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就为了这件事,往年一向只在三节两寿循制随礼的宜妃,之前重阳节的时候破天荒主动给沈菡送来了两盒翊坤宫自制的花糕。
翊坤宫的姑姑在沈菡面前谦卑又恭敬,道翊坤宫今年制的花糕香甜软糯,口感极好,宜妃吃着便想起了早年受皇后娘娘恩惠,有幸一品永和宫的花糕,当真是滋味极好。所以如今得了新式花糕,赶紧送来请娘娘尝尝。
姑姑:“不敢与主子娘娘处的吃食比肩,只是我们主子的一点儿心意。”
随着花糕送上的还有数件精致的节礼,一看就不是宫里的物件,想是宜妃特地寻来的。
沈菡瞧着这两盒与当年样式极像的花糕,心里多少有点儿复杂。
她和宜妃早年的关系还是挺客气的,那会儿她只把后宫的妃嫔当成同事,谈不上什么心里舒服不舒服的,宜妃主动亲近,她也不好给人一个冷脸,两人就不远不近的处着,年节见到面也会聊个天说说话。
——宜妃八面玲珑,跟她聊天还是很舒服的。
对同事,还是这种牵扯利益关系的同事,沈菡觉得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只要行动上不来害她、针对她,那就已经算是好同事了。
不过当沈菡渐渐从‘最受宠’变成‘独宠’,大家的心境就都变了。
沈菡无法再用看同事的心态看待其他女人,宜妃也不像荣妃,早早失宠,看得很开,所以仍能为了孩子趋奉沈菡。
宜妃是沈菡独揽圣心后利益受损最大的一个,在后宫这种环境里,没动手害沈菡真的已经算是道德标准极高了。
或者说,她骨子里其实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心里再恨,也不屑做下三滥的事。
就像她明知道孩子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应该上前讨好——连僖贵妃当年都和同为贵妃的沈菡低过头,但她就是放不下脊梁,这么多年就这么冷冷淡淡地硬挺着。
可……如今为了五阿哥能指个好福晋,宜妃还是低头了。
沈菡心里五味杂陈,不过面上只是温和地冲嬷嬷笑了笑:“你们主子有心了,紫裳,去将我前两日留出来的那两匹料子取来。”
……
翊坤宫里,宜妃摸着这两匹据说是‘皇后看着更衬她,特地留出来的料子’沉默不语。
泛着珠光的闪缎,一匹胭脂紫,一匹石榴红,都是份例里绝不可能有的好缎子。
嬷嬷安慰宜妃,看皇后和气的态度,又赏了这样好的料子,应当并没有将这些年的翊坤宫的生疏冷淡放在心上,该是不会为难五阿哥的。
宜妃没回应嬷嬷的话,淡淡道:“好好收起来,石榴红的颜色太艳了,不太衬我,等五阿哥的福晋进门,赏了她做衣裳吧。”
这么多年了,恨意没有立足之地,成了无根之萍,不恨又好像不合情理,枉自清高。
上不去,下不来,让她既学不成荣妃,也做不了成妃,只能和皇后这么不尴不尬的处着。
如今临到头来,不还是要低下头奉承于她,那自己这么多年犟着脊梁,又是图个什么呢?
活像个笑话了……
清溪书屋里,沈菡送走翊坤宫地嬷嬷倒没有再多想。宜妃低不低头的,本来她也没想过要亏待五阿哥,好歹也在眼皮子底下长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去针对个孩子。
以前沈菡带着胤祥胤祐雅利奇在园子里游园野餐的时候,因为老五老八年龄近,总会被胤祥带上一起。
这俩性子都温和,特别懂事听话,出去玩就在胤祥身后老老实实地跟着,话不多,让活蹦乱跳的胤祥一衬,显得特别乖巧。
后来出去玩的次数多了,这俩偶尔也会主动来沈菡这儿掂摸点吃食,不那么拘谨了。
再后来,沈菡成了皇额娘,不说多亲近,两人每旬的请安也从没断过,三节两寿也会挑些合沈菡心意地礼物敬上来,嫡母和庶子,处成这样已经很可以了。
只是五阿哥这个福晋也确实有点儿叫沈菡头疼,虽然五阿哥在九龙夺嫡中像个隐形人,但五福晋的‘不受宠’却是很多清穿小说中都会提到的事实,一生无子无女,想也知道二人一点儿都不和睦。
五福晋的指婚还不像八福晋那样带有政治色彩,论家世,他他拉氏只是一个普通姑娘,并非不可更改。
沈菡有些烦恼,要不要多管闲事更换五福晋的人选呢?可就算换了,她也保证不了换的这个五福晋一定就能和胤祺夫妻和睦,万一还不如他他拉氏,那不就成了多此一举?
而且从胤祥往后,其他人的福晋也都过得不算好,她还能一个个都给换了吗?
可要是不换,就这么看着这几个姑娘走向注定悲苦的一生……
沈菡揉了揉眉心,怪不得自古先知和预言师都容易抑郁,别人的命运成了自己的负担。做什么或不做什么,别人幸或不幸,好像都成了先知者的罪过。
还没等沈菡把这事儿考虑清楚,石家又出事了。
九月,石文炳接到圣旨返京,十一月便毫无征兆的病逝在回京的路上,年仅四十六岁。
石家接到消息后阖府大恸,石文炳的妻子和父母受不住如此突然的消息,当即病倒,听说太子妃的身体也出现了不适。
消息传到畅春园的时候,玄烨和沈菡正在哄小十一睡觉。
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一阵儿冷空气,京城的气温骤降,体感一下子到了零度以下。
倏忽一场初雪,畅春园银装素裹,可把刚懂一点事的小十一高兴坏了,兴致勃勃在外面玩了半个时辰,小脸冻得通红自己也不觉着冷。
等沈菡处理完公务从渊鉴斋回来,很快就发现小十一鼻子下面挂着一点点清鼻涕:“怎么回事?”
奶娘也发现了,小心翼翼地上前把事情一说,沈菡当即皱起眉,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叫孩子在外面呆这么久?
奶娘也知道阿哥病了她们绝没好果子吃,可是阿哥现在这个年纪,想干个什么事就一定要干成,谁说都不行,说急了还哭。
阿哥是主子,她们哪敢惹恼他。
沈菡看着面前跪下请罪的几个奶娘,没有轻轻揭过此事。小十一的身份是主子,但他首先是个孩子,大人能什么都听孩子的吗?
“孩子想干的事多了,今天他要去玩雪,你们为着不叫他哭闹由着他,接着就伤风着了凉。明天他要下河,要上树,你们也由着他?”
孩子哪有不哭闹的,只要理由正当,她从没有因为孩子哭闹罚过奶娘。
奶娘们被罚了半年月例,背上了‘留校察看’的处分,沈菡面色很严肃:“你们是来照顾阿哥起居的,不是来哄阿哥开心陪他玩儿的。一切当以阿哥的身体健康为重,再有下次,本宫只能另请高明了。”
这处分可比打她们一顿板子重多了,奶娘们吓得连忙表忠心,都道以后绝不敢再纵着阿哥。
奶娘退下后,沈菡犯愁地看着已经开始轻微咳嗽的小十一,让紫裳赶紧去熬姜汤和葱白水:“传小方脉科的刘太医过来值夜,去阿哥房里把他常用的东西都挪过来,这几天就在这儿睡吧。”
沈菡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现在还觉不出来,但她估摸着情况有些不妙,恐怕晚上会起烧。
小十一还没发觉自己病了,听说能和额娘一起睡高兴极了,搂着沈菡的脖子撒娇卖萌,还说要带着花花和朵朵一起——这俩现在每天晚上都窝在小十一的床上睡觉。
小十一:“花花和朵朵会想我。”离了他会睡不着的。
沈菡悬心他的身体,哄道:“行行行,都听你的。”
晚上玄烨回来的时候,小十一已经开始起烧了,额头滚烫,难受得一个劲儿哭。
沈菡守在一旁给他不停地物理降温,哄他,太医也开了温和的药,只是还没那么快起效。
玄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大怒,当即冷声命令顾问行,将奶娘都拖到院子里跪着:“阿哥什么时候退烧,她们就什么时候起来!”
沈菡在一旁瞧见他盛怒的脸色,没插嘴——再说她也生气着呢!古代又没有消炎药和抗生素,什么疫苗都没有,伤风感冒发烧对成人来说都是鬼门关,何况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孩子。
小十一要真是因为这事有个万一,她活剐了奶娘的心都有!
两人轮流抱着烧到难受的小十一哄——孩子一病,除了父母,根本不跟别人。
玄烨臂力足,小十一那么重,他怕沈菡抱的久了腰疼病再犯了,不敢叫她久抱,除非实在抗不住,都是自己抱着儿子在屋里来回走,时不时摸摸儿子的头。
沈菡在一旁跟着,摸着毛巾不凉了就再换一条。
正忙活着呢,顾问行突然在外敲门,一贯四平八稳的语调竟难得带上了几分焦急:“万岁,有急报。”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急报?
“进来。”
第257章 回宫
石文炳死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正要说话, 怀里的小十一闹腾起来,沈菡伸手接过孩子:“你快去吧,我看着他。”
“那朕去去就来, 让宫女帮你扶着,别累着。”
“知道了。”
玄烨走后,沈菡一边哄孩子,一边思量这个消息。
消息来得太突然, 也蹊跷得很。
石文炳才四十六岁,在福州潮湿闷热的军营里当了那么多年将军半点事儿没有, 说明他的身体并无问题,不然玄烨也不会调他回来继续担任军职。
可距离玄烨下旨才不过两个月, 他这一路回京身边必定跟着护卫和随从。这么些人精心伺候着, 最后别人都没事, 偏偏就他没了?
说没猫腻谁都不能信。
可若不是意外……下手的人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
这是身背圣旨回京任职的朝廷命官, 还是太子岳父!难道这些人现在连一点儿顾忌都没有了吗?
玄烨很快就回来了, 守着孩子,两人也没法商量正事,还是先顾孩子。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退了烧, 累得睡着了, 两口子互相揉了揉酸疼的胳膊, 这才有空坐下来喝口水缓缓。
沈菡听说石家已经收到了消息,阖府病倒:“咱们这边是不是该让人去看看, 送些药材补品过去?”
毕竟是太子的岳家。
玄烨刚进来时表情有些不好,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点头道:“朕已经让黄升和顾问行过去了, 回头你看看要不把太子妃叫进来说说话。”
“好,我明白。”
两人说完后对视了一下, 沈菡先开了口:“会是……明党那边做的吗?”
如果真的是明珠因为傅拉塔一事蓄意报复索党,那就不太妙了。两方人一旦开始这么你咬我,我咬你,什么时候是个头?
玄烨捧起明党,想要的是朝堂平衡,却不是养起一条只会撕咬太子的疯狗。
他们这么你来我往的咬下去,朝廷只会越来越乱,最后将所有人都拖下水。
玄烨凝眉摇头:“不好说。”
和石文炳有利益冲突的人太多了,没有调查,他一时也不好判断。
这事儿看起来嫌疑最大的确实是明党,但有时候嫌疑最大的反而不一定是凶手。
石文炳代表的并非是他自己,他代表的是整个石家。不管石家本身是否还坚持走‘纯臣’的路子,在外人看来,只要有太子妃在,他们便已经倒向了太子,是标准的‘太子党’了。
明党不乐见石文炳回京接掌正白旗都统,索党这么多人,也未必都盼着石文炳回京。
还有京里看太子不顺眼的勋贵,与索党政见不合的南派,涉及的人家太多了,所有人都可以在里面浑水摸鱼。、
而且,玄烨道:“石文炳是太子的岳父不假,可他首先还是太子妃的父亲。”
太子的后院现如今已经有了两个正经侧室、四个格格,还有一个庶长子。这些人可没有一个是想要太子妃好过的。
如此说来,凶手的范围可太大了,说不定还不只一个。
沈菡想到此处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要是这么论的话,比起明党,好像她的嫌疑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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