年轻人组成火器营,专门训练各旗使用火铳和火炮……”
“对了,提起火器,之前朕和你说过的那个戴梓你还记得吗?”他一边低头翻找桌上的折子,一边问沈菡:“你前几年还夸过他来着。”
戴梓?
沈菡回忆了一下:“记得,是不是发明了子母炮那个火器专家?”
——沈菡前几年和玄烨一起北巡,见到了朝廷自己铸造的轻型火炮,心里又震惊又疑惑,不明白既然有这种技术,为什么清朝后来会落到那种地步。
后来有一天玄烨很高兴地跟沈菡说,朝廷又造出了一种新型火炮,不但威力强大,且重量相对较轻便于携带。
玄烨:“此炮可在炮弹内部装填子弹,发射之时炮弹碎裂,子弹从天而降,锐不可当,朕给取名叫子母炮。”1
沈菡当然很感兴趣,连忙问是谁做的:“是南怀仁先生吗?”
玄烨摇头:“不是,是一个叫戴梓的翰林,在火器一道上颇有才干。”
戴梓……这个名字沈菡有点儿印象,好像曾经听说过,但具体事迹不太记得了。
不过能在这种理论和条件都匮乏的条件下想出这种新火炮,这是个人才啊!
现在国内的理论可谓一片空白,能出一个本土的火器人才是多么难得,绝对不能轻视放过!
沈菡几乎是本能地帮他说好话:“这样的人才难得,以前我一直只听说南怀仁在帮着咱们造炮,原来咱们自己人也是能造的?我觉得火炮这样重要的技术,不能一味只依赖外国人,万一哪天南怀仁死了,再也没有别的传教士能帮忙改进火炮怎么办?或者万一将来有更难对付,火器技术比大清还好的敌人出现呢?所以还是应该多培养自己人,有备无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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