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瀛洲玉羽
应该是三个月零三天的时候吧,寒冬腊月,玄烨和沈菡正窝在炕上打盹, 朦朦胧胧间感觉旁边的闺女好像有什么动静?
她睁开眼歪头一看——雅利奇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醒了,两只小拳头在胸前紧紧攥着, 小身子七歪八扭的, 一条腿别着, 正在憋着气自己使劲,似乎是想要翻过去。
沈菡瞪大了眼睛屏住气看着, 一只手赶紧戳旁边快要睡着的玄烨。
玄烨睁开眼要说话,沈菡赶紧伸手捂住:“嘘——快看。”
夫妻两个都不敢动作, 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偷偷瞧着,还不敢和孩子对视, 怕打断了她的注意力她就不翻了。
雅利奇就那么蛄蛹蛄蛹了得有好几分钟,终于翻过去大半个身子,最后很聪明的用大脑门顶在床上一使劲。
沈菡和玄烨赶紧一起鼓掌:“太棒了!宝宝真是太棒了!”
雅利奇还不会做表情,两只胳膊撑在身前,歪着头眨眼睛。
……
雅利奇学说话学得也特别快,很早就会发‘吗’这个音了。
在玄烨看来,这是闺女在叫阿玛,但沈菡坚决不同意:“怎么是叫阿玛?叫阿玛肯定是发‘啊’呀,这明明是在叫‘妈妈’!”
玄烨:“……你就非要和朕争这个吗?”
雅利奇不明白父母在争什么,朝着额娘伸出胳膊,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吗!”
“你看!”
玄烨:“……”
行吧,反正他每次都争不过她。
雅利奇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有主见’的特点。
虽然她还不会说明白话儿,但人家要干个什么事就一定要干什么,不叫她干不行。
雅利奇把沈菡喂饭的碗使劲儿往外推,指着旁边胤祥手里的饭碗:“嗯!嗯嗯!”
——不会说,想要个什么只会一个劲儿地‘嗯嗯’。
沈菡:“乖,那个你不能吃。”
雅利奇拍的餐椅砰砰响,两条小腿一个劲儿踢:“嗯嗯!!”
玄烨女儿滤镜十层厚:“我闺女真是有主见,都会自己安排饭了。”
沈菡黑线,她才一岁,能有什么主见啊。
“乖,不吃那个,那个不好吃,咱们吃这个哦……”
“嗯嗯嗯!嗯!”
“不然就给她吃一点儿吧。”
胤祥举着碗:“给妹妹。”
“你俩少添乱!”
……
雅利奇一岁零两个月的时候,终于,终于磕磕绊绊地会走了!
沈菡长出一口气:“你说她学翻身学坐都挺快的,怎么学爬学走路这么慢呢?”
玄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个孩子一个样嘛。”
会走路的雅利奇更叫人操心了,因为她实在走得太快了,关键是她还走不稳啊!
走都没学会,这就开始跑怎么能行?那不得三步一摔。
奶娘们提心吊胆,生怕叫公主磕着,沈菡每次牵着她也得一个劲儿嘱咐:“慢慢!慢慢!”
雅利奇嘴里跟着学:“慢慢!慢慢!”
脚下是一点儿没慢,简直是个小旋风,横冲直撞。
沈菡:“……”
“都说了要慢慢!!!”
刚进门就目睹了暴躁菡菡的玄烨:“……朕来牵吧,你歇歇。”
养孩子就是这样,有开心有烦恼,有欣慰有暴躁。
雅利奇乖巧的时候是真乖巧,她打小儿就特别‘公平’,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一丁点儿大的小豆丁,就知道要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
比如沈菡叫她:“亲亲额娘。”
雅利奇过来和额娘碰完头,一定要把脑袋再主动伸过去,亲亲阿玛。
如果胤禛和胤祥也在,那还要再亲亲哥哥。
总之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落。
叫人要按照次序,从左到右一个一个叫过来,‘啊吗!’‘妈妈!’‘咯咯!’……
教她‘握手’,她和这个握一下,也要再和那个握一下。
喂她吃饭,她吃一口一定要再给别人吃一口,连喝水都要把杯子推给周围的人,让周围的人都喝一口,自己再喝。
虽然宝宝可能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但旁边的人都被她暖得心都要化了。
沈菡背地里偷偷和玄烨说:“养闺女好吧?养闺女真好呀~”
闺女多乖巧的。
几个孩子夜里都闹觉,有时候就是不愿意跟奶娘睡,只能沈菡自己哄。
她这人耐心的时候是真耐心,暴躁起来是真暴躁,有时候哄了一两个小时还哄不睡,胳膊都快拍出腱鞘炎了,孩子还在那号啕大哭,真是气得一翻身就不管了:“你哭吧!”
我还想哭一哭呢!谁来哄哄我啊?!
玄烨看看床里面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朕来吧,你别生气,你上外面睡吧。”
儿子们都有这一遭,但换了雅利奇闹觉,沈菡的耐心明显就上升了不是一个等级。
“我也说不上来,女孩子就是叫人看着柔软,不舍得。”
玄烨:“这话可千万别叫胤祥听见,他几天正吃醋呢。”
“我又不傻。”
育儿琐事,有美好的,也有当时觉得很累很苦很委屈的。
沈菡的额娘有时候过来看她,见女儿辛苦,也说过不如多叫奶娘带着吧。
但其实现实情况是,除了孩子的婴儿时期,在他们稍微长大之后,沈菡能分给孩子的陪伴时间就不多了。
有了雅利奇后,沈菡已经和玄烨住到了畅春园,开始学着掌管宫务,打理一整个畅春园。
她那时不光要学习怎么掌权,怎么与宗亲命妇交际,照顾太皇太后、皇太后,空闲时间还要读书、习字,学习各种知识,晚上有时候还要和玄烨一起跟着传教士上课,很多时间都是和玄烨在一起的。
剩下能分给孩子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就这点儿时间,还要再劈成三份。
胤禛已经开始读书了,不但学业上会遇到问题,和年纪不大的兄弟们打交道每天也有各种事。
今天回来和额娘说“三哥又翻我包,把我的零食都拿走了”,沈菡就得提醒自己明天多给他装点儿,别为这点小事和兄弟闹脾气。
明天不知为了什么又和太子闹了脾气,一连好些日子都不高兴地挂着脸,沈菡又得想着怎么安慰一下儿子。
后天阿玛布置的折子看不懂,心里沮丧,也想找额娘说一说……
胤祥也是一样,今儿想骑马怕他摔着,明儿委屈额娘只在乎妹妹又得赶紧哄,后天又说哥哥上了学不和我玩了。
沈菡:“……”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女人需要平衡事业和家庭!
男人呢?男人都死哪去了???
玄烨:“……”
玄烨赶紧冲胤祥招手:“来,阿玛陪你玩。”
……
沈菡现在回忆起来有些感慨:“其实,雅利奇才是小时候得到陪伴最少的那个孩子。”
胤禛和胤祥小时候,她除了简单的宫务,大多时间都是清闲的,玄烨不在的时候,她都可以专注在孩子身上。
生小十一的时候,他们已经常住畅春园,沈菡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对各种事情驾轻就熟。
但只有雅利奇的小时候,她正在拼命地向前努力,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成长和追逐上,生怕被玄烨甩下。
等她追上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女儿已经大了,甚至情窦初开……将要出嫁了。
太朴轩。
雅利奇正坐在窗下看三姐乌云珠的来信。
——她年纪渐大后便从清溪书屋搬出来和姐姐们一起住了,前面四位公主陆续出嫁,这里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白杏进来道:“公主,清溪书屋来人,说娘娘叫您过去呢。”
“知道了。”
雅利奇看看还没看完的信,干脆带上一起去吧,额娘也很喜欢三姐呢。
雅利奇倚在额娘身上和沈菡分享乌云珠的信:“姐姐说她正在带着部民们开荒,圈了整整四万余亩土地……”
喀尔喀的人肯定是不够用的,听说周边有许多汉民,听说了姐姐颁布的仁政,都对姐姐的驻地心生向往,蜂拥而至,自愿为姐姐开垦。
沈菡看出了她眼中的赞叹与向往:“你也很想像乌云珠那样吗?”
雅利奇抬头看额娘,她知道额娘有多么爱重她,有多么舍不得她远嫁。
额娘并非不喜欢策棱,她只是……只是难以接受很长时间见不到她。
额娘其实也希望她能展翅高飞,她那样欣赏三姐,支持三姐,三姐才是额娘希望女子能有的样子吧?
她虽然没有三姐那样的能力,但也想努力去做,去学习。
“额娘,我不想叫你失望。”
沈菡看了看满眼坚定的雅利奇,她的眼睛那样清澈,那样天真,带着对自身成长的美好期盼,对广阔天地的无限幻想。
沈菡摸摸女儿的脸:“傻话,额娘从未对你失望,也不会对你失望,你不需要为了我的‘欣赏’去成为另一种人。”
乌云珠是乌云珠,雅利奇是雅利奇,她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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