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仔糖
阮莹连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何仅仅是想到那个虚影便会如此心痛。
“你怎么了?萤!”
安德勒关注到了她忽然慢下来的脚步和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顿时着急起来。
“村里的人需要我们,都指望着我们,快振作起来!”
阮莹被他这句话说得回的神,连忙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赶路。
“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她的声音顿了一顿,又想到了那个不确定是否曾经来过的虚影……但她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anuy似乎复活了,正在神殿里等我们。”
这句话却让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全都顿住了。
“你说什么?”爱尔法老先生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看见了她?”安德勒忽然激动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阮莹,“你为什么忽然有了这样惊人的天赋?”
阮莹摇了摇头,她现在忽然感觉到一种虚空和疲惫感,仿佛她内心最安宁的地方正在经受一场巨大的动荡和轰趴,连带着让她提不起精神。
她感到无比痛苦,尤其是听到安德勒这样问时。那些远古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在阮莹的耳畔:“你帮了他们,但是不帮我们家!明明我们更需要你!”“真是太棒了!那么,能不能让这些果子生长得更茂盛一点?”“你为什么让我的儿子病死了?为什么有你在,他还会死,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爱尔法老先生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抬起哆嗦着的胳膊,坚定的指向了神殿所在的地方。
“别管那么多了,我们除了进去以外别无选择。”
“因此我们是最亲密的战友。来,把手交给我,亲爱的朋友们。”
他伸出那双布满褶皱的因为年老而瘦削下去的双手,一左一右分别伸向安德勒和阮莹两人。
看着他在黑夜的火炬倒影之下显得浑浊苍老的眼睛,阮莹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一酸,伸出手紧紧地牵住了他的。
“好。”
她那一只手扶住了老先生的肩膀。与此同时,安德勒也学着她的模样,扶住了埃尔法老先生。
他忽然感到无比惭愧,咬着牙,以最坚定的信念说道:“我们一定可以战胜anuy,保护村民们的平安。”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天上忽然电闪雷鸣,紫色的电光刺破了寂静的天幕,仿佛要将那里撕出一块裂口。
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狂风咆哮着吹弯了老树的枝桠,让它们扭动起分叉和树叶四处狂舞,宛如吃人的妖怪一般。
“快走。”
然而他们三个人无一畏惧,面色如常地牵手往前。
距离神殿很近了,只要从这个山头里往下走不到百米,他们就能到达神殿的大门。
也就在这时,安德勒和爱尔法老先生都看清了门前的红毯,和两扇金光大门后布置的比以往更为华丽的殿堂。
anuy复活了。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个信息来得更为真实,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属于他们的命运。
也是属于勇士的命运。
活着,并以最勇敢的姿态与死亡斗争。
阮莹跟随着他们往前走,然而此刻她的神魂又开始模糊了,五官似乎失去了感知能力,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但他却又比平时更为敏锐,似乎能仅仅凭一时,就能把周围的一切画面和声音收入脑海之中。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很不正常,微弱,虚浮,衰败,甚至于弱到感受不到心脏的存在——而渐渐地,她就真的感受不到了。
金光大盛,似乎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神殿面前。
而当她的双足踏上铺在台阶上的红地毯时,她忽然觉得自己足下涌上一种全新的力量,瞬间贯穿了她的全身,让她感到一种从所未有的生命力,仿佛就在此刻获得了新生。
她忽然听见了呼痛的声音,连忙回过头,却看见爱尔法老先生和安德勒被神殿前的圣光触击,弹倒在了地上。
“请不要伤害我的朋友!”她不假思索,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而她此生所见过最神奇的事情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发生了。
道路两旁的鲜花忽然伸长了茎脉,温柔的触碰着摔倒在地的两人,将他们扶了起来。
阮莹似乎感觉到了万物的声音,它们都在倾听着她,为了她的到来而欣喜。
我好像……
虽然这个念头很荒谬,她甚至都不愿意承认,然而此时此刻这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感觉,却迫使她接受了。
我好像不是人类。
具体的来说,我好像……是这座神殿的主人。
恰在此时,她听到了一个带着颤抖哭腔的声音,其中含着无限的喜悦和无奈的悲情。
那是一句温柔的,充满了母性的怜爱和责备的话语。
“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朋友?”
那道虚影又出现了,她似乎满脸泪痕,但唇角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他们分明不是你的朋友,是趴在你身上吸血的可恶鬼,可怜虫。”
她的能量似乎并不稳定,那虚影再次一闪而过,然而声音却留在大堂里回荡。
“你在哪儿?”
阮莹控制不住由心而发的急切与思念,迈开脚步,飞速地向厅堂中央跑去,仰头寻找。
只是这一抬头的时候,她才发现脸颊两侧竟然滑落了湿润的泪珠。
“打开我的日记吧,就在你的眼前。”
“那里有你想要寻找的东西,和我对你的无限的忏悔——”
“萤,”她轻轻地呼唤着她,带着可望而不可及的珍重,“我的女儿。”
阮莹控制不住地流着泪,乖巧地像那不知道来历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专心地看向下面前的日记本。
封面上写着几个烫金的大字,然而他们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而显得有些斑驳了。
“anuy的日记”
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翻开第一页,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足勇气才能看向那一行行漂亮的字句。
她看到了anuy苦难的一生,她的出生,她的境遇,她的坚强和悲惨的遭际……
[我知道不该这样,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我不能否认这样一个事实:我杀死了我的母亲,她因我而死。
[如果没有怀孕,没有难产,没有她对我不顾一切的爱,她有可能还健康的活着,如果有幸的话她会再怀上另外一个配得上她那颗善良心灵的好孩子,然后顺利生产,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我毁了她的一切,我的出生伴随着她的死亡,伴随着父亲的哭泣,全村人的悲哀和勇士颤抖的双手……因此我痛恨怀孕,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对吗?]
随着这些话语的出现,阮莹觉得自己的脑海逐渐昏沉下去,双眼再也支撑不住,慢慢的闭上了。
[天哪!也许就是上天对于罪恶的我的惩罚。我竟然怀孕了!为什么!为什么!]
这些嘈杂的为什么如有实质,像千万根尖锐的针扎刺着阮莹的脑海。
因为恐惧啊。
她无力地最终闭上了双眼。
因为你恐惧怀孕,所以你会莫名其妙地,在没有和任何男人交往的情况下,怀上孩子——怀上的是什么没有父亲的孩子呢?
[也许是上天降落人间的惩罚之子吧。无论如何,我都讨厌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我恨她!]
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阮莹的世界彻底从黑暗中遁入了回忆碎片组织成的过去。
第283章
恐惧山庄(完)
anuy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来就活在痛苦之中。
她痛恨自己的存在,正如同父亲痛恨她的存在那样。
他说他原本有一个温柔贤淑,与他相知相爱的妻子,可是因为她的到来,一切都毁掉了。他一遍又一遍地给她重复着母亲临盆那天的惨状,重复着她的出生是怎样伴随着另一个可贵生命的逝去。
anuy听了很多遍这样的故事,一开始她只个懵懂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甚至会把那段话和伴随而来的父亲的痛骂熟烂于心。可是后来她明白的那段话的意思,渐渐开始睡不着,睁开眼和闭上眼都觉得恐惧,而这份恐惧甚至蔓延到了白天,让她的视线不敢看村里任何一个母亲,更不敢看天真浪漫的孩子。
生孩子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脑海里全部都是父亲所说的血流一地的惨状。
真是太可怕了。
想起母亲曾经遭受过那样的痛苦,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她不明白她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明明没有她,父亲和母亲都会过得很幸福。
在遇见莹之前,anuy最开心的时刻就是18岁的夜晚,村里的所有人都按照习俗走出家门,聚在篝火旁边,为她的成年而欢歌跳舞,送上祝福。
然而那天以后,等待她的就是一系列的苦难。因为她怀孕了——她为她的恐惧付出了代价,成年后的第二天就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凭空怀孕了,根本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什么怪物。
莹就是在这一刻开始有意识的。她似乎是天道剥离了几分意识化生成的一团灵气,并没有人形,但是她却知道她名叫莹。
因为天道是一片黑灰色的混沌,而她是那里唯一闪着莹莹光亮的。
从她能感受到这个世界起,她就发现了母亲似乎不喜欢她。
母亲总是惊恐地捶着自己的肚子,即使痛苦却依旧坚持在地上翻来滚去,甚至故意在井边吃冷水,吃馊饭,甚至喝毒药,企图将她杀死。
然而每一次受伤,莹总是能很快地自动痊愈,她不具有完整的人格,天生就感觉不到痛苦。
莹不明白,明明母亲在做这些的时候也会受到肉体摧残,为什么还要如此固执地坚持这一切。
后来她知道了,因为母亲讨厌她。有了她之后,母亲就变成了村庄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欺辱、被排挤、被赶出家了无处可归,衣不蔽体,食不饱腹。
莹很愧疚。在母胎里一天天长大,使得她的力量日益增长,于是她终于可以凝成魂魄的型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飘到山野之间,给母亲打水、采摘果子,到了白天又藏回母亲肚子里。
可惜母亲似乎没有放弃想杀死她的念头,她不停地用各种方法折磨她,但莹知道自己是天地生成的自然灵气,不死不灭。她实在不忍见到母亲这样自我折磨,想找一个办法将这件事告诉她。
终于有一天,母亲因为想要流产吃多了泻药病倒了,高烧不醒。
莹以魂魄的形体成功进入了母亲的梦境。
这是她第一次与母亲见面,那是一个漂亮苍白又坚韧的女性,看着她的目光警惕又茫然,随即看见了她们相似的脸庞,又变得极度震惊。
在见到母亲的刹那,不知道为什么,莹忍不住哭了。她低下头,魂魄因为难过而显得飘忽闪烁,她轻声说道:“对不起。”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从最初的震惊变得复杂无比,慢慢地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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